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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山两题

2017-01-20刘书良

现代养生·下半月 2016年7期
关键词:副处长化妆师管理处

■ 刘书良

八宝山两题

■ 刘书良

我去了八宝山

我首先要说明的是,我是自已走进去的,不是被抬进去的。那时,八宝山高大的门楼还是心里的禁区,黒黝黝的松林遮住门楼的情形,里面的房屋只能留给我们许多想像,特别那支高耸入云的烟囱有缕缕青烟冒出时,心就紧了一下。八宝山在我心里是个谜。有一年,时任《健康报》记者的我,那个时候我年轻好胜,便约上一位同事去探究了一趟。

那是个初秋的上午,北京的秋味还没有露出来,长安街西去的延长线上宽大厚实杨树叶子还是绿意葱笼,艳阳照在叶子上泛着光亮。我们出了八宝山地铁,向那个门楼走去的路上,很是安静。秋虫撕撕拉拉的鸣叫使这样宁静有了忐忑不安的感觉。

想必是北京市民政局已经打过招呼,八宝山殡葬管理处的一位副处长在门口一直等候着我们。火葬场是民间的俗称,文雅一点的应该叫殡葬管理处。我们在副处长的引领下,走进到办公室的时候,桌上早已摆放着两盘水果。因为极少有记者光临,我们又是《健康报》的记者,格外受到欢迎。后来那位副处长告诉我,他们这一行常被人看不起,他们特别想让记者来报道他们工作该有多么重要。人生两个口:一个是生口,被人赞美之词比比皆是;一个是死口,却被人看不起。这不公平,多伟大的人最终都会走过这个口。

那位副处长是北京人,热情、周到,又会说话。他带我们去了炉前,所有不能复生的生命就从这里钻了烟囱,化为一缕缕青烟,剩下一捧灰骨,一个生命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复存在了,若干年后,他的名字也渐渐被人淡忘。这里当班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北京市民政局长的妻子、全国劳动模范刘大姐。这位刘大姐当年有个不错的工作,文化大革命中破四旧、立四新,她和几个女友大破这个角色由男人担纲的亘古不变的法则,当了殡葬工人,而且是天天把死人送去西天的炉前工。刘大姐无疑成为了女性的骄傲,成为毛泽东领导下的新中国女性的骄傲。在这里,我们看到个被打扮好了的几乎是统一服装的死去的人,是怎样从院外推到这里,又从这里变成熊熊烈火成为另一种物质的。

又一个采访对象是整容师,现在叫他们为化妆师,这一职业曾经一直是由男性担任,在我采访之前还无一位女性成为这里的工作人员。采访的整容师或叫化妆师是一个来自河北蔚县来的初中生和他的徒弟。化妆师一边用酒精搓着手一边说他是怎样被民政局“骗”到这里的,又是怎样瞒住父母乡邻说自已是到做北京园林工人的。他说这话时,是苦笑着。现在他在这个岗位干了七八年,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他在介绍自己时声音很低,语速很慢,脸上是平静,像是讲述别人的事情,我却发现他很在意我握他手时的时间和力量。

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指名要见记者,他是这里的殡葬工人,他自己说就是跟灵车背死人的。他来找我们,表明他们的工作是这个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凭什么有人看不起他们。他说这番话时,周边坐着他的工友,他们目光尖利地看着我,看着我接过他们递来烟卷的手是否微微发抖。

中午,管理处的食堂是被了午饭,有白切猪肉片,也有烟囱下面那块土地里产出的土豆。我的同事怀疑亮亮的杨树叶子不是阳光的功劳。那顿饭,他推说病了,未动一筷,而我却吃下了两人的饭量。

第二天,我继续采访,而我的同亊头天晚上就请假了。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他三天都没来报社上班。我在这里采访一周,我的同事一直在病着。

八宝山到了

知道北京的人,没有不知道八宝山的。八宝山是个地名,二十年前它是西郊进入燕山山脉的地标,现在它的周边被允许或者说自愿地开放了住宅。阳事多了,原有的鬼故事就暗淡了许多。

其实,八宝山是除了吊死崇贞皇帝的景山公园里的煤山外,是划进这个北京城中的另一座叫山的地方。八宝山因产八种土质而被历代诸侯相中,他们知道自格儿没资格躺进十三陵皇家墓地睡去几千年,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行,八宝山就成了他们去另一个世界的最佳地方。

八宝山确实是个山,方圆好像也有数十平方公里。早年埋了不少王爷。王爷必竟是少数人,土著农民也在山地里挖了不少坑,埋了不少人。解放后,这里成了早期逝世的革命者墓地,立起了有革命陵园碑文的大门。在我懂事时,八宝山已经成为不吉利的字眼,因为八宝山开辟了火葬场,相对于几千年习惯土葬,具有跨跃时代的变革意义。一些不信鬼神说的革命者们,他们晚年常提到八宝山,都说是生命最终的归宿。

北京一号线地铁通车时,还给来这里清明扫墓的人留了一站:八宝山站。八宝山站是途经站,过了这个站口是石景山区的区政府和拥有十万职工的首钢,很是繁荣、热闹,后来首都因为环境保护等原因,一些工厂外迁。即便是现在,过了玉泉路,这里也是首钢人的天下。

我属于胆儿不是很肥的那种。20多年却前去过八宝山管理处采访,吃过那里的饭,与炉前工有过面对面的交流,与整容师谈论过如何为死者化妆。八宝山的树林我却没钻过,不是哥不敢,是哥实在没有时间。再之后,去石景山区采访都是路过,再没下过车。

许多事情并非如人所愿。8年前,突然发现我的女儿长大成人,将来总该有自已的住房,又发现北京房价直线上升时,才慌了手脚。像我们这些新新北京人,在北京没有任何社会根基,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帮衬着,靠拆迁弄套房是不可能的,单位分房也别去想,只能去买。苦哈哈地从舌尖上省那几个铜板,决定去哪儿买房很费周折。西四环内别考虑,买不起,只能去四环外。看的远洋山水小区就在八宝山附近,有意躲开,又能躲到那儿买?如我一般心境、财力的人不在少数,也如我一样在这儿帮孩子买了房。虽离八宝山近了,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个字眼,耳朵磨钝了,也就无所谓了,从这里上下班的人也一年一年地多起来。肯定地说,如那时不咬牙当房奴,估计到现在连当房奴的资格都没有了。想这些,八宝山字眼就不那么重要了。

八宝山站到了,到了就到了,每个人都是要从这里找个口出站的,包括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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