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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个神啊

2017-01-14张格娟

小说月刊 2017年1期
关键词:养母亲生佳佳

张格娟

宁佳佳是在婚礼上逃跑的。

追随在她身后的多出了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她的亲生父亲。

在别人看来,宁佳佳的这个亲生父亲比养父母更体面,更能给她面子。

宁佳佳却不愿意见他,特别是她的婚礼。

宁佳佳的父亲是个环卫工人,脸色黝黑,瘦小佝偻的身形,让他显得更加卑微。

她的母亲开了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麻辣米粉店,宁佳佳放学给母亲打下手,干一些洗洗涮涮的事儿,却比任何人都忙碌。

宁佳佳曾羡慕同学尹君碧有一个可以车接车送的爸爸,既有事业还特别爱自己的女儿。

羡慕别人的同时,她也嫌弃过自己的父母,父亲成天不多说一句话,养母整天牢骚满腹,动不动还双手叉腰和别人干一架。她的方法很绝,随手拎起一瓢水,就朝对方泼了出去,但这都是在宁佳佳被别人欺负的时候。

养母也打过宁佳佳,在她和自己顶嘴的时候,她骂他,你怎么不去找你的亲爸妈,害死我了,你个害人精。

宁佳佳望着养母跷起的双腿,裤腿挽起来,露出来一截白生生的肉,似乎还有泥水和辣椒油的痕迹,养母心里苦,她就抽烟,多是三块五块的便宜烟,有时候还拼命地咳嗽一阵子。

宁佳佳比母亲心里还苦,别的同学,放学后,做完作业就开始玩,手机呀、iPad等,只有她,没有那个闲工夫。

有时候她刚一进教室,班上就有人抽鼻子,夸张地说道,我的个神啊!麻辣味道熏人咧。宁佳佳不由自主地去闻一下自己换洗过的衣服,没有味儿呀!

班上的娇公主尹君碧就夸张地用扇子扇,还嫌恶地故意离她远远的。

同学们只要一见到她,她就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大家都会说:“我的个神啊!”

有好几次她想给母亲说,给我买个手机吧,全班就我一个人没有手机,同学们都笑话我老土,看见母亲每天辛苦地干活,也挣不了几个钱的小店,宁佳佳就放弃了。

宁佳佳想过好多种逃走的方式,也想过要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愿望,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呢?

那天,他们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个人说话温文尔雅,他要了一份酸辣粉,几乎也没怎么吃,却只用眼睛打量着小店。

宁佳佳偷偷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却是尹君碧的父亲,那个成天开宝马的成功男人。

母亲出去买菜了,店里只有这一位客人。这个人就和宁佳佳说话,他问她的学习,问她累不累,问她什么时间段学习。和他交流时,宁佳佳觉得很舒服,就像认识这个人很久了一样。走的时候,他送了她一个一米多大的抱抱熊,宁佳佳把脸贴在上面,很舒服。

宁佳佳正沉浸在幸福中时,母亲的一声呵斥,让她从丰满的梦想中回到了骨感的现实中。宁佳佳问父亲,爸,你说这个人为什么会给我送玩具呢?

父亲闪烁其词,这让宁佳佳更好奇了。

第二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是在她去上学的路上,车里坐着她的同学尹君碧,那个人很随和地请宁佳佳坐他的车,可是,尹君碧却捏住鼻子,好像她是一股浓烟或者毒气。

宁佳佳本能地拒绝了。

第三次,是宁佳佳无意间碰到的。那天,她放学回家时,发现停在他们家米粉店门口那辆锃亮的小车,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那个人对他父亲说:“这个是我和你女儿的亲子鉴定书,这是你们和我女儿的鉴定书,基本可以断定,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而我的女儿,是你们的女儿。当然,可能是护士的疏忽,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父亲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的惊讶,他耷拉着脑袋,嘴唇微微抽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母亲从后门进来,一把撕了鉴定书,摇头否认,并把那个人从门里推了出来。

宁佳佳的出现,让三个人同时惊呆了。

宁佳佳叫了一声:“爸,妈,他说的是真的吗?”

三个人都没有吭声,一向强悍的母亲却突然间软了下来。

父亲却对母亲说,还是说实话吧,对佳佳来说已经很不公平了。

母亲用手抽自己的脸,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宁佳佳想拦着她,却被她推倒在地上,那个男人扶起了她。

母亲之前在尹家当保姆,负责照顾尹家的爷爷,其实也不需要多大的照顾,爷爷身体硬朗,大多时候自己遛遛鸟,打打太极,母亲只负责打扫卫生。

母亲怀孕后一直藏着,怕尹家辞掉她。后来,肚子大了,尹家人见母亲也是个能干的人,就留下了她,由陪尹家夫人,夫人也怀了孩子,两个孩子竟然只相差一天出生,都是女孩。

尹家夫人却因为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奶水,母亲就奶着两个孩子。

半年后,孩子也断奶了,母亲也不好再留在尹家了,她主动地抱着宁佳佳离开了。当然,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的孩子留在了尹家,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前程。

她曾偷偷地看过好几次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就觉得对不起宁佳佳。

听完这一切,宁佳佳哭着跑开了。她恨母亲,恨这里的一切。

她去学校,同学们再一次喊着:“我的个神啊!原来灰姑娘是个公主啊!”尹君碧没来上学,宁佳佳思索再三,她倔强地回到了养父母身边,她告诉亲生父母,不要再来找她,她的父母只有眼前的二位,亲生父亲失望地离开了。

大学毕业后的宁佳佳,找到了心仪的男友,她的婚礼,她拒绝告诉亲生父亲,但父亲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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