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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碰撞的力量
——从施蛰存《石秀》谈古代小说的改编

2017-01-28重庆新东方40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9期
关键词:金圣叹原著小说

姚 舜 (重庆新东方 400000)

古今碰撞的力量
——从施蛰存《石秀》谈古代小说的改编

姚 舜 (重庆新东方 400000)

施蛰存的《石秀》对《水浒传》的相关情节进行了改编,灌注了一种全新的精神内涵和小说技法在其中,本文通过原著与改编的对照,结合中西理论,在古代小说传统延续、现代小说取材及文学批评方面,进行了初步的探索。

《水浒传》;《石秀》;改编;古代小说;心理

小说这一艺术形式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从最早的稗官野史只字片语到后来的章回巨著洋洋大观,它所经历的光辉与绚烂让无数阅读者晕眩与惊叹。但当今古代小说的生存空间却逐渐在缩小,与此同时,中文系古代文学方向小说领域的研究也陷入瓶颈,研究者们常郁于所学无用,精华亦尽被前人采尽。难道古代小说真的无源可饮,枯竭殆尽了吗?本文试图从《水浒传》第四十三回《锦豹子小径逢戴宗 病关索长街遇石秀》,四十四回《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这两篇家喻户晓的章节,以及施蛰存根据这两回改写的现代小说《石秀》,探寻也为小说研究与写作可能尝试的潜在空间。

原著中,石秀与杨雄意气相投结为兄弟,杨雄引见石秀给自己妻子潘巧云,石秀护送潘巧云去报恩寺上香,过程中,发现潘巧云和寺院的僧人裴如海奸情的蛛丝马迹,经多日观察,证实了他的猜测,谁料潘巧云反诬石秀调戏她,挑拨杨石感情。石秀引而不发,在他得到潘巧云偷情的实证后,将事情向杨雄和盘托出,计杀裴如海,并与杨雄一起在翠屏山将潘巧云杀死。原著的情节以讴歌男子之间的兄弟之情,鄙视妇人通奸行径为主旋律(就佩尔.布克Pearl Buck 的《水浒》英译名《四海之内皆兄弟》一样充满阳刚气息),石秀被塑造成一个兄弟义气,心思缜密的英雄豪杰;而潘巧云,则是被勾勒为寡廉鲜耻、水性杨花的女人。语句平实、用词精炼,施耐庵搭建了一个布置精巧的意义通道,指向唯一的终点和道德取向——杀淫妇,卫兄弟。

而施蛰存先生改编的《石秀》,在道德取向和形象塑造上,却是颠覆性的。他巧妙利用了原小说的框架。在某些次要情节上着意描写,在主要内容上有心省略,令施耐庵精心搭建的意义之路改道崩坏,岔路纵生,结构出了新的文之路,原文本意义得到极大丰富。比如原著中潘巧云所捏造的石秀调戏她的“诬陷”,本是施耐庵所随口带过,却被施蛰存描述为了一场真实的、但对潘巧云而言是不成功的调戏,并且加以放大和详述。它撩开了石秀对他义兄之妻所怀的欲望,小说对石秀的心理痛苦有非常细节化的描述,石秀从一个英雄落至虐待狂、焦虑者、嫉妒者以及狠毒的屠夫角色,读者不仅觉得耳目一新,还能从细微的心理描绘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英雄降格成为普通人,也在情与理,义与欲的边缘徘徊,奋力挣扎却脱身不得。

小说《石秀》从石秀与杨雄结义的那天晚上讲起,承接《水浒传》四十三回石秀见到杨雄之后:石秀在卧榻上回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回忆杨雄把他引见给潘巧云的时刻,那不胜娇羞的女子,转而又开始嫉妒杨雄。后来又写道石秀禁不起欲望的挑逗,来找潘巧云,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得手,在迷恋与试探之间痛苦着;事情发展到石秀发现了潘巧云和裴如海有奸情,种种情感又被愤怒和嫉妒所超越,想自己没有得手却被一个不如自己的和尚抢先,报复与死亡的念头在情欲的助长下愈燃愈烈。施蛰存叙述中穿插了一个个原著中不曾有的情节:石秀耐不住欲火去妓院寻欢,为后来的虐杀提供了最初始的心理动机。在不小心用刀把妓女的手划破了之后,“诧异着这样的女人的血之奇丽,又目击着她皱着眉头的痛苦相,石秀觉得对于女性的爱欲,尤其在胸中高潮着了。”这将石秀内心中阴暗的虐杀嗜血之欲释放了出来。

到 “智杀裴如海”那一段,原著中的描写是充满暴力的:“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杨雄又将这妇人的七事件分开了……”这种暴力书写也是外化的,叙述性的。《石秀》将这种暴力的客观书写主观化,内化为石秀虐待狂视角的心理活动“又恍惚这裴如海实在是自己的情敌一般,没有他,自己是或许终于会得和潘巧云成就了这场恋爱的,而潘巧云或许会继续对自己表示好感,但自从这秃驴引诱上了潘巧云之后,这一切全都给毁了”,再到最后,杨雄杀潘巧云时,“看着这些泛着最后的桃红色的肢体,石秀重又觉得一阵满足的愉快了。真是个奇观啊,分析下来,每一个肢体都是极美丽的。如果这些肢体合并拢来,能够再成为一个活着的女人,我是会得不顾着杨雄而抱持着她的呢”这血腥的场面表面上是在惩罚那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实际上是石秀虐待狂心理终得发泄的必然结果,也是对原小说中那种兄弟之义、残暴书写的戏仿与讽刺。石秀的角色从旁观者变成了主要参与者。小说完全解构了施耐庵的书写,实现了现代的心理分析理论指引下的非线性的交叉书写。小说在结构上对原小说更多是一种“植入性”的改造,主体情节及原著框架保持,有的地方甚至原封不动引用原文,通过一些心理描写延伸内容。让读者看到,同一个行为背后那截然不同行为的动机与心理。使原著的单一意义不断丰富,这种方式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这样的改写让古代小说从思想上和形式上得以焕发青春,以一种更加现代的、截然不同的方式。为现代小说的写作打开一道素材与原料的大门,也为古代小说的前程打开一条出路。正如留美学者李欧梵所说“通过在想象(或再想象)的历史领域中追述欲望与性的母题,施蛰存把他的小说推出了现实的常规界限之外”。1

其实在金圣叹对这两回的评述中,我们就可以看到这种改编的可能性,如在杨雄引见潘巧云和石秀时,金圣叹评论道“与武松一样文章,不换一字,绝妙”“活是金莲,读之失笑” 此评价将两人相识最初就定格到一种引诱、乱伦、杀害(据武松和潘金莲的故事)的道路上去了。在评价翠屏山杀巧云那段时,金圣叹又感慨“写石秀却在人情之外,天地间固另有此一等狠毒”这段评论也掘出了光辉丈夫胸中的阴翳与狠毒的种子。发现这些种子,或许就是文学批评的任务。

注释:

1.李欧梵.《上海摩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8月第一版第2次印刷P192.

[1]金圣叹.《金圣叹全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

[2]李欧梵.《上海摩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施蛰存.《将军底头》[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8.

姚舜,性别:男,民族:汉族,学历:硕士,作者单位:重庆新东方,单位所在地(精确到市):重庆市,稿件方向:文学,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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