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娥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目光投向保持了原始生态的偏僻之地，于是几个略显神秘的南亚和东南亚国家渐渐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其中就有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有位在老挝经商的华人是这样描述的：在老挝，可以呼吸到最干净的空气，品尝到来自田野的香茅、鱼腥草、芭蕉花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草和野果；在老挝，可以领略世间难以用语言描摹的丰富色彩：澄澈蓝天中的一抹白云、碧绿森林中的深红佛寺、土黄雨伞下的橙黄袈裟、苍茫夜色中的火红篝火，还有那一望无际、无遮无拦的金黄稻田……

这位商人所描述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然而，这个原本安静的佛教国家，在2016年，它的名字却开始与一些外交和政治词汇搅在了一起。9月初，随着钱塘江畔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峰会落下帷幕，世界各国新闻媒体的注意力追随着美国总统奥巴马的身影转移到了湄公河岸边一座静谧的城市万象——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首都，亚太地区主要国家领导人将齐聚于此，参加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于是，老挝因为战争摧残而饱受沧桑的历史、由革新开放政策带来的新面貌、“一带一路”背景下老挝和中国的关联、全球化进程中老挝和世界的联系等，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目。

穿越老挝的“胡志明小道”记忆着

战争的伤痕，联结了中老越三国

的革命友谊

说起老挝，人们总会想起越南。这既是因为老挝与越南地理相邻，也是因为两国历史上都曾经属于法国殖民统治下的印度支那联邦，更是因为老挝民族独立和解放战争与越南民族独立和解放战争紧密相连。老挝人民党与越南共产党前身都同属印度支那共产党，直到1955年才独立出来（后改名为老挝人民革命党）。而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把老挝、中国和越南联系在一起的，是一条穿越老挝而过的“胡志明小道”，它就像一条布满了战争伤痕记忆的纽带，将中国人民与越南抗美战争联结在一起。

抗法战争结束后，根据1954年在日内瓦签订的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协议，越南被以北纬17度线为界划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北部由胡志明领导的越南人民军掌控，南部则由法国军队掌管。协议规定，越南将在1956年7月举行全国普选，实现国家统一。但在美国等西方国家阻挠下普选未能举行。随着法国军队的撤离，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在南越扶植建立亲美独裁政权，发动“控共”“灭共”战役，屠杀南越爱国者。越共中央委员会决定武装统一越南，秘密派遣军事人员前往南越组织武装颠覆。1959年5月5日，越南中央军委决定正式开辟一条通向南方的秘密补给线，这就是“胡志明小道”。其中的一段，自我国边境开始穿越中老、中越边境的崇山峻岭，经过柬埔寨进入越南南方，躲过了美军的封锁线，将中国和其他国家支援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军火、物资、粮食等，以人背、肩扛的方式，或者用由中国援助的经过专门改造的“凤凰”和“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大象、骡马、小推车等运输工具，送到战火纷飞的越南南方，并且为了掩护，全部人员穿着老挝巴特寮部队的军装。由于道路隐秘复杂，尽管美军绞尽脑汁地动用强大航空兵狂轰滥炸，投放大量先进传感器进行多年追杀，也根本无法阻止。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最终不得不承认，美军针对“特殊通道”老挝段的绞杀战是失败的。实际上，“胡志明小道”就是越南南方游击队的“生命线”，为越南共产党最终战胜美国、实现国家统一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胡志明小道”也传递了中、老人民对越南抗美战争的无私援助，用鲜血凝结了中老越三国人民的革命情谊。据统计，在1964～1973年间，美军在老挝共投下了重量达四十亿磅的炸弹，不但对“胡志明小道”进行绞杀，而且对老挝境内其他地方也进行了疯狂的轰炸。越战期间美军共在老挝投下了两亿七千万颗集束子炸弹，老挝因此成为“全球人均受炸弹危害最严重的国家”。直到现在，在老挝各地还有一些居民不时被遗留的炸弹炸伤炸死，有数千万颗未爆炸的集束炸弹等待清除。贫困使得一些地方的村民至今依然冒着生命危险以清理炸弹和搜集美军弹壳当作废品出售来谋求生计。因此2016年9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老挝时，承诺援助老挝9000万美元用于帮助清除这些炸弹。然而，美国炸弹在老挝人民心中留下的伤痕，却是多少金钱都难以抹平的。

老挝的这段历史，决定了老挝独立后的对外关系。老挝与越南建立了“传统特殊关系”，与美国在过去近40年间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直到美国实施“亚太再平衡”，才开始重新利用老挝。1961年4月25日，中国与老挝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无偿援助老挝人民在南宁建立了一所老挝“中央干部子弟学校”即“六七学校”，为老挝培养了1000多名人才，这些人中有不少后来成为老挝党和国家的栋梁之才。目前，中老两国已确立了“好邻居、好朋友、好同志、好伙伴”的“四好关系”和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6年9月，老挝人民革命党中央总书记兼老挝国家主席本扬·沃拉吉作为习近平主席的特邀嘉宾出席了在杭州举行的G20领导人峰会，并正式访问了中国，两国签署了多项合作协议，发表了联合公报。今后，中老两国将把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老挝的“变陆锁国为陆联国”战略进行对接，积极推进战略合作尤其是道路交通等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这将使老挝以崭新姿态，发挥新时期联结中国和中南半岛各国乃至东南亚各国的地区经济发展大通道的作用，这也将成为老挝经济发展和国家实现繁荣的重要机遇。

革新开放政策激发了老挝的发展活力

1975年12月，老挝宣布废除君主制度，成立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并组成了以苏发努冯为主席的最高人民议会和以凯山·丰威汉为总理的政府。此后，在越南的帮助下，老挝开始效仿越南建设苏联式社会主义，对经济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其间犯了急躁冒进的错误并遭遇了经济停滞和下滑的挫折。在探索社会主义的过程中，老党逐渐将马列主义与本国实践相结合。1986年11月召开的老党四大会议上，老党总书记凯山·丰威汉对之前老党的主观、冒进的路线和政策进行了检讨，提出了“革新开放”的路线方针。苏东剧变后，老党部分党员干部的思想受到巨大冲击，对社会主义方向产生了怀疑和失望。经过反思，在1989年10月召开的四届八中全会上，老党明确提出了坚持党的领导、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坚持马列主义、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坚持民主集中制、坚持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相结合的“六项基本原则”，这标志着其对建设本国社会主义有了新的认识。1991年3月召开的老党五大提出“老挝正处于继续建设和发展人民民主制度、为逐步走向社会主义创造起码因素的阶段”，而2006年3月召开的老党八大提出“老挝仍处于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初级阶段，且这个时期是由多阶段构成的漫长时期”，即“老挝目前仍处在建设和完善人民民主制度的初级阶段”。老党对本国发展阶段定位的调整，实际上是为推进改革而采取的更加灵活的策略，目的是充分利用市场机制等来发展本国经济，并在理论上留下一定的回旋空间。

2016年1月，老挝人民革命党召开了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主题为“提升党的领导能力和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增强全民团结，坚持有原则的全面革新路线，捍卫社会主义制度，推动国家可持续发展”。大会明确老挝“坚持以马列主义和凯山·丰威汉思想为指导，坚定不移走社会主义道路，坚持和捍卫社会主义制度”；会上选举产生了以本扬·沃拉吉为党的总书记的新一届领导班子，并对革新30年来的成就与不足进行了总结，提出了2016～2025年国家发展战略和2030年发展愿景。

回顾30年来的革新路程，老挝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首先，经济保持高速增长态势。在2016年11月2～3日在广西桂林召开的第四届社会主义国际论坛上，老挝国家社会科学院经济学研究所所长方习·老峰介绍：革新以来，老挝经济增长迅速，其中2006～2015年，每年的增长速度都超过7.5%；2011～2015年，年均增长率达到7.9%，老挝成为世界上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在1986年革新之初，老挝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只有114美元，到2015年，GDP达到128亿美元，人均GDP达到了1913美元。其次，老挝的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已从一个世界最不发达的落后的农业国逐渐走上了工业化道路。2015年，其三次产业的比重分别为23.7%、29.1%和47.2%，农业人口比重下降到63%左右。三是文化教育和卫生事业取得显著成就，全国实现了普及小学教育，医疗水平得到提高，人均寿命不断提高。四是在经济增长的同时有效推动绿色发展，实现水资源和其他能源节约与开发利用并举；有效落实了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扶贫专项工作取得积极成效。2015年，老挝的贫困率已经降至6.59%，居民能用上国家电网的比例达到了89%。五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建设不断得到加强。老党不断革新党的领导方式，颁布并修订完善了《领导干部责任制度》《党员禁令》《反腐败法》等一系列党内规章制度；深化行政机构改革，完善公务员制度，推动建立公务员财产登记制度；完成了以《宪法》为主的一批法律的修订，推动老挝法律体系的建设；维护国家政治稳定，保护宗教信仰自由和民族语言权利等。六是外交工作取得新进展。老挝1997年加入东盟，并担任2016年东盟轮值主席国，2013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迄今，老挝已同155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主办了多个国际会议，国际地位日益提高。此外，近年来老挝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水电建设成倍增长，2015年公路里程已达51597公里，并已启动了中老铁路建设项目。

回顾30年来的革新发展，老挝已从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变成了一个充满希望和生机的经济体。然而，由于老挝开始革新时的基础条件差、起点低，无论在物质基础、科学技术、人力资源方面还是在关于社会主义建设和执政党建设的理论等方面，老挝都还处于相对较低的发展水平。同时其国内也出现了诸如贫富差距加大、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党员干部的道德品质蜕化变质等消极现象。在当前老挝积极融入世界的开放政策背景下，面对世界局势剧烈变动所带来的冲击，老党一方面要积极发展经济，不断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另一方面还要防止各种外部因素的冲击、警惕政权被“和平演变”的风险。在过去几十年的革新中，老挝主要学习和借鉴越南的经验和做法。但最近几年来，随着中国和老挝关系的不断密切，老挝更多地希望学习和借鉴中国的经验。在桂林举行的第四届社会主义国际论坛上，老挝学者表达了希望同中国加强理论交流的想法，期待学习和借鉴中国在处理执政党建设、市场与政府的关系、贫困、贫富差距扩大等问题上的经验和做法。可以预计，今后中老两党两国在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与实践方面都有很大的合作空间。而老挝作为一个安静友善的国家，依旧保留有一份原生态的神秘，一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选作理想的休闲之地。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