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芬

在我眼里，优优就是一个行走的矛盾综合体。

怎么说呢！我极少看见一个男的像他一样能将铁骨与柔情、傲娇与体贴、毒舌与细腻糅合得没有丝毫违和感的。

他是第一个。

优优理科成绩很优秀。像化学物理之类烧脑的学科，他也能谈笑间轻松解决。总之，分数高得能甩我十八条街还有得剩，被碾压是我的家常便饭。

不知为何，我们都爱挑剔对方身上的毛病。本来没什么过节，偏偏要把对方当节过。而我有事没事都要跟他斗嘴，不光自己损，还带上舅妈和他爸。优优很能忍，双拳难敌四手的大道理他懂。说不过我们自然乖乖认栽。但是，如果这样你就觉得他不man或者好欺负就大错特错了。

优优爱打篮球，上体育课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来显摆他的球技。有一回我在树荫下躲太阳吃冰棍儿，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要教我打篮球。我一直觉得三步上篮什么的特别酷，听到有人教就想也没想地答应了。我咬着最后一口冰棍儿，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然后，我就被坑了。

起初，他教我投球姿势，这很简单，我没学多久就会了。接着他让我先投五个球。五个球，有三个偏离预计路线，一个在刚扔过头顶就随着万有引力往下掉，最后一个艰难地碰到了球网。命中率差到体育老师都一脸嫌弃地站得远远的。这，碰到总比没碰到好吧。我这么安慰自己。

优优走过来轻拍两下我的后脑勺，语气满是遗憾，他俯视我说：“没事，不要灰心，以后长高了还有机会玩的。”

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我真是不能忍，当下抡起球就要跟他拼命，可是他早就跑远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压根就没想要教我打球，这个心机boy在趁机报——复——我！

除了互损，我和优优也有正常讲话平等交流的时候。一般他撩起短袖，问我最近他肌肉是不是又结实了？我不好意思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于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是是，结实结实。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哈哈哈你这话我很爱听啊，就勉强让你戳一戳好了。

不不不，不用勉强的。我心里十二分不愿意。可耐不过他的坚持，情急之下我直接抓了一根辣条塞进嘴里，作势真的要去戳他。优优一下子打回我油花花的手指，满脸嫌弃，“你没洗手呢，这么脏！”

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为万能的辣条君欢呼。

优优很倔。一次我预习物理公式，在某个单位换算的时候钻了牛角尖，想破头都算不出来原题。没有办法我只好求助优优。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别担心，下午放学我给你辅导，保证你一学就会。然后继续奋战他的奥数题。

我撇撇嘴，对他的保证并不是特别有信心。

果然，下午五点二十分下课，过了半小时我还不会，又过了二十分钟我终于有点感觉，到六点四十分的时候，我又彻底蒙圈了。优优咬牙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锲而不舍地找更好的解题思路。我特有自知之明地劝他要不先回去，晚上我自己琢磨，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优优坐在一旁不出声。

我忘了，优优另一个外号叫牛牛，一旦犟起来，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站起来转转脖颈，舒展一下筋骨，再一脸坚定地对我说：“我就不信了，就这破公式我还教不会你？”

我在心里哀嚎：不是你不会教，是我真的听不懂。而且，我要饿死了。

因为我的蠢，我们一直磨蹭到七点半才回家。

因为我的蠢，第二天优优验收成果的时候，我已经把昨天学的如数送给周公了，优优气得要跳起来打我。

这样的自以为是又听任差遣的男生，我在之后都没遇到过。这让我怀念他的好。

毕业之后大家联系很少，偶尔有聚会，总是优优一个人来接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半路遇上瓢泼大雨，慌不择路停在了一处酿酒的人家屋檐下。我们在等雨停的过程中聊了很多趣事，他的生活我的生活，共同的曾经，不确定的以后，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优优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爱和我计较谁输谁赢。看来，时间也并不是能改变所有。

至少天晴的时候，我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