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途远

不久前，日本东京媒体爆出一则新闻：一个大学生“天降横财”，在自家信箱里发现了600万日元的现金。这笔巨款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涌到警察局争相认领。就在这场闹剧愈演愈烈时，可怖的命案悄然发生……

信箱里飞来横财

2016年4月17日，狂风大作的雨夜，家住东京泉川町的双业大学心理学专业学生池田俊太郎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牛皮大信封来到片区的警察值班室，他告诉值班的巡警下缘，信封是在自家信箱里发现的，里面装着整整600万元的旧日元。池田说，因为不知道这些钱的来历，他不敢留下，只好来报警。

第二天，池田捡到600万日元的事经电视台报道，在全城引起了轰动，泉川町警所门口站满了前来认领巨款的人。

一位船工大叔诚恳地说：“钱是我放的，总想着能为值得称赞的苦学生做点什么。”

年近八旬的老爷爷拄着拐杖来了：“到死之前，至少能帮别人一次，我以为他一定会接受的……”

酒吧老板娘绞着手绢，有些嗔怒：“真是的，浪费人家的一片好意。但是如果说不要，那就还给我。这是应该的，对吧？”

……

刑警龟山和每个来认领的人核对牛皮信封的颜色和大小，可没有一个人回答对。

600万巨款的事持续发酵，不断有媒体骚扰池田，有记者甚至在杂志上曝光了他的照片和身份信息。于是，每天都有不少人到双业大学找池田。池田为了不被纠缠，只好在教室里看书到很晚才回家。

4月20日晚上10点多，在夜色的掩护下，池田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双业大学到泉川町，要穿过一条铁路，为了行人安全，那里新建了一条地下通道。池田刚走进通道，黑暗处就冲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这名男子留着长发，一脸凶煞，他上来就朝池田的腹部揍了几拳：“还给我，600万还给我！”池田痛苦地倒在地上，男子又过来抓住他的衣领：“不知道哪个家伙偷了我的600万，扔到了你的信箱。给我拿回来，不然杀了你！”池田脸上又挨了一拳，他痛苦地说：“你去警察那说你是受害者不是更好？”男子刚举起拳头想再揍池田，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赶紧朝通道的另一头跑去……来人是在附近巡逻的警察龟山和杉下，他们将池田送到医院包扎伤口，并答应他会在他家附近增加巡逻的警力，保障他的安全。

4月22日下午，36岁的小混混古谷捻被催房租的房东发现死在家中。警察通过尸体状况和邻居新井山提供的“头一天凌晨一点多听到几个男人在大声争吵”的线索，初步断定这是一起犯罪集团暴力报复的恶性事件。古谷捻是济州人，一年前来到东京后，一直在帮犯罪集团销售毒品，警方早就注意到他。

没想到的是，几天后这起凶杀案居然和600万巨款案联系在了一起。原来，池田在报纸上看到了古谷捻被杀的消息，发现古谷捻正是20日晚上袭击自己的男子。他惶恐地给龟山打电话，请求警察一定要抓住坏人保护自己。

由于涉嫌命案，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给池田录了口供，他们怀疑有人偷了古谷捻卖毒品的钱，并藏在了池田的信箱里，这导致古谷捻交不出毒资遭到犯罪集团的杀害。但是鉴证课的专家给出了尸检结论：古谷捻是被重物击打头部致死，死后尸体才被施暴，造成被多人殴打致死的假象。不是犯罪集团所为，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呢？接着，警方也推翻了“毒资”的假设：池田上交的钱全是万元大钞，每100万一沓，用白色纸带捆好，如果是毒资，怎么会如此整齐，就像刚从银行取出的一样？案件变得扑朔迷离。

阴差阳错的命案

转眼到了7月，600万巨款案和古谷捻的命案还是毫无头绪。虽然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来警视厅认领600万日元，但是依然没有一个人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是失主。

看着形形色色、为了钱施展“演技”的人们，龟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他想到，根据日本的法律，失物如果在半年内找不到失主，就永久归拾到者所有。池田有没有可能真的偷了古谷捻的钱，没有收入来源的他突然拥有巨款为了不引起怀疑而“自导自演”了这出拾金不昧的闹剧？随后由于古谷捻找到了池田而被杀人灭口呢？龟山决定偷偷调查池田。

此时学校已经放了暑假，池田在家附近的超市打工。经过一段时间的监视，龟山发现池田每天都会抽空看报纸的体育版。21日晚上，龟山佯装到超市买东西，随口问池田是不是很喜欢运动。池田摇了摇头，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池田的反应让龟山认定他的“拾金不昧”有古怪。可就在此时，同事杉下通知龟山，真正的失主找到了！

前来认领钱的人龟山认识，是53岁的家庭妇女尾多慧子，她独身一人，也住在龟山的辖区泉川町。尾多慧子说，因为平时不看新闻，也很少跟人接触，所以刚刚才从相熟的巡警下缘处得知池田捡到600万日元的事，回到家里打开衣柜一看，自己的积蓄600万日元不见了。幸好，她谨小慎微，以防万一早就记下了每沓钱第一张钞票的编码。

经过警方核对，尾多慧子提供的6个编码全部正确，她欢天喜地地领回了钱，对每个警察都千恩万谢。

因为尾多慧子经常会到警察值班室找下缘聊天，所以龟山对她有所了解：没有子女，十年前老伴去世了，一直靠为料理店糊寿司盒为生，平时非常节约。龟山没有想到这个看似贫穷的婆婆，家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的钱。可是能说对数字和字母混编的九位数编码，而且是全部6个的，除了所有者之外还能有谁呢？

就在同一天，负责凶杀案的警视厅搜查一课也传来了好消息：抓到了杀害古谷捻的嫌犯。

原来，古谷捻租住的旧公寓隔音效果很差。不久前的一个深夜，住在隔壁的新井山听到古谷捻给犯罪集团头目打电话说，上个月卖毒品赚的600万日元他放在了火车站旁一家浴室的27号衣帽柜里，钥匙就埋在浴室后院的狗窝下。

第二天一大早，新井山先犯罪集团一步找到钥匙，拿走了钱。没想到，几天后，媒体报道了池田拾金不昧的新闻，古谷捻阴错阳差地袭击了池田。但是很快，古谷捻就怀疑到新井山，因为他也经常听到新井山房间的动静。于是，21日晚上，古谷捻逮到下班回家的新井山，将他拖进自己房间，要求他还钱。

新井山否认自己拿了钱，这让古谷捻非常生气，他将新井山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就在新井山以为自己要死在古谷捻手里时，犯罪集团头目打来电话询问古谷捻寻找毒资的情况。趁着这个间隙，新井山爬起来，摸到了桌上的一樽铜像，毫不犹豫地砸向了古谷捻……杀了古谷捻后，新井山想到古谷捻刚和犯罪集团联系过，于是想嫁祸给犯罪集团，便对尸体施加了暴力。

根据新井山交代的情况，警方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600万日元毒资。至此，两个因为巨款引起的案件似乎都揭开了谜底。

谁才是终极恶魔

世事难料，两天后风波又起。龟山接到报警电话称，尾多慧子死在了自家的客厅里，她刚刚领回的600万日元也不翼而飞。邻居们向龟山反映说，头一天晚上看到池田来过尾多慧子家，后来还听到争吵声。

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池田被捕后，承认去过尾多慧子的家，但是否认杀了他。

在龟山的开导下，他讲出了自己的秘密：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他想写一篇关于赌鬼痴迷赌博原因的论文，为了体验赌鬼的心理，他会每天看报纸体育版的“马经”，有时候也会尝试着买一点。没想到4月初，他发现自己中了大奖，奖金高达600万日元。拿到奖金后，池田就在想怎么用这些钱，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他决定写一篇更有轰动效应的论文：大众对巨款的反应，于是他把这些钱放到信箱里，然后报警，想看看人们为了这笔巨款会做出怎样荒唐的事情。

让池田不安的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他的预期，古谷捻的死更是把他吓坏了，不敢向警察讲出真相。而且，原本打算半年后就能拿回的钱，居然被半路杀出的尾多慧子领走。

24日晚上，池田决定向尾多慧子说出实情，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可是，尾多慧子哭着对他说：“如果没有这600万，今后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说到激动处，还跪下磕头：“多亏了你，才捡回了这条命，太感激了。”看到尾多慧子可怜的样子，池田不忍再坚持，想想反正也是横财，能帮到人是最好的，于是告辞离开了尾多慧子的家。

龟山觉得池田不像说假话，虽然他的实验造成了命案，但是他只要向警方讲出实情就能拿回钱，没理由要杀人抢钱。既然钱是池田的，尾多慧子又是如何知道钞票编码的呢？龟山百思不得其解。

8月初的一个上午，龟山巡逻完后回到值班室，他在换衣间看到同事下缘正戴着耳机激动、投入地听着赛马。想到下缘和尾多慧子的关系，直觉让龟山对下缘展开了调查。果然，下缘因为赌马正欠着巨额高利贷，而尾多慧子也是一个赌马爱好者，在她死亡的当天刚刚还了600万日元的赌债。

龟山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向警视厅作了汇报，搜查一课迅速拘留了下缘。在高压下，下缘终于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就在池田去马会认领奖金的当天，去买马票的他就认出了池田。后来池田找到他报警，他很清楚那600万并不是捡到的。

虽然不知道池田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下缘觉得既然池田不想要这些钱，为什么不自己“收下”呢。于是，在池田离开值班室后，下缘偷偷记下了最上面6张纸币的编码。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下缘觉得尾多慧子是最好的认领人选，于是他和尾多慧子做了一笔交易：只要她去领到钱，就能得到100万日元，而剩下的500万日元刚好够下缘偿还赌债。

这样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尾多慧子当然不会拒绝。可是在领到钱后，她并没有打算分给下缘，而是赶紧还了自己的高利贷。24日晚上，池田走后，下缘来到尾多慧子家拿钱。尾多慧子拿不出钱，还嘲讽下缘太笨，被激怒的下缘狠狠地扼住尾多慧子的喉咙，直到她不再挣扎……

9月，池田回到了校园，他通过学校将600万日元捐给了敬老院。不久前在接受采访时，他说：“曾经我想用这些钱试探人性，享受‘坐山观虎斗的优越感，可当我再次看到那些钱时，看到的是魔鬼，感到的是害怕。我想我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反思自己所做的事。”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