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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隆平:稻田里的守望者

2016-12-29柴帆

中国农村科技 2016年12期
关键词:袁隆平杂交水稻

本刊记者|柴帆

袁隆平:稻田里的守望者

本刊记者|柴帆

导语他一直对媒体诉说着他的“禾下乘凉梦”,梦里,他和助手们在禾下乘凉,水稻长得有高粱那么高、子粒有花生米那么大。这个86岁高龄的老人,仍在用坚实的脚步为最初的梦想而奋斗着。

每个活在喧哗尘世的人,总是奋力地想在世间留点什么,以此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也生活过。与浩瀚星空相比,人是那么的渺小。面对未知,面对超出认知视野的广阔远景,大部分人总是习惯挥挥手,说一句“算了吧,做不到”,就此放弃,人生便由遗憾组成。

不论过去还是将来,英雄总是稀少的。

但有些人,他的名字注定与某些标签连在一起,比如邓小平和“总设计师”、杨利伟和“航天英雄”、袁隆平和“杂交水稻”。他们因为其所做的杰出贡献,常常被冠以民族骄傲的头衔,而这些人也为此呕心沥血,倾其一生。

第一次见到这个书上的人

11月的长沙天色阴沉,雾霾笼罩。在湖南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记者见到了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袁隆平。湖南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建于1984年,是国内外第一家杂交水稻专业科研机构,也是袁隆平办公的地方。

袁隆平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十分具有人情味,分子育种、水稻研究之类的专业书籍几乎摆满了整个办公桌,在书籍艰难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放着一个他平常用来喝水的宽口白色陶瓷杯,杯子上印着中国山水画,杯子里泡着一点茶。办公桌后面是一个木质立体书柜,柜子最上面放的是他的一些合照和荣誉证书。

这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办公室,被拜访者们挤了个满满当当,袁隆平正被这些拜访者围在中间。这些人,有的来自青岛海水稻研究中心,有的来自江苏省农科院,来找袁隆平都是为了海水稻研究的事情。他们有人拿着纸质文件、有人索性为了赶时间,下了飞机便直接赶到此处,手里还提着行李箱。

出于对伟大科学家的敬重,在看到袁隆平站在地上的时候,大家也都索性站了起来,围在袁隆平的四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办公室里的沙发,此时看起来有些落寞和多余。

在讨论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袁隆平抬了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记者,便用一口塑料普通话(注:含有长沙地方意味的普通话)问道:“这个小姑娘是干嘛的?”

“是来采访您的。”他旁边的女人回答道。

“采访什么?”

“海水稻。”

“那你要等一会,忙完这个再说”,袁隆平说。

继续投入到讨论和答疑解惑中的袁隆平,站在人群的中间,精神抖擞,在别人讲话的时候,习惯性将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地面一边静静的聆听,一边思考。袁隆平如今已到了86岁高龄,可能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听力有点下降,需要旁边的人大声说话。微微低垂的面庞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常年奔波劳累,他的眼窝有点微陷,眼周围布满了青色阴影。和人交谈的过程中,手里总是攒着一团纸巾,不时地会咳嗽一两声。

身边的人说,袁隆平不喜欢别人说他老,他也从未说过自己老了之类的话。但一个人精神再强大,在高强度的工作和逐渐增加的年纪面前,身体机能总会有所下降。在送拜访的人出门的时候,袁隆平的步子明显慢了,步子之间的距离也短了,走在最后的袁隆平,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西装,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让人想起了朱自清那篇散文里的一段话: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和朱自清的父亲不同,袁隆平并没有吃力地翻越那个铁道,他要翻越地是解决中国人吃饭这座大山,同样步履蹒跚,背影同样令人热泪盈眶。或许袁隆平不服老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永远保持乐观,年轻。

送完拜访者,回到办公室之后,袁隆平对秘书说:“你先去吃饭,我和她聊一会。”可能是看到记者背着书包,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袁隆平让秘书给倒了一杯水,然后终于坐在了那个落寞的沙发上。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海水稻的事情,可是大家对于海水稻似乎并没有多少的认识,想着您是牵头人,所以就来采访一下您,请您给大伙讲讲海水稻。”

在提到海水稻三个字的时候,袁隆平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亮光。

续写第二次绿色革命的浪潮

《三国演义》中写道,“孔明索纸笔,屏退左右,密书十六字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袁隆平的出现可能对于海水稻来说,便是那欠缺的一股东风。

随着社会经济的向前发展,国家开始大举兴修水利、公路、铁路、民航机场等基础社会设施,在农村,随着粮食产量的逐年增加和农民种植、养殖规模的增大,晒场、畜棚、猪圈等基本建设逐渐兴起、生活富裕之后的农民开始翻修自家的房屋。在城市,城市辐射面积进一步扩大。与此同时,退耕还林,退牧还草等政策的落地实施有效改善了我国的生态环境。正如马克思的理论所说,事物具有两面性。伴随着我国经济、民生、生态不断改进的是我国耕地面积的逐渐缩小。

2008年8月13日,国务院审议并原则通过了《全国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纲要(2006-2020年)》,纲要重申要坚守18亿亩耕地的“红线”,提出到2010年和2020年,全国耕地应分别保持在18.18亿亩和18亿亩。

2016年11月1日,世界生命科学大会上,袁隆平介绍了正在探索研发的“海水稻”。宣称,“海水稻”的出现可有效解决我国粮食产量和耕地红线之间矛盾。

海水稻的出现是巧合,也是必然。在世界各地的江河入海口是半咸水区,这个地区有一些经过自然进化而成的野生水稻品种,在国内外均发现了耐盐碱程度为0.8%左右野生水稻资源,这些野生稻产量低,且无法适应各地的生态环境,科学家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野生稻的耐盐碱基因鉴定出来,通过现代育种技术,以野生稻为基础,培育出能够产业化推广的耐盐碱稻种。

据悉,早在30年代末期,东南亚一些国家就开展可培育耐盐水稻品种的研究。斯里兰卡在1939年繁殖了耐盐水稻品种“Pokkali”,并在1945年予以推广。而如今的印度各邦几乎都有适合自己的耐盐水稻品种。相比国外,我国培育抗盐水稻的零星实验,可以追溯到1950年代,远落后于国际。

有人说,我们国家的海水稻研究就是乱世时期的三国,各家干各家,其实是一团散沙。

为了将我国的海水稻研究资源整合起来,给海水稻搭建一个良好的发展平台,袁隆平牵头成立了青岛海水稻研发中心,并且担任了该中心的主任和首席科学家。青岛海水稻研发中心是国内首个海水稻研究发展中心。

“青岛海水稻研究中心是一个供大家获取资源的平台,不管是学术派的,还是农民派的,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将自己的研究深入下去并且推广开来。我准备在12月中旬的时候,把陈日胜这样一些对海水稻有研究的专家们召集在海南三亚,讨论一下海水稻的技术问题,并且希望通过携手合作,可以把海水稻的研究提升一个台阶。在三年之内实现亩产300公斤的产量,五年内达到400-500公斤的产量,将我国的海水稻推向世界前列。另外,我们争取到明年,可以拿出一些试验品种,让大家尝个鲜。” 袁隆平兴奋的说道。

这个身材矮小,精神庞大的人总是在不断敲打着时代的步伐。他的“禾下乘凉梦”给中国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如今,在不能耕种的滩涂和盐碱地上种出“海水稻”成为他的目标。

袁隆平在试验田里与各国专家进行交流。

杂交海水稻 一条可行的道路

对于海水稻,袁隆平解释为通过科技选育出具有耐盐、高产的新型耐盐碱水稻。

“海水含盐的平均浓度为3%,科学家们把这些野生稻的耐盐碱基因鉴定出来,通过现代育种技术,以野生稻为基础,培育出能够产业化推广的耐盐碱稻种。这些通过科技选育出来的耐盐碱水稻可以广泛的种植到沿海滩涂、内陆盐碱地和咸水湖周边,把原来不能种植农作物的盐碱地变成良田。”

袁隆平说:“现在,海水稻的抗盐浓度达到了0.3%—0.8%,可以在一部分滩涂和一部分盐碱地上种植。但是目前,海水稻产量并不高,广东海水稻产量大约在一亩地产出200公斤—400公斤之间。因此,我们希望可以利用杂交稻的优势,生产出抗盐浓度在1%,产量在300公斤以上的高产、抗盐的海水杂交稻。”

说完之后,袁隆平似乎觉得还未彻底解释清楚,又起身从他的书桌上拿下来两个水稻标本,然后一手拿着标本,一手在空中比划着说,“你看,这个短的是半野生的稻子,它的穗少粒小,而这个长的是我们研发的杂交稻,它的颗粒明显就能看出来大很多”。

这个走到哪都被人尊敬的科学家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在展示着他新发现的蚂蚁窝。

说起海水稻的推广问题,袁隆平表示,希望可以在3年内研发出用于商业推广的品种,再经过一至两年的示范,推广出去。但是,要在大部分能够被开发的盐碱地上普及海水稻,可能要10年左右。此外,由于种植在盐碱度比较高的水中,海水稻的矿物质含量较高,生产的大米营养价值可能更高,并且由于生长在盐碱地中,海水稻不会像陆地稻子一样受到传统的病虫害的侵害,所以基本不用农药,化肥用量也少,非常营养和健康。

“我们国家发展海水稻是有优势的,优势就是发展杂交稻,如果耐盐的浓度高,再加上杂交优势,海水稻的前景是十分可观,全国据说有15亿亩的盐碱地和3500万亩的滩涂。如果未来将海水稻发展到一亿亩,那就是300亿公斤的粮食,300亿公斤粮食是什么概念?那是湖南省这个粮食大省全年的总产量 。可以多养活8000万人口,这是我们的目标。原来讲扩大耕地面积是不可能的,现在通过种植海水稻,耕地面积有可能又回到19亿亩。大家都在搞海水稻的研究,但是,整个研究还没有成气候。青岛海水稻研究中心如今的主要工作是收集资源,将这个领域有研究的科学家召集起来,这是征服万里长城的第一步。”袁隆平说。

忙碌的日常和身边的人

海水稻研究资源的整合工作放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如重负一般,因为责任重大,势必要占去大多数时间。但袁隆平似是早已习以为常一般,从容镇定的安排着每一件事。袁隆平的一天是极其忙碌的,忙到只有小部分时间在办公室度过。因为“世界杂交水稻之父”这个头衔,他多了不少工作。前来求教和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每天下午四点左右,袁隆平便会回到办公室,处理一些科研之外的事情。负责接待的阿姨说:“这几乎是袁院士的常态,每天都有很多的人找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解决。

荣誉带给他的,除了更便利的科研条件之外,似乎更多的是限制。他并不太愿意别人说他是世界杂交水稻之父,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我的愿望也很简单,就是大家都吃上饭。”

书本上,我们见到的袁隆平多是那张4∶3比例的照片,照片里的袁隆平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半蹲在绿色的稻田里,两手拿着稻穗仔细的观察着。几乎不可避免地,颇具争议的评价与荣誉伴随而来。有人说他是对人类做出伟大贡献的科学家,生活简朴,有人说他配不上给予的荣誉,生活奢侈。

对一个人最准确的评价,应该来自于身边与他衣食与共、朝夕相处的人。李新奇是袁隆平的第二代学生,身材微胖,脸色发红,留着中国大部分男士都会留的小平头,是今天来找袁隆平的拜访者之一。

李新奇说:“从硕士到博士,再到博士毕业后的工作,一直跟随着袁老师。九十年代是杂交水稻的黄金时代,那时候,大家很有情怀,一门心思跟着老师做研究,抬头干,倒头睡。老师为人很好,脾气也很温和,只要不犯大错,他从不发脾气,更重要的是袁老师护着我们。”

在听到李新奇的话后,同样前来拜访的青岛海水稻研究中心的刘佳音深表赞同,她义愤填膺地说道:“现在,很多媒体在听过片面之词后,就开始执笔写文章,而罔顾背后的实情。这些年有不少人开始站出来说,杂交水稻不是袁老师发明的,袁老师是顶着名头的骗子。可是,袁老师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杂交水稻是他发明的之类的话,就像当初媒体一窝蜂的误报一样。如今,媒体也一窝蜂的误报着,说袁老师买豪车,生活奢侈,还抢别人研究成果,熟悉袁老师的人都知道他有多节俭,高铁从来都是二等座,飞机也从来都是经济舱。抢别人研究成果这个事情更是捕风捉影,袁老师一直公开表示,海水稻的研究要靠大家齐心协力,也一直公开表示认可别人的研究成果。”

这个短发女子看起来真的很尊崇袁隆平,讲话时,声调拔高了不少,脸色也由原来的笑颜转为气愤。

看的出来,袁隆平很受身边人的爱戴。宽厚,和蔼是大家对他的一致评价,对于海水稻,他以自己的声望组建了一个供大家研究的平台。

下午六点的长沙,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在送走了所有人之后,袁隆平慢慢踱步回到了他的办公桌前。在他的秘书关上门的一刹那,透过门缝,记者看到,这个如今仍在砥砺前行的科学家,就像北京胡同里的寻常老人一样躺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两手耷拉着椅把,手里差了一把蒲扇。

此时的袁隆平,脑海里想的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可能是构想未来海水稻的蓝图,也可能是在追忆流逝的似水年华,更有可能,是在品味他的禾下乘凉梦,梦里水稻长得有高粱那么高、子粒有花生米那么大。袁隆平说,他是一个乐观的人,对于海水稻研发所要面临的困难,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前路漫漫,袁隆平的“禾下乘凉梦”不知道此生能否实现。但是,他追梦的脚步却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留在了中国农业科技发展的画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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