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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鹏:台上逗笑观众,台下闷坏自己

2017-01-24谢梦瑶

家人 2017年1期
关键词:岳云鹏郭德纲师父

谢梦瑶

岳云鹏的故事的精华并不在于,一个出身卑微的人最终获得了命运的眷顾,而是在漫长而巨大的失败中,他如何面对自己。

如今在相声圈,岳云鹏票房号召力第二,是继师傅郭德纲之后目前仅有的、能够独自保证大剧场商演门票售罄的人。

但在4年前,在民族文化宫大剧场的专场演出—作为一个相声艺人的首场大剧场商演前夕,26岁的岳云鹏告诉搭档孙越自己常常做噩梦,“剧场停电,音响故障,没带大褂,台上只剩自己一人。”但那次演出很成功,台下坐满了人,他逐渐“成角儿”。

梦境像是现实的隐喻。随后几年,名气、财富、成功,一切迅速向他涌来。

然而,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心理学上有人称之为“冒名者恐惧”,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就好像一个冒名顶替的人。

当明星好累

像是坐上节节推进的升空火箭,岳云鹏红了。先是连续两年春晚登场,然后是出演票房超过10亿元的电影《煎饼侠》,继而出现在两档热播真人秀节目中。

在《欢乐喜剧人》夺冠后的那个庆典之夜,岳云鹏看起来很焦躁。

他太累了,节目录制结束已近晚上12点。但作为红人,媒体人员的一轮拍照是免不了的;还需要录制几个宣传视频,以及接受临时安插的记者采访。这一切之后,是所有人在等着他的庆功宴。而次日一早,他还要飞往印度拍戏。“以前看电视说大明星没时间,都在飞机上睡觉,怎么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呢?”岳云鹏现在相信了。

经纪人王俣钦记得,岳云鹏最初与演艺圈接触、互动,回来会很兴奋地谈论:“周迅人特别好,以前是在电视里才看到的人。”若是某个人给他感觉反差很大,他也会摇摇头说:“其实那人不咋的。”

岳云鹏也曾想过自己成名后:“谁跟我照相我都照,走哪儿我都会开开心心地跟人聊。”但乍入名利场的兴奋感褪去后,现在别人拉他照相,“照第三张就烦了。”王俣钦说,“他尤其讨厌拍照时别人躲他后头,把他脸拍得很大,然后发到社交媒体调侃他。”

与相声演员爱耍贫嘴、逗闷子的成见不同,生活中的岳云鹏是个内向寡言的人。

说相声时,他的口头语是“我的天哪”,语调极尽尖细,配有一手捂着嘴的惊恐表情。《欢乐喜剧人》节目组请他录宣传音频,他却拒绝用同样夸张的方式去说那句话。理由是,“我在生活中不会这么说话。”

但像许多遭遇过穷困洗礼的人一样,岳云鹏表现出的紧迫感是格外强烈的。当他从相声剧场向综艺、影视领域进军的最初阶段,只要有工作邀约发来—哪怕是一些粗制滥造的网剧,他也不加分辨地想揽下来。

“有点小财迷。”王俣钦说,“他说喜欢这个本子。我知道他在骗我,他就是想去挣这份钱。”他曾不顾经纪人与师父的劝阻去拍了一个网剧,结果片子出来,品质很差,他后悔得要命。

一个寡言内向的人

2012年,社里指派尚筱菊拜岳云鹏为师。相认的那晚,在剧场后台,岳云鹏说的话少得足以让他记清每个字。“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没有多余的话了,就这么简单。

新徒弟想与师父走得更亲近,于是有一晚主动提出,演出结束后不想回学校了,想去师父家住。“行,那就走吧。”岳云鹏说。

尚筱菊坐在副驾驶,开车回家的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车上也没放音乐。

尚筱菊设想的师徒俩一起喝酒、畅所欲言的场景并没发生。岳云鹏把他安置到书房后,就去客厅看电视了。那一晚漫长而煎熬。由于紧张,尚筱菊一直憋着泡尿不敢出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出来。就像在相声《保安队的故事》里,岳云鹏塑造的那个到公司第二周才问厕所在哪儿的小保安。

慢慢地,尚筱菊搞懂了岳云鹏的脾气。“他并不是讨厌你,他就是不爱说话。”岳云鹏的私下状态似乎总很疲惫且忧郁,让人不忍打扰。他在微博上特别热闹,但是他的朋友圈,一年难得更新几条。

徒弟开始重构起师徒之间的交流模式,“有事直说,别等他问你。”尚筱菊发现,师父几乎有求必应。每次与师父见面,总会被问几个家常问题:“最近有人欺负你吗?”“缺钱花吗?”终于有一次,尚筱菊决定回句新鲜话:没钱了。

岳云鹏马上掏了300块钱给他。

看似冷漠的师父,也有难得多话的时候。那是在东北的一场饭局,岳云鹏喝醉了。“师父不是不管你,师父时刻都在关注你。”他搂着尚筱菊的肩膀说,“师父也想帮你争取很多演出机会,但可能有时候没有争取下来。不要着急,因为你岁数还小……”

前段时间,岳云鹏在印度拍戏。他生日那天,尚筱菊发微信祝福,岳云鹏没回复。

“如果别人发,他会回谢谢。”但尚筱菊不以为意,按他的理解,如果师父不再假装客气,那师徒关系已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就像是真正的朋友。

他又给师父发了8块钱的红包。几秒钟后,他看到那个红包默默地被领了。

冷藏期

有很多女孩喜欢岳云鹏,他无辜又无害的“贱贱”的劲头儿,以及励志、亲切又让人心疼的底层身世,是获得大量女性拥趸的法宝。

岳云鹏出身于河南濮阳的九口之家,上有五个姐姐。在本就物资匮乏的农村,超生家庭更加艰难。他14岁就来到北京打工,当过保安,刷过厕所,干过电焊,做过餐馆服务员。他被人糟糕地对待,因牵强的借口数次被辞退。

2015年初,在央视《面对面》节目中,他谈起15岁那年在餐馆当服务员时,因错算两瓶啤酒的价格,被一位客人辱骂3小时,之后在全员大会上被当众开除。对于那段往事,他的态度不是放下,也不是幽默地应对。“我还是恨他(那个顾客),到现在我也恨他。”节目中,他喃喃地说着:“什么好话我都说了。”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他不像明星,现实生活中的他和台上耍贱卖萌的“小岳岳”判若两人。大概可以想象他这样性格的人,丢到以人精为主的相声团体里是什么感觉。“台上也不行,台下也不行。”曾不止一位如是评价最初的岳云鹏。

2004年,餐馆传菜员岳龙刚(岳云鹏)与门童孔德水,第一次出现在31岁的郭德纲面前。他们通过熟人介绍,前来拜师。那时,无人识得郭德纲,他还没红。

2005年下半年,郭德纲的逆转开始了,德云社的演出场场满座。年底,大规模媒体报道井喷出现,郭德纲的名声彻底打响了。进了德云社,岳龙刚改名为岳云鹏,也仅仅是名字上的变化而已。用师兄弟的话说,“他不够机灵”;说难听点,“没有眼力价儿、不会来事儿”。演员们之间聊天、砸挂(即互相调侃、碰撞出台上可用的笑料),他也很难融入。

相比之下,孔云龙(孔德水)很快成了“小红人”。他模样英俊,伶牙俐齿,师娘王惠特别疼他,时不时叫他陪逛街,帮忙拎包。师娘的车会直接开到他与岳云鹏租住的地方。坐上车,从后视镜里,孔云龙看到岳云鹏站在车后方,神色无辜又羡慕。车开远了,他还站在那里,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就像带着儿子逛街,看见好看的衣服或鞋,师娘会给孔云龙买。衣服一旦买下,孔云龙都是马上穿回去显摆。然后,岳云鹏总是“默默地摸两下”。

岳云鹏正式拜入师门要晚3年。事实上,直至鹤字科的一些学员已有了表演机会,他仍是边缘角色。至少有3次,有人向郭德纲提出要开除他。前两次是在剧场后台,“再看看吧。”郭德纲答道。

第三次是在2005年底为大师兄何云伟和师叔李菁办的庆功宴上。“你看你们何师哥都拿大奖了,再瞧瞧你们这几位,尤其是小岳,得多努力。”郭德纲说。自然而然地,话题集中在对岳云鹏的批判上,有人再次提出开除他。

岳云鹏与搭档孙越的相声表演早已突破了传统模式。

岳云鹏哭了,哭得很伤心。一片混乱中,师娘王惠也哭了。“你放心,宁可留着你扫地,也不能把你轰走。”她对岳云鹏说,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相声阿甘

“两条路。一条是回家种地,一条是留在这,继续学习。”岳云鹏始终把学相声当成一条单行道,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2008年春节,徒弟们在郭德纲家看电视,一个叫“小金龙”的二人转演员与观众互动,观众一举手,他就下跪,举另一只手,他就唱歌。“你的机会来了,你会唱歌。”郭德纲对岳云鹏说。他确实喜欢唱歌,而且喜欢那些老气横秋的歌,比如《花为媒》《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不能这样活》……

自此,岳云鹏做开场的铺纲时,戴个墨镜,模仿那位二人转演员,要么唱,要么跪下来,与观众互动。场面很火爆。后来,岳云鹏找到了自信。也许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一种只属于他的“特别武器”——自创了逗哏的“第五种风格”:耍贱。

这是一种在网络时代才有可能被充分理解的定义,只听到他那尖细的声音还不够,用网友的话说—一定要看到“作死的表情”,才知道什么叫贱。这种风格能够弥补他的短板。面对观众的捣乱,岳云鹏往往会沉下脸,似怒非怒,“你出去!”换其他人,这种生硬回击可能会让人不舒服,甚至激怒观众。然而当一个“贱贱”的人这么说,反倒能产生喜剧效果。

从2010年起,岳云鹏在德云社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郭德纲开始力捧他,将从艺馨社收编来的捧哏好手孙越配给他,还在那年7月给他开了一系列的小剧场专场。第一场下来,表现中规中矩。但随后,岳云鹏每场演完,都会带给他预期之外的惊喜。进行到十几场,300人的剧场爆满,场外还有100多人进不来。“咱俩火了。”孙越对岳云鹏说。

对于岳云鹏的变化,内部当然有人不服。风言风语也会传到时任演出部负责人的王俣钦那里。据他观察,有段时间,排岳云鹏之前出场的人,玩了命地好好表现,不让岳云鹏下一场表现耀眼,因为越往后出场,说明地位越高。“但小岳岳一上来,你不服不行,你打不过他。”王俣钦说。

在小岳岳的主场上,最强音就是《五环之歌》。实际上,歌词每一句都是废话,到了高潮处,“修到七环怎么办,你比五环多两环”,还是废话。但它变成了岳云鹏的标签,变成了手机铃声,还被选作电影《煎饼侠》的主题曲。越来越频繁的,岳云鹏的表演,是以全场大合唱《五环之歌》收尾。

曾经力主开除岳云鹏的人叫他“相声阿甘”。电影里的阿甘天赋不济,却有着惊人的忍耐力,某种程度上,岳云鹏也一样。相声是他18岁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是他饿肚子的时候选择的职业。他曾直白地说:学相声是“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而最后,他爱上了它。

但常有人向岳云鹏表示想学相声,他的态度却不是鼓励:“想清楚了,不要学。”

在《欢乐喜剧人》录制中,他曾泪流满面。后来,他解释道,是因为看到大屏幕剪辑的喜剧人之路,“所有人在台上那么卖力气。”

他的声音慢慢沉下来。“我突然觉得,好难啊,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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