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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中的“他者”

2017-01-16姚力郭新陈晓芳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16年4期
关键词:他者参与者建筑设计

姚力 郭新 陈晓芳

摘要:一个设计活动,除了设计师,还涉及到许许多多其他的参与者,即所谓的“他者”。设计师如何对待这些可能或必将出现的“他者”,直接关系到设计的品质。“他者”在设计中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设计的成败。文章结合几个建筑实例,探讨“他者”与建筑设计间的关系。

关键词:建筑设计;生长性;使用人群;参与者

检索:www.artdesign.org.cn

中图分类号:TU-0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832(2016)04-0054-03

一、所谓“他者”

如何看待建筑的服务对象,即所谓的“他者”,是建筑设计中不可回避的问题。

从广义上看,“他者”所能涵盖的范围难以界定。一个建筑的所有参与者,除了建筑师本人,都可以认为是“他者”。举例言之,一座展览馆中出现的“他者”就包括:产权人、管理者、参观者乃至展品本身等等。面对众多的,可能立场不一的“他者”,如何取舍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何处理好“他者”与建筑的关系,对建筑的成功与否有重大意义。

二、人体工程学与“他者”

设计师们很早就开始思考人与建筑使用之间的关系,之后逐步具体到设计与特定“他者”之间的互动关系。

人体工程学显然是设计与“他者”发生联系之后最初的产物。它通过一种特殊的量化方式,试图做出一种通用的设计,磨平设计中可能出现的棱角,创造出一种更友好更圆滑的产品,让其适合每个人,至少在理论上是适合的。即让设计适用于普遍意义上的“他者”。

这看似友好的人体工程学却在今天争议不断,原因是其试图在设计阶段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巧合因素都纳入讨论范围。这必然是个无法实现的命题:首先,巧合因素具有偶然性,在使用中不断出现,难以预判;其次,这类看似全面的设计实际上限制了多样性的形成,而这种多样性一定程度上带有自发形成的文化;最后,适用于普遍意义上“他者”的设计是否真的就适用于特定的“他者”?当例外越来越多,这样的友好设计究竟还有多少价值?包豪斯的设计作为工业美学的典范,可以认为是人体工程学的最佳实践者之一。可BBC的纪录片《设计天赋》中却提到:“我更愿意坐在老式的沙发上,把这些包豪斯的椅子静静放在房间里欣赏。”(图1)这些现代主义的早期尝试不是为了使用,更多是为了实践设计理念而设计。包豪斯作为一个现代建筑设计的里程碑,提供了新思维,开拓了新路子,但是设计师们有时却被限制在自己的世界,在工作中忽视了设计的其他参与者,又或者只是为自己想象中的参与者而设计。强调简洁,强调工业化生产的确是一种趋势,但是在这一过程中,设计师沉浸在设计本身的探索中,为了探索而设计,因此有很多产品并不成熟,或者说不受欢迎。上文提到的椅子便是一例。偶然的个体因素不可避免,充分利用它,可以从中获得符合设计特征(活力和潜在的开放性)的创造性实践,同时产生一种有着深远意义的交互式特征体验。对个体差异的重视是设计与“他者”发生联结的正确方式。

事实上,众多传统建筑直到现在仍能够保持旺盛的活力的原因,并不是它们在设计之初就解决了使用中可能面对的各种问题,而在于其生长性,这一特性能让建筑不断完善以满足“他者”的个体差异。传统中国建筑使用木构,在维修和改扩建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古代佛教建筑中有“舍宅为寺”的做法,传统住宅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改作佛寺;天坛的祈年殿也是经过历次翻修,才成为了今天的样子;传统街区的各式搭建改造,也是建筑在使用过程中不断做出的改变,适应了人不断发展的需求。这时建筑不只是设计师个人的作品,也是所有参与者共同作用的成果。当然,在这类情况中,建筑主要是在“他者”而非设计师的主观努力下,为特定的“他者”而改变。

意大利设计师卡罗·斯卡帕擅长于展馆设计,尤其是临时展馆设计。从1947年到1972年间,他12次为威尼斯布置双年展。与传统展览建筑的展示空间设计不同,由于这类临时布展在一段时间后会被拆除,因而受到的制约较小,斯卡帕可以就不同的展品内容,不同的空间环境效果进行各种效果的试验。1958年威尼斯双年展上,斯卡帕对雕塑家阿尔伯特维阿尼的白色石膏雕塑的装置方法是,在观看者和雕塑之间蒙上一层透明的白纱,通过光线的变化展现雕塑在不同情境下的白色色调(图2)。斯卡帕在展馆设计中,出于对每件艺术品本身的尊重,设计属于特定展品本身的空间形态,这里的展品成为了斯卡帕眼中最重要的“他者”。每件展品都成为斯卡帕的展厅设计的一部分,都会拥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小天地。这是设计师主动让“他者”融入到设计中的一种有益尝试,设计师为了特定的“他者”而设计。

现代建筑材料已经进入到钢筋混凝土时代,建筑建成后的确定性不断增强,可改造性相应不断降低。隈研吾认为:现代建筑的材料具有极高的耐久性,建成后,不可能任意拆毁再做其他改造。建筑物的生命与人相比显得长得多。建筑的服务对象将处于不断的变化中,建筑师不可能提前预知建筑的一切服务对象,也就不可能像斯卡帕一般,为特定的“他者”而设计。建筑存在的长久性又要求其必须适应不同使用人群不断变化的需求。所以,现代设计是设计师为特定“他者”进行的订制化设计与“他者”自发“改造”行为的结合体。

柯布西耶提出的机器美学理论是一个起点:一个空间,经过设计,可以根据人的需求像一个机器一样精密运转。一个简单的客厅,可以通过预构件,在夜晚变成有分隔的卧室。这类设计虽然巧妙,但在公众的接受程度方面却并不理想。频繁变换的功能空间对用户提出了更多的附加要求,降低了使用体验;过于精确的设计,显得太过冰冷。

民主化设计试图提供另一种解决思路,激励大众以各种方式直接参与设计活动。20世纪初的美国曾经做过尝试,那个预制钢筋混凝土构件飞速发展的年代,人们希望通过简化设计,简化施工,来实现这一目的,从而让建筑物的“生产”不只掌握在少数的建筑师与熟练的工匠手中。这一思潮兴盛一时,后来渐渐销声匿迹。原因是:未经专业训练的人在建筑“生产”的各个环节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建筑设计的进步受到很大限制,更大的问题则出在建筑质量的无从控制。

因此,建筑设计仍然应当是精英式的或者说专业化的,设计师应当更多考虑特定“他者”的具体需求,而不是通过民主的外衣,将自身的职责部分或者完全转移至普通人群。民主化设计虽然最终失败,但是却鼓励了人们开始思考自身与设计的关系,参与到对方案对设计的改善中去。

三、从HouseAA看“他者”的参与

如何让“他者”参与到设计中这个问题,对于普通艺术品而言,答案可能比较简单:一件艺术作品经过品鉴者的阐释从而获得更深远的含义。对于建筑,答案则可能是这样的:最简单结构形式中所蕴含的最复杂潜质应该是能在生命中(或使用过程中)不断释放出来的。正如密斯所提出的整体空间概念:所谓整体空间就是可以任由你去改变的自由空间。这可以看作是对现代建筑设计思想的一种阐释:让设计在使用中有不断完善、丰富的可能。“他者”的参与是一种有限的参与,在已有的框架内完成。

日本有个名为HouseAA的小屋,设计显得较为反传统。从平面图可以看到,作为一个精致的二层小楼,其中的厨房、餐厅以及起居室被设计在了二楼,卧室则被安排在了一楼(图3、4)。从设计常识来看,这似乎是一个蹩脚的设计。但考虑到日本的实际情况,一切又合理起来。日本的老龄化问题十分严重,HouseAA所针对的特定适用人群就较为明确了:两代同居的家庭,即老年人和年轻人共处。老年人腿脚不便,—层的卧室设置正是迎合了老年人的需求。日本崇尚阴翳美学,卧室的采光要求相对较低。所以在设计中卧室被安排在一楼,采光对功能做出了妥协。餐厅和厨房被设置在了二楼,本身不是考虑让腿脚不灵便需要照顾的老人自己使用,而是让老人的看护者,可能是子女或者职业的看护使用。如果居住者并非之前所预设的身体有所不便的人群,那么二楼起居室所拥有的更好的采光条件和景观面,对于使用者而言更是福音(图5)。至于出现拜访者的情况,有时会略显尴尬。起居室被设置在二楼之后,陌生访客在HouseAA中难以找到合适的滞留点。然而在日本,这个问题似乎也并非无解。一楼的房间及通道只需通过传统的日式推拉门进行封闭或者遮挡,规整的厅堂空间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了这是一个过厅的所在,再铺上传统的榻榻米,过厅便成为一个公共会客空间(图6)。由于HouseAA本身设定的居住人数有限,在会客情况下,不会出现无关人员频繁穿越的情况,不影响其他功能的使用。这个空间功能的临时改变可行性很强。做出这一空间功能改变的不是设计师本人,而是建筑的其他参与者,即“他者”。有了“他者”在建筑使用过程中的改造,HouseAA~,得更加成熟而富有魅力。而这一改造的可能性是设计师在设计之初就留下的,在为“他者”订制化精确化服务的同时,又赋予其变化发展的空间。

让使用者对设计出来的物件产生兴趣才是设计的真正目的。没有棱角的物品总是被很快遗忘,而某些反常规的设计却往往勾起人们的兴趣。如果人们能够有机会思考一些设计中的“不足”或者趣味点,再参与到“改善”,为设计加上自己的烙印,对一个设计最终的成功无疑大有裨益。

著名画家毕加索就曾经这样解释自己画作中故意变形的静物:由于我们置身其中,所以没有人再去观察和享受它们的美。因此,我们必须通过人为的变形,使其在观察者头脑中得到自觉的矫正,从而使这种美明确并清晰起来。民主化设计的失败已经证明了:现代建筑设计的高标准不允许所有因素全程参与到设计中。因此在设计中留出足够的变化空间,给缺席了设计过程的“他者”来参与,便是一种较为合理的解决方案。HouseAA的设计体现了这一点:一些反传统的设计,给使用者留下了思考和改善的空间,提升了使用者对空间的控制感和归属感。

四、结语

随着人们文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对于设计的审美水平也相应提升。对各种设计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没有一项通用设计能满足所有人,设计应该针对特定的“他者”。对于居住建筑,英国建筑理论家罗斯金有精辟的论述:建筑在风格样式上可以呈现相似与统一,但是它们应当依随每个人的品格与职业、多少再加上他过往的人生履历,而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差异。同样的,对于公共建筑,可以借鉴中国传统建筑的经验,留出一定可能性,给后来的参与者,即“他者”,以思考和参与的空间。这个空间的具体限度,难以量化,但是确立一个基本准则准很有必要。在建筑设计中,应当以个人能够在不改变结构的情况下,完成改造为标准。

最后,我们必须认识到,完美的设计并不存在。大量的设计因为试图做到面面俱到而沦为平庸。平庸的事物第一眼看起来总是很强大,当你第二次、第三次看它时,它仍是没有丝毫改变,平庸终归于平庸,而正是这种平庸遮蔽了我们探寻世界其他角落的视线。因此,不论是设计师还是“他者”,在设计中更多的磨合,更多的改变,更多的棱角与尝试,必将给设计注入全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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