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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包儿

2017-01-14朱芸锋

红岩春秋 2016年12期
关键词:红苕砂子包谷

朱芸锋

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通常都要给小孩带点小零食。不过,那时在马蹬坝农村,还没有“零食”这种说法,而是叫“扎包儿”,意思就是讨人欢喜的小礼物。

在我记忆中,外婆来我家最常带着的“扎包儿”,是几个咸鸭蛋。淡绿色的鸭蛋壳,轻轻敲碎之后,一股诱人的香味,就会袅袅而出,引得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满嘴都是吞不完的清口水。即便如此,外婆给我们的咸鸭蛋,我们还是会省着吃。每顿饭煮熟2个,再切剖成4瓣摆成一盘,我们一家4口每人一瓣。

同院子里的小伙伴,还会相互交换亲戚带来的“扎包儿”。除了熟鸡蛋、咸鸭蛋,还有的是没有完全炸开的炒包谷。有一种粒上生有小刺的包谷,专用于炒制用。熊熊的柴火将铁锅烧得暗红,锅里滚烫的砂子透出浓烈热气,将包谷子倒进砂子,不一会儿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炒声。这种炒包谷又香又脆,如果谁家还舍得在爆炒时加点糖精水,那更是招惹小伙伴羡慕的上等“扎包儿”了。

同村小明的外婆家条件不好,然而每次给小明的“扎包儿”却同样不俗,是香香的红苕梗。红苕梗,是将蒸熟的红苕切成中指头大小的条子,自然阴干,除去水分,再倒进热锅里用砂子翻炒。记得在小明家院坝外的竹林里,我们几个小伙伴总是站成一排,小明依次在我们手掌心里放上三五根红苕梗。俗话说“吃人嘴短”,何况还是那么香脆可口的红苕梗,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我们都会眼巴巴地跟着小明的屁股转。

不仅长辈会给小孩子“扎包儿”,有的晚辈在外面吃席的时候,也会给家里的长辈带“扎包儿”,只不过“包”里的内容,由零食变成了酒席上的肉或菜。在我小时候,马蹬坝的人生活普遍艰苦,并不像现在这样家家都可以经常吃肉。那时,吃肉被称为“打牙祭”,如果不是家里来客或逢年过节,就只有寄望于村里有人操办结婚酒席。

既然是操办的酒席,每张桌子坐几个人、每道荤菜里的猪肉有多少片,那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因此也就有了一些孝顺的媳妇,悄悄用巴掌大小的芭蕉叶子,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荤菜——也就是两三片猪肉、几块肉排——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带回去给没来参加酒席的老人享用。

老家的不少妇女,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荤菜,通过“扎包儿”的方式给家里老人,以此博得了称赞和尊重。不过也有个别的,弄巧成拙反而“露馅”。水井湾有一位媳妇,模样俊俏、身手麻利,参加村里的酒席也舍不得吃肉片荤菜,都用“扎包儿”给婆婆带了回去,表面上看很像一个孝顺的媳妇。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有次她和婆婆吵架,婆婆向外人大倒苦水:“她在外面假装孝顺,还给我带‘扎包儿。带回来的‘扎包儿哪是我吃了的?全部是她自己吃了,还不准我给别人说……”

从那以后,那家媳妇在我们眼里的形象就不再俊俏和麻利,而是灰头土脸。直至最近,原在老家一起长大的几位小伙伴相约小聚,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大家谈论起各种童年趣事,谈到“扎包儿”时竟不约而同提起了这位媳妇的往事。只不过,年已40出头的我们,再没有像童年时候那样对她嘲笑奚落。

(责任编辑:周瑞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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