沈石溪/ 文 行者/图

小鹰逆风飞行（十一）寻找彩云飞

沈石溪/ 文 行者/图

前情回顾：

相处越来越融洽的紫金冠和彩云飞的友谊再次面临挑战，最终，彩云飞还是跟着自己的羊群离开了，只剩下紫金冠独自伤心。

紫金冠又变成了形单影只的孤儿。没有彩云飞做掩护，捕食难度增加了。所幸的是，它已经四个月大了，羽毛比两个月前从大榕树上掉下来时丰满多了，翅膀也硬实多了，用力摇动翅膀，已经能产生腾空的感觉。它靠翅膀的助力，登上岩石，耐心等待，当老鼠、兔子或小蛇从岩石前经过时，突然扇动翅膀滑翔而下，将猎物扑倒。虽然这种守株待兔的笨办法成功率很低，与彩云飞在身边做掩护时完全不能相比，但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吃个半饱。有时运气欠佳，在岩石上暴晒半天，也没有老鼠、兔子或小蛇经过，紫金冠只能重操旧业——到湿地挖掘蚯蚓充饥。

紫金冠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温饱，而是寂寞和孤独。以往与彩云飞生活在一起，互相照应，互相慰藉，有个形影相随的伴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现在终日孤单生活，它越发想念彩云飞了。

终于，紫金冠做出一个决定，前往老鹰山，寻找彩云飞。它看见野山羊群朝老鹰山奔驰而去，那么，它也许能在老鹰山找到好朋友彩云飞。

这将是一段艰苦的旅程，紫金冠还不太会飞，只能在地面行走。它开始向高耸入云的老鹰山跋涉。

第一道难关，就是南腊河。这是一条宽三十多米的小河，正值汛期，水流湍急。如果是会飞的鹰，这么一条小河，根本就不值一提，拍两下翅膀，就可以轻松飞过去了。但对一只还不太会飞的鹰来说，南腊河就变成难以逾越的天堑了。紫金冠在河边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希望能找到最狭窄的河段，因为它还不敢冒险渡河。南腊河有三十多米宽，紫金冠拍着翅膀使劲飞，也只能贴着地面飞行一二十米，所以极有可能飞一半就掉到河里被冲走。

它在河边踟蹰不前，天渐渐黑下来了。灌木丛里传来野兽的叫声，热带雨林又笼罩在恐怖中。它想打退堂鼓，退回到安全的老虎骨架去，以躲避黑夜丛林里无处不在的危险。但回头看看，它住了两个月的那具老虎骨架已经离它很远很远，走回头路的话，恐怕要走到天亮，风险一点儿也不比朝对岸飞小。同样要冒风险，又何必走回头路呢？

紫金冠正犹豫着，突然，昏暗的灌木丛里，出现两只绿灯笼似的兽眼，晃晃悠悠，忽明忽暗，朝着南腊河畔而来。经验告诉它，来者不善，极有可能是饥饿的灵猫发现了它的身影。天还没黑透，它无处可藏，只能靠翅膀帮忙，登上南腊河畔一块两米来高的龟形礁石。

龟形礁石虽只有两米来高，但好歹也有个落差，能帮它滑翔到对岸去。河面涌浪湍急，河中央起伏的浪花间，突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家伙，它在水面冒了冒脑袋，又倏地潜入水中。暮色昏暗，紫金冠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一条大鱼，也许是一只水獭，也许是一条鳄鱼，正等着它掉进水里送死呢。

它在龟形礁石上原地转圈，想飞又不敢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两只绿灯笼似的兽眼已经晃到南腊河畔了，转眼间又晃到龟形礁石下了。紫金冠看清楚了，果然是只灵猫。灵猫又称七节狸，擅长爬树，喜掏鸟窝，是出了名的捕鸟专家。

紫金冠唯一的生路就是冒险飞到南腊河对岸去。说是“飞”实在有点儿勉强，因为它还无法像成年鹰那样潇洒地飞翔。与其说是飞翔，倒不如说滑翔更准确。望着波涛汹涌的河水，紫金冠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又有点儿迟疑不决了。

这时，眼像绿灯笼似的灵猫已开始往龟形礁石蹿扑，传来猫爪抠抓礁石的咔咔声。紫金冠不得不横下一条心，使劲扑棱着翅膀朝南腊河跳了出去。

就在紫金冠跳出去的一瞬间，灵猫风一般敏捷地登上龟形礁石。喵呜——背后传来灵猫悻悻的叫声。好险啊，再迟一秒起跳，它就成灵猫爪下的猎物了。

紫金冠啸叫着，拼命扑棱翅膀，贴着河面往对岸滑行。开头十米距离，它离水面有一米高；到第二个十米时，它离水面已接近零距离了，飞溅的浪花已打湿它的脚杆；到了第三个十米时，它扑棱翅膀，就像在玩打水仗，噼里啪啦，翅膀拍打水面，打出一片片水花。紫金冠本来就飞不动了，翅膀再沾上水，沉重得就像被绑上了石头。再怎么抬头挺胸，它也无法将身体拉起来。可它决不能掉到河里去，河里有水獭和鳄鱼，还有湍急的水流、锋利的暗礁和深不可测的漩涡，掉进河里，就意味着小命玩完了。离河岸仅数米远了，它拼出最后的力气，狠命一扑。

扑通——水面溅起一朵硕大的水花，紫金冠还是掉进了南腊河。鹰不会游泳，只能撑开翅膀，靠羽毛的浮力，勉强浮在水面上，被强大的水流冲击着，身不由己地往下游漂去。其惊险程度，不亚于玩水上漂流。

幸运的是，落水点离岸只有两三米远，流速比河中央慢多了，水花也比河中央小多了，周围水域也没出现可怕的水獭或鳄鱼。

紫金冠被河水往下游冲出去几十米远，更幸运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带河岸呈S形，紫金冠突然就被河水冲上了岸，正好岸边贴着水面长着几丛灌木，在身体被冲上岸的一瞬间，它眼疾嘴快，一下子咬住了一根树枝，然后挣扎着爬上岸来。

紫金冠浑身湿透，狼狈地瘫倒在岸边，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夜幕笼罩，天完全黑下来了。凉风习习，冻得它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特别难熬的夜晚，紫金冠终于熬到天亮，温暖的阳光晒干了它身上的羽毛，给它的身体注入生命的热量和活力。紫金冠这才有力气继续往老鹰山赶。

不管怎么说，它突破了南腊河这道“天堑”，闯过了第一道难关。

第二道难关，就是老鹰山。这是一座孤立高耸的石头山，三面悬崖，一面陡坡，陡坡上怪石嶙峋，极难攀登。如果紫金冠是只一飞冲天的成年鹰，登上老鹰山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它还不太会飞，要一点一点往上跳跃攀登，这就变成了惊险的攀岩运动。为了看到彩云飞，它什么苦都能吃。它在老鹰山山脚下，捉到两只老鼠和一条小蛇，塞饱了肚子，又在南腊河边喝足了水，便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山势陡峭。有些地段，岩石层层相叠，就像一架天然石梯，较容易攀爬，只需像鸡一样一扑棱再奋力一跳，就能一层一层爬上去；有些地段，山体笔直陡峭，岩石犹如刀削斧斫般平滑，一次次跳跃，又一次次滑落下来，紫金冠咬牙坚持，蹲在岩石上喘息一阵，又发疯地啸叫着继续往上跳跃。

幸好岩石间长着一丛丛灌木，它可以用嘴叼咬枝条，借力攀缘。有好几次，它的爪踏空，嘴叼着枝条悬空挂在绝壁上，身体像钟摆一样摇晃，差一点儿就从悬崖掉下去，但它凭借着坚强的毅力，当身体停止摇摆时，又顽强地往上攀登。

终于，它登上了老鹰山，在靠近山顶的峭壁上，找到一块约一平方米的岩石平台。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更可喜的是，岩石平台靠山体的一端，有一个半米多深的凹槽，可遮风蔽雨，是鹰理想的筑巢之地。

让紫金冠欣喜若狂的是，踏上这块岩石平台才几分钟，鸟瞰山下流淌的南腊河、丘陵、草地时，它便发现一群野山羊在一块平缓的草坡上啃食青草。鹰眼锐利，紫金冠一眼就看到彩云飞在这群野山羊里。也许是吃饱了吧，彩云飞正在如绿丝绒般的草地上蹦跳撒欢呢。紫金冠大声啸叫，可惜相距太远，彩云飞听不见，没有抬头往老鹰山山顶张望。但这并不影响紫金冠的心情，它只要能见到彩云飞，就非常高兴了。彩云飞离自己并不远，就在山下，就在身边，似乎就有了相依为命的快乐，孤独和寂寞便烟消云散了。

老鹰山是座孤立陡峭的石山，山上都是嶙峋怪石，石缝间长着一些野草和灌木，没有水源，也找不到食物。但这难不倒紫金冠。每天早上，它便从山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跳跃，遇到刀削斧斫般的绝壁，干脆就坐滑梯一样滑下去。然后到山下的树林里或者南腊河畔的灌木丛里，用埋伏狩猎的娴熟技巧，捕捉老鼠、兔子和小蛇，吃饱喝足后，又原路返回，重新回到老鹰山山顶那块岩石平台。

山上山下往返一趟虽然很辛苦，但它乐意这样做，能天天看见彩云飞，虽苦犹甜，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天天在陡峭的山崖攀上爬下，紫金冠的身体锻炼得越来越健壮。攀上爬下的技巧也越来越娴熟，过去从山顶到山脚来回一趟起码要两个小时，现在只需半小时就能轻松来回了。

紫金冠之所以千辛万苦登上老鹰山，是为了能天天看见曾经相依为命的朋友——彩云飞，但它攀爬高耸入云的老鹰山这个行为，正好契合了鹰的生活习性，给它带来了极大的生存利益。这座山峰的名字就叫老鹰山，顾名思义，就是最适合老鹰居住：首先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俯瞰大地，随时都能发现猎物；其次老鹰山地势陡峭，食肉兽无法攀爬登顶，住在山顶十分安全。那块岩石平台，可以说是鹰最理想的窝了，特别对翅膀渐渐长硬却还不太会飞的鹰来说，简直就是蓬莱仙境。住在这块岩石平台上，退一步，缩进凹槽，就可躲避风雨侵袭；进一步，雄风激荡，白云袅绕，就可摇扇翅膀锻炼飞翔能力。

鹰的成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当小鹰翅膀渐渐长硬时，出于本能，会自行开始锻炼翅膀。如果鹰巢筑在大树上，小鹰就会跨出鹰巢，找一根粗壮的枝丫，如果鹰筑巢在高山悬崖，小鹰就会伫立在岩石上，迎风而立，不断摇扇翅膀，锻炼肌肉，积蓄飞翼的力量，为日后腾飞做准备。

紫金冠每天除了下山饮水觅食，就是伫立在岩石平台上，寻找好朋友彩云飞的踪影，同时摇扇翅膀，为飞翔做准备。它希望自己能早日自由翱翔，它如果学会飞了，第一个目标，就是要飞到彩云飞身边，重温那段相依为命的感情。

每一种动物体内都有一个生命时刻表，也就是说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就会表现出某种生命现象来。从鹰的生命时刻表看，假如不出什么意外，紫金冠还有十天左右，就能展翅飞翔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个意外事件是是不不是是跟跟彩彩云云飞有关呢？请看下期《小鹰飞斗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