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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佛教与北周灭法后的佛教复兴

2017-01-27曹振明

华夏文化 2017年2期
关键词:普安终南山高僧

□ 曹振明

终南山佛教与北周灭法后的佛教复兴

□ 曹振明

终南山古称“南山”或“终南”,在秦岭中段北麓,居神州大地之中、古都长安之南。终南山有广义、中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终南山东起蓝田、西至周至,即古都长安之南。中义的终南山指陕西境内的秦岭北麓。广义的终南山即西起甘肃东至河南的秦岭。本文采用中义的终南山。

北周武帝的灭法运动(574-578)可谓声势浩荡、政令严酷。经此一难,“北方寺像,扫地悉尽”(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93页)。除若干被迫入通道观外,当时的僧人或以身殉法,或被迫还俗,或南渡陈朝,或遁匿山林。因靠近都城长安且山幽林深,在北周武帝灭法运动中,终南山是高僧逃离法难的首选之地,成为法难中高僧的天然避难地和保护所,为灭佛运动后佛教的重建和复兴保存了衣钵法脉。这是终南山在中国佛教历史上的独特贡献。同时,也推动了终南山佛教的发展兴盛。

一、终南山:北周武帝灭法运动中高僧的避难地和保护所

昙相(?-582)住长安大福田寺,“禅诵为心”,“慈悲诱接”,时救“大疠横流”“旱涝凶险”“必有神效”,“京华七众,师仰如神”。法难之时隐入终南山。后在川蜀大弘佛法的会阇梨,当时也依从昙相“隐于南山”(《续高僧传·昙相传》《惠宽传》)。

法应(539-618)师从昙崇。昙崇被北周武帝敕为“周国三藏,并任陟岵寺(隋大兴善寺前身)主”,“声驰陇塞,化满关河”。法应从其“学宗禅业”,在昙崇几百弟子中“殊为称首”,法难之时避迹终南山,“专修念慧”,“法门弥净”,“屡感虎狼,蹲踞庐侧,或入门内,似有相因”(《续高僧传·昙崇传》《法应传》)。

法藏(?-628)被北周武帝诏入醴泉宫,备受尊崇,但“心念幽林”,曾入终南山紫盖山,独立禅房于高岩之下。法难之时,法藏放弃官府给予的还俗后的两年优待,决然栖入终南山,“依道自隐,绵历八载,常思开法”(《续高僧传·法藏传》)。

道安(生卒年不详)初隐终南太白山,“崇尚《涅槃》”,“博通《智论》”,“旁观子史”,“特善文藻”。后敕住长安陟岵寺和中兴寺,颇受北周武帝及王公将相恩崇礼遇。“京师士子,咸附清尘”,“荣达儒宰,知名道士,日来请论,咸发信心,故得义流天下,草偃从之”。天和四年(569年),北周武帝在宫殿召集三教之士,“帝升御座,亲量三教优劣废立”,三教争辩激烈。道安上《二教论》,“文据卓然,莫敢排斥,当时废立遂寝”。灭法之时逃入终南山,北周武帝“下敕搜访,执诣王庭,亲致劳接,赐牙笏彩帛,并位以朝列,竟并不就”,后卒于北周(《续高僧传·道安传》)。

静蔼(534-578)精研“四论”,“旁缵异宗,成其通照”,“逖观黄老,广摄受之途”,“达解超伦”,“高为世重”。曾入终南山锡谷避世峰,“由是息心之众,往结林中,授以义方,郁为学市”。时“世号‘玄门二杰’”的昙延和道安,常执弟子之礼入山向静蔼请教佛法疑难。听到北周武帝欲废佛教,静蔼登殿“援引经论、子史、传记”,“然旦至午,言无不诣,明不可灭之理”,北周武帝“虽惬其词理,而灭毁之情已决,既不纳谏又不见遣”。静蔼“知大法必灭,不胜其虐,乃携其门人三十有余入终南山,东西造二十七寺,依岩附险,使逃逸之僧,得存深信”。后隐匿于终南山多处,讲授大小诸乘并广写著述藏于岩穴。法难之初,北周武帝“知霭志烈,欣欲见之”,乃敕“三卫二十余人巡山访觅毡衣道人,朕将位以上卿,共治天下”,但静蔼“居山幽隐,追踪不获”。周宣政元年(578年),静蔼在山中殉法而亡(《续高僧传·静蔼传》《道判传》)。

智藏(541-625)住京师陟岵寺,“智达有名”。静蔼初栖终南锡谷时,智藏曾负粮二石“造山问道”。北周法难时,智藏隐入终南山丰谷之东阜,“虽王禁克切,不惧刑宪,剃发法服,曾无变俗”,“晦迹人间,不亏道禁”(《续高僧传·智藏传》《静蔼传》)。

道判(532-615)颇受北周武帝尊崇,“令于大乘寺厚供享之”,曾至高昌求法,后归长安亁宗寺,并师从静蔼,“慧业冲邃”。“会武帝灭法,与霭西奔于太白山,同侣二十六人,逃难岩居,不忘讲授。《中》《百》四论,日夜研寻,恂恂奉诲。虽有国诛,靡顾其死,东引寻山,岠于华岳。凡所游遁者,望日参焉,遂离考山室二十余所。”道判“依承霭德,为入室之元宗,始末一十五年,随逐不舍”。静蔼殉法后,道判“奉接遗骸,建塔树铭,勒于岩壁”(《续高僧传·道判传》)。

普安(538-611),依圆禅师出家,苦节头陀,捐削世务。后师从静蔼,“通明三藏,常业《华严》,读诵禅思,准为标拟”。法难之时,“栖隐于终南山之楩梓谷西坡”,并将无处安身的“京邑名德三十余僧”密藏于楩梓谷,而“自居显露”“身行乞索”以供养山中众僧,以致于多次被官府抓获,但最终都被放还,普安将此归之于《华严经》的神力,静蔼赞其“神志绝伦,不避强御,盖难及也”。期间,普安曾到终南山义谷拜访藏匿中的静蔼,并请其到楩梓谷经理僧务,其时“四远承风,投造非一”。于是,静蔼与普安乃“更开其所住”,将终南山楩梓谷建成法难中逃逸高僧的大型避难所(《续高僧传·普安传》)。

静渊(544-611),“道务宏举,定慧攸远”,法难之时,“戒足无毁,慨佛日潜沦,拟抉目余烈,乃剜眼奉养,用表慧灯之光华也”。普安将其引入终南山楩梓谷,“披释幽奥,资承玄理”(《续高僧传·静渊传》《普安传》)。

二、终南山避难高僧与北周武帝灭法后的佛教复兴

其一,为法难后佛教的重建奠定人才基础。“道法初兴,触途草创,弘奖建立,终藉通人”(《续高僧传·昙迁传》)。为推动法难后的佛教重建,统治者首先“广募遗僧”,在都城长安设立一百二十位“菩萨僧”。“时楩梓一谷三十余僧,应诏出家,并住官寺”(《续高僧传·普安传》),占当时“菩萨僧”总数的四分之一强。此外,道判也位列一百二十位“菩萨僧”,敕住北周陟岵寺和隋朝大兴善寺,“道穆僧徒,历总纲任,部摄彝伦,有光先范”(《续高僧传·道判传》)。智藏亦于隋初入住大兴善寺弘法,“官供频繁”(《续高僧传·智藏传》)。法应在隋初清禅寺掌领昙崇“徒众五百”,“教授奖擢,允开众望”。开皇十二年(592年),隋文帝于全国“搜简三学业长者”,“选得二十五人”而“应(即法应)为其长”。同时,法应“领徒三百,于实际寺相续传业,四事供养,并出有司”,深受隋朝帝王尊崇(《续高僧传·法应传》)。其他如昙相、法藏、普安、静渊等等曾在法难时逃入终南山的高僧,亦成为灭法后推动佛教复兴的佼佼者。

其二,率先推动法难后的佛教复兴。都城长安是法难后佛教复兴的发起中心。因占据靠近都城的优势,法难时隐入终南山的高僧成为灭法后佛教复兴运动的率先推动者。昙相于法难后,不畏风险,“率先出俗”(《续高僧传·昙相传》)。特别是法藏,可谓是法难后佛教复兴运动最重要的推动者和主持者。法藏于北周大象元年(579年)“下山谒帝,意崇三宝”,但被官府逮捕,引发朝廷是否可违背先帝诏令而度僧兴法的争论,法藏最终被决心兴法的周宣帝任命为陟岵寺主。后与时任北周宰相的杨坚共同商讨佛教复兴事业,受命“检校度僧百二十人,并赐法服,各还所止”。此即法难后一百二十位“菩萨僧”之设,标志着法难后佛教复兴运动的正式开启。杨坚称帝后,诏令法藏召集前度一百二十位“菩萨僧”入大兴善寺“为国行道”,佛教“自此渐开,方流海内”。其后法藏“率俗课励,设万僧斋”,隋文帝为之营建济法寺,隋炀帝诏任太平宫寺上座等,受到隋朝帝王将相极度尊崇。道宣评曰:“频降宠命,得继释门”(《续高僧传·法藏传》)。

其三,促进终南山佛教在隋唐时代的兴盛繁荣。法藏在都城长安推动佛教复兴的同时,“性在虚静,不图荣利”,常在“万年、长安、蓝田、盩厔、鄠杜五县”境内的终南山中栖修游行,晚年任终南山太平宫寺上座,“度僧纲管,相续维持”,后受李唐王朝恩崇礼遇,圆寂并葬于终南山(《续高僧传·法藏传》)。道判于开皇年间进入终南山交谷东岭,“结草为庵,集众说法”,并集众施供养山中诸僧,“山侣游僧蒙其奖济者殷矣”。隋文帝遣使带领天竺监工为其营造山寺,并赐额“龙池寺”。诸多王侯将相对道判恩崇礼拜,甚至入山“谘承戒诰,决通疑议”(《续高僧传·道判传》)。龙池寺后成为隋唐著名刹宇。智藏于开皇三年(583年)重入终南山丰谷之东阜,“以为终世之所”,“接叙皂素,日隆化范”,隋文帝令左卫大将军晋王杨广、内史舍人虞世基等宣敕慰问,供施繁盛,“诏所住为丰德寺焉”。智藏在山寺“盛开道化”,“京邑士女,传响相趋,云结山阿,就闻法要”。唐武德初年“爰置僧官”,众僧以智藏“积善所归,乃处员内,道开物悟,深有望焉”(《续高僧传·智藏传》)。丰德寺后成为众多高僧聚集之地,其中包括律宗开创者道宣。此外,曾避难于终南山而后入京住官寺的“京邑名德三十余僧”,也推动了终南山佛教声誉在都城的传播,终南山逐渐成为隋唐时代诸多高僧大德的栖修、弘法与归葬圣地。

其四,孕育出中国化佛教宗派华严宗的策源地。北周武帝灭法时,“常业《华严》”的普安与静蔼在终南山楩梓谷广泛安养法难中无处藏身的京城名德。其后,“依本山居”的普安不受朝廷征召,“时行村聚,惠益生灵”,南郊民众“皆来请谒,兴建福会”,“多有感通”,“道俗崇尚”,以致于“使郊之南西五十里内鸡猪绝嗣,乃至于今”,而普安将其神异感通都归结为“《华严》之力”(《续高僧传·普安传》)。法难时,普安还请静渊入山同居,静渊对《华严》等“一闻无坠,历耳便讲”。他们在终南山楩梓谷“置寺结徒,分时程业,三辅令达,归者充焉,今之至相寺是也”。受隋文帝尊崇有加的《华严》巨匠灵裕常来至相寺,对至相寺的扩建予以特别支持,使山寺“自尔迄今,五十余载,凶年或及,而寺供无绝”(《续高僧传·静渊传》《灵裕传》)。其时,智正前来师从静渊研习《华严》并著注疏多部,直到卒于山寺(《续高僧传·智正传》);“以为一乘妙旨无越《华严》,遂废敷扬”并著注疏多部的灵辨亦住至相寺(《华严经传记·灵辨传》);华严宗初祖杜顺也活动于南郊一带。随后,华严宗二祖智俨拜杜顺为师并到至相寺师从智正等(《续高僧传·杜顺传》《华严经传记·智俨传》)。终南山楩梓谷与至相寺由华严学重镇发展成为华严宗的策源地。

(本文为陕西省社科基金项目《汉唐终南山佛教史研究》立项号2015C001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学西北联大研究所,邮编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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