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昕

在古希腊神话中，雷神宙斯（Zeus）是万神之王，也是奥林匹斯十二神之首，鹰是他的象征。宙斯的罗马名字叫“朱庇特”（Jupiter）—古希腊和罗马共用一个神谱，只是名字略有区别而已，正如古希腊人称爱与美之神为“阿芙洛狄忒”（Aphrodite），而罗马人则管她叫“维纳斯”（Venus）—如今，这个名字广为人知。

宙斯是古希腊人信奉的第三代“神王”。当然，他是依靠打败自己的父亲而成为新一代神王的。宙斯的母亲是大地女神瑞亚，父亲是提坦神克洛诺斯。克洛诺斯推翻了其父—第一代神王乌拉诺斯的统治成为神王，因此，克洛诺斯也惧怕自己的孩子会推翻他的统治，他吃掉了瑞亚生的每一个孩子，直到宙斯的出生。瑞亚决心保护刚出生的宙斯，她用石头替换了孩子，克洛诺斯只是吃掉了一块石头而已。宙斯长大后，在母亲瑞亚的帮助下，用催吐剂让克洛诺斯吐出了吃掉的五个孩子，他们分别是赫斯提亚、得墨忒尔、赫拉、波塞东和哈德斯。在宙斯的带领下，他们共同彻底推翻了克洛诺斯的统治，宙斯被推崇为万神之王，赫斯提亚成为灶神，得墨忒尔掌管农业，赫拉掌管婚姻和生育，波塞东成为海洋之神，而不爱交际的哈德斯则成为冥王。

古希腊人认为神是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的，他们长得跟人一模一样，只是比人更加完美。古希腊人会定期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以取悦宙斯等诸神。最初，奥林匹克运动会只允许男性贵族参加，所有运动员必须裸体参赛，他们在竞技场上展示着自己健美的身材。凡是获得胜利的运动员，可以获得雕塑家为他雕刻塑像的荣誉，使其名永垂后世。所以，古希腊雕塑体现的是人体美，展示的是人矫健的身躯和健康的体魄。从这一点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西方艺术中充斥了大量的裸体形象，而中国人则把裸体局限在“秘而不宣”的春宫画中。

宙斯的婚姻关系非常复杂，他娶了姐姐赫拉（Hera）。希腊人相信神也会有缺点，宙斯的缺点就是风流成性，天上地下的美女都逃不过他的“鹰眼”，唯有海洋女神忒提斯例外。预言说，忒提斯将会生出比父亲更为强大的儿子，宙斯担心自己的“神王”位置不保，因此，不顾忒提斯的意愿，将其许配给凡人珀琉斯。最终，忒提斯生下英雄阿喀琉斯。19世纪的新古典主义绘画大师安格尔的《朱庇特与忒提斯》描绘了忒提斯的苦苦哀求与宙斯（朱庇特）的无动于衷。宙斯的孩子们大都成为世人敬仰的神或者英雄，但有意思的是，在人才济济的希腊神话中，宙斯和赫拉所生的一个女儿却很平凡，很少被人提及，她就是青春女神赫柏。赫柏负责在诸神的欢宴上斟酒，因某次斟酒时不小心摔倒，连斟酒官也做不成了，被宙斯责罚，后来嫁给了由人晋升为神的赫拉克勒斯。

宙斯与诸位美女偷情的故事是西方古典绘画的常见题材，其中他与欧罗巴（Europa）的故事被画家们反复描绘。欧罗巴是腓尼基台洛斯王阿盖诺耳的女儿，是享誉神界和人界的大美人，宙斯早就悄悄爱上了她，只是苦于妻子赫拉的监视而无法下手。一次，欧罗巴和女伴们在海边嬉戏，宙斯趁机变成了一头很漂亮的牛靠近她。欧罗巴在朋友们的怂恿下爬上了牛背，没想到牛背起她就一路狂奔，神牛所到之处，海水自动分开，欧罗巴又惊又怕，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块陌生的大陆，神牛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二天，当欧罗巴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孤独、羞愧侵蚀着她的内心。突然，爱与美神阿芙洛狄忒带着儿子厄洛斯（丘比特）出现在欧罗巴的面前，告诉她昨天那位“谜一样的男子”正是天神宙斯，这块大陆将会以她的名字命名—这就是今天的欧洲。后来，欧罗巴为宙斯生下弥诺斯、拉达曼托斯和萨耳珀冬。

这幅名为《劫夺欧罗巴》的画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大师提香所画。提香（Tiziano Vecellio约1485年-1576年），出生于卡多尔（Cadore），威尼斯绘画大师。16世纪的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罗马一样，也是艺术创作活动的中心，但是威尼斯的画家们更喜欢丰富的色彩，提香将这种艺术推向了顶峰。提香也是上帝的宠儿，据说他活到了90岁，最后瘟疫之神在乡间别墅找到了他，并且带走了他。在漫长的一生中，提香获得了无数声誉，王公贵族、风流才子争相向这位天才表示敬意，但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伟大的查理五世（Emperor Charles V）为提香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笔一事。这个故事在今天看来并没有太多噱头，不过在文艺复兴时期，画家、雕塑家的社会地位并不高，现代意义上的“艺术家”一词来自于19世纪。那个时候，除了个别艺术大师之外，大多数画家、雕塑家的社会地位等同于普通工匠，决定一幅艺术作品的最终内容的，不仅有艺术家的创造，也有艺术赞助人稀奇古怪的想法。因此，常见的情况是画家、雕塑家们不得不尽量讨好艺术赞助人，以满足他们的艺术偏好。提香和查理五世的故事被人们反复提及，并成为艺术家艺术成就的见证，就是因为伟大的皇帝肯为普通的画家低头捡起画笔。提香虽然不是人们熟知的“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但他的成就和地位足以和米开朗琪罗相提并论—提香被朋友称为“基督教世界的第一人”，而米开朗琪罗被称为“神圣的”（‘Il Divino）。

提香最初在威尼斯艺术大师乔凡尼·贝利尼的门下学习绘画，但是这个精力旺盛的孩子对日复一日枯燥的学习和琐事毫无兴趣，在某次和同门师兄乔尔乔内彻夜狂欢后，被老师逐出师门，于是，年轻的乔尔乔内和提香不得不自立门户。乔尔乔内本来也是威尼斯艺术的希望，不过他英年早逝，而他所创造的新艺术风格，则由提香发扬光大。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明显借鉴了乔尔乔内的《沉睡的维纳斯》的构思，但是他的表现手法更为大胆：维纳斯含情脉脉地回应着每一位男性观众的凝视。此外，维纳斯身下皱皱巴巴的床单、脚下慵懒躺着的宠物犬以及背景中出现的两个翻箱倒柜找衣服的女仆，都暗示着女神出现在了普通威尼斯人家的场景。提香曾经独步威尼斯画坛长达65年之久，他善于用光、色彩和空气营造出一种轻松欢快的画面效果，《劫夺欧罗巴》正是如此。在这幅画中，美丽的牛载着欧罗巴狂奔，女孩一手紧紧拽住牛角，另外一只手挥舞着红巾，与之相呼应的是背景中那些受到惊吓的女伴们。欧罗巴的衣服轻薄，紧贴在身上。天空中手持弓箭的小丘比特正准备射出金箭，他们的出现暗示着故事跟爱情有关。

提香的肖像画也精彩至极，他善于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同时代的王公贵族们都以拥有提香的肖像画为荣，绘画订单像雪片一样飞向这个伟大的艺术家，他一生吃穿不愁，生活得像个贵族，不仅如此，神圣的罗马帝国皇帝还授予提香骑士爵位。当时的传记作家瓦萨里说提香多次为查理五世画像，而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在认识提香之后，便再也不肯让别人为他画像了。提香也为我们留下了几幅自画像，1567年的自画像描绘了画家晚年的样子：虽然已步入晚年，但依然精神矍铄，目光犀利，创作热情不减，他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显示着主人的财富和声誉。侧面肖像并不是自画像常见的形式—画家通过镜子很难观察到完全侧身的自我形象，但这是纪念章上的肖像形式，也是最能体现肖像特征的角度，提香用这种侧面自画像的形式为自己作为“伟大艺术家”的一生做了最好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