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李泓萤，目前就职于生态健康联盟（EcoHealth Alliance），工作于生态系统、动物以及人类健康的交叉领域，致力于保护野生动物和人类健康不受新兴疾病的影响。

10月中旬从武汉到昆明再到北京，迅速逃离了雾霾回到纽约，亲历了美国大选， 听到同事从不同会议中带回的分享，似乎环境和健康问题充斥着每一个行业和地区，无处可逃，无处可躲，这是一个不太轻松的感恩节 。

一

10月10日，凌晨抵达了武汉，这是我第二次到武汉，却希望是最后一次。雾霾的天空，四处可见的建筑工地，尘土飞扬，这一切让语文课本上著名的武汉长江大桥和黄鹤楼都失去了应有的气势。我不禁遇到每一个人就问：“这是雾还是霾？”“每天都是这样吗？”“为什么会这样？”散步在武汉大学的校园里，扑鼻而来的是阵阵的桂花香，抬头却是灰沉沉的天空。

昆明的蓝天和美食让我们彻底放松了一下，而作为云南当地人的我，却执意要带同事去逛那有着浓厚童年记忆的花鸟市场，结果可想而知，各种野鸟当街出售……我们的工作还有待提高。回到北京，下了飞机一上出租车，司机大哥就直接跟我们侃起各种空气污染的问题。有向我们分析阐述污染源的，评论国家相关政策的，分享个人案例的，当然也有人在大谈移民的好处。

至今，中外媒体上几乎每天的环境或者健康新闻头条都有关于北京雾霾的报道，讨论政府采取的政策措施、呼吁加快整治、展示科学的证据来试图推动政策。虽然我的工作和空气污染防治没有关系，但跟每个普通人一样，身在其中，不得不去面对去关注，它所可能带来的公共健康影响，任何人都无法逃避。

二

没有喘息的机会，我就经历了到美国以来政治氛围最为紧张的一周。随着大选的临近，针对两个候选人的舆论沸沸扬扬，他们的支持者也默默较劲。不仅是美国人民，世界都在关注着这次选举，因为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切，而美国的政治影响着世界。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大选期间正在召开的联合国摩洛哥马拉喀什气候大会在得知特朗普当选之后，就立即表示了担忧，因为新的政府有可能退出《巴黎气候变化协议》，并且停止出资资助联合国应对全球变暖问题。同样，在美国国内，各个领域的人在平息心情的同时，也都在担心自己的工作是否会受到新政府政策的影响。所幸的是，在公众健康方面，新的政府还未表示会有任何变化。虽然其声称会减少对其他国家的援助和资金投入，但公共健康问题是没有国界的，无论哪一个国家发生了如埃博拉或者非典那样的传染性疾病，对全球每一个国家都会是巨大的健康安全威胁。

作为一个从前毫不关心政治的人，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政治对我们的健康和环境的影响。无论是从全球还是从一个国家来看，任何一项政策的变动都有可能带来很多连锁反应，而任何一项政策的形成到实施都需要很强的政治意愿来推动。正如明年中国将要实行的《境外NGO管理法》，对中国境内接受国外资助的大量环境保护和公共健康工作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而中国是否会在气候变化等国际环境和健康问题中成为领军角色？ 我们拭目以待。

三

如果说美国大选是我经历的最压抑的一周，那这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在“提高抗生素认识周”中重新认识了抗生素在公共健康问题中的角色。

抗生素的发明挽救了很多生命，但由于在人类和动物健康领域的滥用和误用，种种耐抗生素的新细菌出现了。抗生素的耐药性已经成为了对全球卫生、食品安全和发展的最大威胁之一，当耐药性出现，某些感染如肺炎、肺结核等病就变得更加难以治疗。每年耐药性感染在全球范围内造成70万人的死亡，有预测到2050年，细菌耐药性每年将造成全球1000万人死亡，我们有可能又回到了一次感冒或者一处伤口就会致死的年代。

这是一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的信息，回想以往为了药效快随意服用抗生素或者把抗生素当消炎药吃的经历，心有余悸。更重要的是，减缓抗生素耐药性的发生并不仅仅是医院的问题，在农业饲养上也是一大问题；不仅是某一个人的问题，抗药性忽视一切的国籍、性别、年龄。细菌可以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只要在一个人身上的抗生素滥用，通过传播，就会加速所有人群中耐药性的发生过程。即使在动物身上使用，如农业养殖，动物与人之间的接触所带来的病原体传播也可能引起人群中细菌耐药性的发生。大家应该听说过“超级细菌”，抗生素的滥用正在“造就”这种“无药可治”的细菌。正如联合国粮农组织发起的倡导：“审慎对待抗生素”，自了解之日始，我们就该慎重对待。

很难想象，还有多少像这样严重的健康问题不为大众了解，或者被忽视，而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我们往往都在加剧这些问题的产生。终将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去面对这些问题，去反思我们的行为，然后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四

当然，无论是政治还是残酷的现状，都不能阻止我们继续发现和纠正现有的问题。

美国大选期间正在召开的联合国摩洛哥马拉喀什气候大会在得知特朗普当选之后，就立即表示了担忧，因为新的政府有可能退出《巴黎气候变化协议》，并且停止出资资助联合国应对全球变暖问题。

10月，可持续棕榈油圆桌会议在泰国召开，这个一年一度的会议是人们对棕榈油产业所带来的问题所作出的回应之一。就如其他经济产业一样，金钱和利益的背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问题。在马来西亚和印尼，为了种植棕榈树，大量的森林被砍伐，动物栖息地被破坏，动物和人类的频繁接触带来了巨大的人兽共患病危险。由于人们不惜使用火烧森林的方式来开荒，又引起了非常严重的雾霾问题，导致了人群中大量呼吸道疾病的发生。这个会议除了有棕榈油的加工商和贸易参与者，银行和投资者，还有很多环境和社会发展方面的非政府组织，目的是通过认证和制定相关的管理方式来促进棕榈油产业的可持续发展。

然而，目前只有17%的棕榈油经过了可持续认证。棕榈油的产量还在逐年增加，我们所能做的很少，想要应对其所带来的环境和健康问题需要很多年，更不用说恢复那大片消失的森林。中国是棕榈油的进口国之一，生活中，当我们使用这些以环境为代价而得来的产品时，我们有必要去了解，去做出改变。

五

看了这些，您或许和我一样有种到处都是问题，感觉无处可逃，还有很多忧虑，我们该怎么办？人类和地球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人类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直面这些问题，去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无法给出答案。但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关注这些环境和健康问题，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与之息息相关。对于决策者来说，这是不容忽视的，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是无法避免的。这个不安的11月，我还是很感恩，因为当问题被发现，我们就可以着手解决了，而且并非为时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