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芬

美国最近接连翻转多起冤案，曾因性侵和谋杀罪名被判终身监禁的布兰登·达西被无罪释放，另一名在监狱服刑了43年的男子也被改判无罪。历史上，美国冤案并不少见，甚至有美国学者曾戏谑地说：“在法律领域，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有丰富的经验，包括制造冤假错案。”上世纪，美国就曾出现多起重大冤案，它们的翻转堪称离奇。

罗森伯格间谍案扑朔迷离

冷战初期，美国公民朱利叶斯·罗森伯格和他的妻子埃塞尔·罗森伯格被认定将原子弹机密信息交给苏联，这对夫妇因此被处以死刑。这起冷战期间臭名昭著的间谍案，主要定罪基础来自埃塞尔的弟弟戴维·格林格拉斯提供的证词。然而，格林格拉斯在上世纪90年代末承认，当年为让妻子免遭起诉，他在证词中说了谎，正是他的假证词把他的姐姐与姐夫送上了电椅。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变幻莫测的动荡时代，一部分美国人欣然接纳共产主义，另一部分人则将这类思想及其拥护者斥为“不爱国”。出生于纽约犹太移民家庭的朱利叶斯和埃塞尔也被卷入时代的大潮之中，他们在上世纪30年代参加美国青年共产主义联盟。前苏联间谍亚历山大·费克力索夫在2001年出版的一本书中称，苏联间谍机构早在1942年就招募了朱利叶斯。

1949年8月29日，苏联首颗原子弹试爆成功，西方世界在震惊的同时，也对苏联核武器为何能在短时间内赶上美国而困惑。1950年1月，美国发现德国物理学家克劳斯·富赫斯曾秘密向苏联提供关于“曼哈顿计划”的情报，随后联邦调查局顺藤摸瓜抓到了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的格林格拉斯。在审讯下，格林格拉斯供出自己曾向苏联传递情报的事实，并承认姐夫朱利叶斯在1944年拉拢他成为苏联间谍。罗森伯格夫妇随即被逮捕。

据说格林格拉斯起初拒绝指认自己的姐姐埃塞尔，但在罗森伯格夫妇间谍案开庭数周前，格林格拉斯更改了供词。原来格林格拉斯同美国政府做了一笔交易，为换取自己的妻子不受牵连，他愿意当“污点证人”指控姐姐和姐夫参与间谍活动。1951年，格林格拉斯在曼哈顿联邦法院作证称，埃塞尔曾“坐在打字机旁，敲打键盘，为了苏联的利益背叛自己的国家”。国会参议员麦卡锡趁机煽风点火，耸人听闻地宣称苏联间谍已渗入到美国国会、政府甚至军队。在“麦卡锡主义”盛行的那个年代，格林格拉斯的证词决定了罗森伯格夫妇的命运，陪审团裁定这对夫妇犯有间谍共谋罪。1953年6月19日，罗森伯格夫妇被送上电椅处死。

几十年后，格林格拉斯于1996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终于坦白，当年他在关于姐姐从事间谍活动的证词方面撒了谎，因为向苏联发出情报的是自己的妻子而非姐姐。美国历史学家对此案的最新研究认为，格林格拉斯和朱利叶斯提供的原子弹细节信息并没有什么特别价值，更重要的是，埃塞尔在这起间谍案中没有扮演积极角色，根本不应该被处死。2016年罗森伯格夫妇的两个儿子还发起请愿活动，要求总统奥巴马和司法部长洛丽泰·林奇在今年1月20日离任前平反这起冤案。

《亡命天涯》原型的冤案

从1963年开始，美国广播公司播放的电视剧《亡命天涯》收视率一路飙升。该剧讲述一名医生含冤入狱，侥幸逃脱后寻找杀妻真凶，最终为自己讨回公道。很多美国媒体将这部热播电视剧视为谢泼德命案的“电视版”，使这起冤案引起全美关注。

1954 年7 月3 日夜间，神经外科医生谢泼德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改变。当时谢泼德和妻子玛丽莲在住所款待邻居们后，疲惫的谢泼德在客厅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根据谢泼德自己的说法，他睡梦中被妻子的喊叫惊醒，赶忙跑上楼去试图抓住入侵者，但在搏斗中被打晕。7月4日凌晨5时40分，谢泼德拨打紧急电话向邻居求助，但妻子玛丽莲被发现时已死亡。

在随后的调查中，警方将丈夫谢泼德定为首要嫌疑人，并且针对性地收集大量不利于谢泼德的“证据”。其他有利于谢泼德的证据，比如凶手应该是左撇子等，都被警方忽略了。更糟糕的是，玛丽莲曾跟旁人说过丈夫有外遇，随后调查果然揪出第三者，这让谢泼德具备了谋杀“动机”。对他存在偏见的媒体以及被煽动起来的愤怒民众期望尽快对这个“杀妻恶魔”定罪。最终，1954年12月21日，陪审团裁定谢泼德二级谋杀罪成立，他被判处无期徒刑。谢泼德的母亲埃塞尔在绝望中开枪自杀身亡，不久后他的父亲也因病去世。

但谢泼德并没有放弃洗刷自己清白的机会。在辩护律师贝利的努力下，一个人浮出水面——曾在玛丽莲家擦玻璃窗的清洁工理查德·埃贝林，警方曾调查过此人，但并没有深入。实际上，埃贝林是惯偷，并因策划谋害雇主而被捕。在新证据面前，1966 年6 月6 日，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谢泼德的谋杀判决，并且承认当初审理该案的法官爱德华·布莱辛对谢泼德存在明显偏见。谢泼德在蒙冤入狱整整10年后获释，但长期监狱生活使他变得抑郁和酗酒。1970年4月6日，他被发现死于家中。

1983年，当年的清洁工埃贝林告诉朋友，玛丽莲正是死于他手，并说出了一些细节。但由于此时离谋杀案已过去近30年，而且除埃贝林的“供述”外没有其他证据佐证，于是法院一直没有确定这起案件的真凶。

五少年含冤入狱十多年

1989年4月19日深夜，28岁白人女子特丽莎·梅里在纽约中央公园慢跑时遭攻击和强奸。约4小时后，梅里被发现躺在水沟里，送往医院后昏迷了12天才苏醒过来。当时纽约的犯罪率居高不下正成为焦点话题，此案立即让纽约警方遭到“千夫所指”。急于结案的警方认定此案是一个黑人青少年团伙所为，并突击逮捕了该团伙的许多成员。在反复审讯之下，最终有5名黑人少年“认罪”。尽管DNA测试证实遗留的精液不属于这5名黑人少年中的任何一人，但警方还是强迫他们“认罪”，并把“认罪”过程拍摄下来。1989年5月1日，纽约房地产大亨特朗普还专门花费8.5万美元在纽约多家报刊上刊登整版文章，暗示这5名少年被告有罪，并呼吁恢复死刑。1990年，法院判定这5名少年强奸、攻击和企图谋杀等罪名成立，刑期从5年到15年不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真正的罪犯马蒂斯·雷耶斯同这5名少年被关押在同一所监狱中。雷耶斯原本就是惯犯，1989年8月5日他因另一起强奸案被判入狱33年。在漫长的服刑岁月中，雷耶斯竟同5名少年中的怀斯成了好友。最终雷耶斯主动坦白，是他袭击和强奸了梅里。不久后，纽约法院推翻十多年前对5名黑人少年的判决，宣判他们无罪。2003年，这5人将纽约市政府、纽约警察局等告上法院，要求赔偿2.5亿美元。直到2014年9月5日，双方才达成赔偿协定，5人获得4100万美元赔偿。但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仍拒绝承认这5人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