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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转之美

2017-01-28陈若冰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35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5期
关键词:篆隶书家笔法

陈若冰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0)

圆转之美

陈若冰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350000)

圆转是书法创作中一种常见的书写技能形态,在行草和篆隶中尤为常见。圆转又可称为使转。在孙过庭《书谱》中曾提及:“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这里他指出了真草之间都各需使转,只是使转在他们之中的作用各不相同。适度的圆转能使作品有更丰富的意味。

圆转;方折;线条

书法作品线条中的圆转代表了书家对行笔的运筹帷幄,圆转考验了一个书家能否把曲软的线条写得扎实有力。

草书作品里就有许多可以窥见功力深浅的圆转。读怀素的《自叙帖》,“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在细若游丝的线条中,圆转出现了很多,却显得有韧劲。在整体字形上的处理,也是以圆为主,对于一些无边框包围的字,亦能给人以圆形的感觉。而这样的圆,却不瘫软,内部线条的力支撑了字的美感。即使是纤细的线条也爽厉有劲,在使转处从容自如,通篇以圆笔居多,却又藏纳方笔,绝无软滑,翻转处见精熟,精气神十足。全篇中多处字串,也能一气呵成,以意驭书。用细毫写如此之大字,在圆转中见到了大气象。在圆转中,看到了书家对草法线条的熟练程度,每一个关节处都看到了书家在挥毫过程的节奏变化。怀素在如此迅疾的动作下,仍然能够保持线条的力感、质感。在屈曲缠绕中,能够变化多端,一以贯之,让人见到了势头。沈乐平评及:“圆势飞动的笔迹,真如疾风骤雨,有若千钧之力,而无丝毫涩滞”。

张旭的《古诗四帖》也是如此,常以圆笔裹锋,在圆转中却有涩劲,一泻千里,而又沉着,“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线条里始终保持着圆且张力的质感。与怀素的《自叙帖》相比,方折的东西还是多了,如果说《自叙帖》是细毫之下的力道,那么《古诗四帖》中的笔画就显得比较丰满,提按的动作似乎少了,看起来也不那么灵动,不过在线条的使转处有均匀示力的感觉,又更有连绵缠绕之势,纵笔十足,已然属于狂草了。通篇节奏上与《自叙帖》相比飞快得多,在变化多端的笔法中,让人想到了他自言:“观公主担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笔法意,观孙大娘舞剑器而得其神”。在这幅作品里,圆转成了在每一个关节点的情感抒发,让人看到张旭的激厉。情绪通过了圆转,流露于笔端,变得形象可感。如此一来,可以想见,以追求速度见著的草书所出现的圆转,讲求书家控笔的敏锐和准确。因此,草书的圆转需要在快笔中完成,没有踏踏实实的功底,是写不好圆转的。

圆转相对于方折,显得迂回,也就更需要书家对笔墨的掌控。如果说草书的圆转是在迅疾中完成,那么篆隶中的圆转则要在静态中把握。篆隶是以圆笔居多的特殊书体,清人王澍在提及篆书三要时首推即圆,圆转构成了其主要的技巧形态。篆隶中的圆转虽然缺少了行草书的连带,在使转的停驻中仍保持着匀速的状态,有内部的节奏变化。篆隶中的圆转体现了力道的含蓄。邓石如、吴昌硕的篆书作品给人这样的感觉。邓石如的篆书作品中,以隶书的笔意来写篆书,体态修长,在提按中,看似方折,又有适度的圆转,圆起圆收,一丝不苟,每一处的圆转都能感受到节奏井然所带来的秩序之感。而在吴昌硕临写的《石鼓文》中,线条更为饱满,在厚实的、圆劲的线条中,以圆纳方,笔力雄厚,收放自如,落笔以圆见实处,在圆中见到了力道的均匀、踏实。篆隶的圆转如果变得生硬,如同真书之刚硬,也就没有了质朴古雅的气息,那么就影响了这一书体的可观性。

书法作品中加入圆转使得作品的线条更为内敛,有味道。在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中,我们看到柳体笔法多为方折,棱角分明,用笔瘦硬,大刀阔斧,而不藏锋,几乎是笔笔见方,有斩钉截铁之势,而少圆转,给人一种十分凌厉的感觉,也缺少变化。在柳字中,起笔收笔都是切笔居多,线条太过直接的表现,容易产生视觉上的疲劳。后世也多以此诟病。颜体楷书则不同。《颜勤礼碑》方圆兼济,转折处比较圆润,运笔也更有变化,在此处,恰到好处的圆转和宽博的结体展现了颜体楷书的磅礴大气,浑厚筋骨,而不同于小家碧玉似的尖刻。适时的圆转让人看到作品中有不同的可能性,是书家笔法多样性的展示,锋不外露,作品就更耐人琢磨,值得寻味。

当然,作品如果通篇以圆转示人,走向极端,就缺少筋骨之气,易媚俗。圆转多了,让人看到的都是圆柔的笔法,缺少力感的表现。比如赵孟頫的行书,就多以圆转示人,绵软的笔意多了,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兴致,缺少一锤定音的气魄。赵体字的阴柔之气就在于,圆笔多了。相较而言,米芾就能“骨筋、皮肉、脂泽、风神俱全,犹如一佳士也”,在方圆间自如转换,八面出锋,虽有癫狂之气,又在法度之内。

因此,圆转的线条是需要适度的。圆转在行草中体现了提按的灵活多变,在篆隶和楷书中体现了静态的节奏变化。适度的圆转反映了书家在方圆间转换的把控,同时也能表现作品有别于方折的另一种体态的美。圆转的线条多体现于两个不同笔画之间的嫁接,以及转弯处的过渡处理。对线条圆转的驾驭反映了书家能否在笔墨控制上灵活应对。这对于初初习书的人来说无疑是困难的,容易使之浮于纸上,轻飘而过,这样的圆转没有质量可言。圆转需要韧劲,所以圆转是需要不断锤炼技法,需要时间来积累功底的。

同时,圆转也有可能是出于书家在性情审美上的偏好。因为圆转的线条比方折的表达更为委婉。一些书法家在早年的创作里显示出了锋芒毕露的姿态,方折多于圆转,在中期至后期的创作中,阅历的丰富,心态发生了变化,自然反映到了创作中,圆曲的线条多了,把锋芒藏起来,变得朴拙而有韵致。

观照弘一法师李叔同不同时期的书作风格,可以得到这样的印证。弘一法师在早期的创作中,笔画形态、结体上都似魏碑,笔锋凌厉,追求险绝的姿态,笔势开张,显示出尖锐的方角,长的笔画居多,就给人参差的力感,这是视觉上的外力。在中期的书风作品中,已然跳脱了魏碑的影响,方折的笔画稍稍地加以收敛,起笔、落笔处都有严谨的意味。此时圆转的东西已经丰富了许多。对于其晚期的作品中,心境使然,他自己说道:“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在其字中见到了佛法。长线条变短,力藏于圆转中,字没有了火气,剩下令人观之有静心之意的禅思佛旨,这是悠远的内力所示,如孙过庭在《书谱》中所云:“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圆润而不软滑的线质,体现了力道的敛约,一个书家精神世界委婉的表达。

可以说,圆转首先是书法技巧中的一个外在层面,无论真、草、隶、篆,快写或慢写,都需要有圆转。而圆转又讲求线质,不是单纯的圆笔而已,在书家日积月累的技巧积淀下,不刻意为之,而是顺势而圆,且有张有度。圆转若过多使用,使得作品太过绵软,而无骨力;圆转的缺失,筋骨外露,不免过于盛气,没有婉约的气息来得含蓄。再次,圆转是书家的审美倾向,选择适度的圆转,相比过多使用棱角分明的方折,能将气韵留住,更添几分赏味的空间。圆转是书家在运笔中游刃有余的表现,是作品中必不可缺的技巧形态,适度的圆转使得作品更宛转流通,是值得提倡的。

[1]金学智.中国书法美学.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

[2]朱以撒.书法百说.百花文艺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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