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木工房和他们“出售”的信念

2016-12-24张雷徐菁菁

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52期
关键词:工房木工出售

张雷+徐菁菁

一封BBS上的英雄帖,创造了一家绝无仅有的木工房。天南地北会聚而来的人都在这里寻找自己的“真意”。

执念

2013年3月份,在一家木工爱好者的BBS上发帖询问深圳是否有俱乐部形式的木工房的时候,涛子心里想的不过是一个书架。那时候,他住在公司的公寓,二三十平方米的面积塞着上千本书。“床头、桌子、茶几、沙发,到处都是,开门以后要走到床边,每走一步都得看好落脚点。”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理想书架的要素:要有扩展性,装下他未来还可能购买的书籍;还得有一致性,保持房间的统一美观。很快他就发现,市面上没有任何成品能够满足要求。他画了张图,跑到家具工厂去定做,可是,“想法不成熟,工厂是没办法给你加工的。我说我要做两个构件,然后试一试。根本没人理我”。越是找不到,涛子越对这个想法着迷。有两三个月时间,每到周末,他就去拜访各种创客空间和路边作坊,最远从深圳跑到东莞。一切可能性都破灭之后,他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做一个。

时隔一年,2014年2月份,涛子在同一家BBS上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封英雄帖:《如果我们一起投资做一个木工房?》。过去一年里,涛子的书架依然没有着落。他走访过几个木工坊,有定制的、有量产的,“虽然坊主都很热情,但毕竟人家是要干活的,所以也无法撒开膀子玩”。在这样的木工坊里,涛子没办法完成自己的“大构想”:“大家都各自为阵——自己买点设备和工具各玩各的,推台锯一般是没有的,所以大多比较初阶。”“一个人玩也比较孤岛,无法交流提高,原材料木材等采购也没有优势。”他心想:“要是有一个比较高阶,设备靠谱、工具齐全、场地大、可屯木材、可售成品、可以交流、玩为主、产为辅的平台该多好?”

从想亲手做书架到想亲自开木工房,涛子经过的不仅是兴趣点的转移。发帖之时,他刚过而立之年,觉得自己“有点待不住了”。

涛子大学时读的是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毕业后直接被录用到某集团公司研发部门。几年下来,事业一直走上坡,涛子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从前一路走过来,小学初中高中,然后你一定要上一个好大学,找了一份对口的工作。在这种成长轨迹里,其实大家都很少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所以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外在的压力突然消失,人生好像一下子就处于一种失重状态。”

涛子尝试过用工作来对抗“失重”。几年来,他变换不同的角色,从硬件工程师做起,后来变身软件工程师,再后来变成项目负责人,却始终跳不出一个套路:最开始的时候,个人在新的领域飞速成长,但两三年下来,事业进入平稳期,“自己的成长加速度在逐步降低,那种一直跑,一直看风景的状态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作方式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受困感。“在那种工作环境里,你其实很难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件事。研制一个产品,公司的许多部门都会提出意见,你声音极有可能就会被淹没掉;而且很多时候一些需求的提出并不是基于理性的讨论,而你即便心中存疑,也必须按照决定来做。”

别人艳羡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稳定生活,令涛子觉得越来越没激情。“上班等下班、周一等周五、过完年等过年,结果一年又一年。”“生活就像喝白开水”,“不痛不痒”。

在脑海里出现书架和木工房的想法之前,涛子已经是一个DIY爱好者。后来涛子剖析自己,才意识到,当初无意识的爱好正是因为DIY包含了他极度看重,却在工作中难以获得的两点:创造与自由——“你可以对你的想法或者构思进行表达和实现。”涛子做过手工皮具,起因和书架类似,他觉得市面上所有的钱包设计都不太合理。从做钱包开始,他把皮具的制作技艺都研究了一番。可“当你做完这个时候,你发现你又处在原地了,再往下走,你所能做的不过是款式上的创新”。

有一阵子,涛子用读书来满足自己的追求。只要是历史社会科学文化方面的书籍,他什么都看,每个月,他在买书上要花掉上千元。他形容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种“云状态”,一本又一本地读书,就好像是怀着好奇不断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看看里面有什么,寻找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试着试着,现实的问题就来了,涛子需要一个书架。

从做书架到开木工房,涛子隐隐觉得人生可能存在另一种可能,做一件身边没人做过的事。“同样处于迷茫状态的时候,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人会在原地徘徊,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而对我来说,原地不动就意味着被困住,生活的重复就是画地为牢。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我的回应方式就是迈出去。”

木工房的想法进入脑海以后,涛子只有一点担忧:他一向“不在乎”的钱成了一个问题。2013年发帖以后,他去深圳大鹏所城旁的海边民宿玩,发现居住的那家民宿号称“最多人的民宿”,一共有76个股东。这令他眼前一亮:木工房也可以采用这样的模式,发动喜欢玩木工的人一起办一个不说“最多人”至少“很多人”的木工房!2014年,英雄帖发出,他引用了BBS里的一句话:“人一生,要有一样不以此谋生的工作。”

从0到1

看到BBS上的英雄帖,Jen第一时间就拨通了涛子留下的电话。对于Jen来说,开一个木工房,丝毫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Jen是台湾人,当时正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工作。表面上,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但他心里有一颗牢牢的种子。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花将近10年时间,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大学毕业后,Jen直接进入同学家的风力发电机公司当工程师。不久之后,团队研发告一段落,项目成型的落地,工作重点开始逐步专向销售。“一天的生活除了睡觉之外,可能有超过12小时待在办公室里。你的周围永远都是同一群人——你的同事,然后还有一台电脑和电脑上的数据。一段时间以后,我开始纠结: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寻求一份薪水吗,还是说能够从中寻找乐趣?进一步的,活着的意义到底又是什么?”“那个时候刚刚20出头,你会觉得你的人生还很漫长。可是坐在办公室里,想着这些,看着自己的上司,你能够想象你的未来,一辈子待在这里,这样的一个状态维持到七八十岁。”这个想法让Jen觉得“很恐怖”。

那个时候,Jen和同学聊天,发现他也同样迷茫,但是作为家中的接班人,他有不得不担负起的责任。同学的困境突然让Jen感到解脱,至少他没有这样的束缚。“我要去找我的答案。”他辞掉工作,背起行囊去了澳大利亚。“那时候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20岁之前都待在台湾,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别的地方,人们怎样生活。”

在澳大利亚的那两年,Jen不断试错,不断开拓自己对人生的想象。最初,他觉得美食有趣,便在西餐学校学做厨师。他很快发现烹饪并不是他的兴趣所在。这让他明白,喜欢一件事物的成品未必就会享受它的过程。他开始在澳大利亚边旅行边打工,不到两年时间里换了十几种工作。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做导游。在那以前,Jen从未尝试过花如此多的时间与人社交。他接待商人、学者和家庭,发现人与人都不一样,生活确实存在很多的可能性。为了能在工作里和客人平等地对谈,他总是要去找不同门类的书看,这个学习新知识的过程也令他享受。他开始思考:究竟有怎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他不断地学习,让他不断地获得成就感?半年的导游生涯还让Jen有了一个极为重要发现:物质生活应并不重要。“导游有个好处,客人住什么饭店,你就住什么饭店,客人享用什么餐食,你就享用什么餐食。那个时候,我住过澳大利亚最好的饭店,享受过最好的美食。这些东西可能会让你很快乐,但这种快乐转瞬即逝。我就发现,其实这种快乐在我的人生中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做了半年导游,Jen攒下一笔钱,决定重新踏上旅途。那段时间里,他走走停停,找一些有大把闲暇时间的零工,闲下来就做两件事:阅读与发呆。从台湾辞职的时候,Jen骑着一辆脚踏车,花了两个星期环台湾岛游。途中,他与一位年长者结成忘年交。Jen与他谈起自己的困境,对方让他去读书,从世界经典的小说开始读起。“他说阅读其实就像跟人交往,和人说话。”有些书,Jen当初看不懂,可他持续不断地看下去,发现每本书都是在写人生旅程的困境和探索。他开始很容易把书里的内容和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那一次是在澳大利亚一个盛产葡萄酒的小乡村,Jen落脚在一家葡萄庄园从事摘葡萄的工作。正值周末,他背着一副钓竿,去附近的河里钓鱼。突然,他看到七八个木匠正彼此吆喝着,合力搭建一座小木屋。他们拉着锯,推着刨刀,一堆零散散散的木料就这样一一归位。阳光洒在被搭建的小木屋上,工匠“铛铛铛”的敲击声在街道里回荡。“我就站在小石子路上,看得出了神。”Jen突然想起他读过的托尔斯泰。托尔斯泰在晚年放弃了自己继承的所有财富和他的写作生涯,在乡间劈柴、汲水、犁地劳作。“他说他要做个劳动者,像农夫一样靠自己双手这样活下来。”电光火石般的,Jen突然看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东西:“靠你的劳动、流汗,用你的身体实践,创造出一个价值。最有趣的是,就像这些一起搭房子的木匠一样,你会找到跟你一样的一群人,完成你们共同的目标。”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做个木匠?”

2014年从台湾第一次来深圳的时候,Jen的旅行箱过安检,被海关人员一把拦住:“到大陆,包里带个刀是怎么回事?”Jen心头一惊,慌忙解释那是做木工的刨刀,为了洗白,他在上百号人的眼皮子底下,红着脸耍起了刨木头的动作。那把刨刀是Jen离开台湾前一晚装进行李箱的。那是他给自己留的念想,谁知道哪天还会再拿起它呢?

从澳大利亚回到台湾以后,Jen在台湾职训中心师从台湾金牌木作训练师徐镇声与林彦甫,系统学习了木作技艺。在来深圳之前,Jen已经和一位朋友在台湾开了8年的木工房。他的想法很简单:帮人定制家具,凭手艺吃饭。

现在想起来,Jen还是觉得最初那段时光是快乐的。每天上午,他在自己的木工房里干活,看着木料在自己的双手中完成“从0到1”的创造。他很笃定,这是他愿意一直做下去的事。到了下午,他去做志工。到集市上收购没卖掉的低价蔬菜,送到有需要的社区去。

但是8年时间,越往后走,Jen越感到自己的无力任性。经营工房远远比他想象得复杂。“定制家具光是接单这件事情就会让你焦头烂额。你怎么让人家知道你正在做这件事,怎么让他接受你的制作理念?我发现很多时候我并不能专心研究我的木头。”有的时候,一个月工房只能接到1份订单,“交了房租就没钱买吃的”。做志工的时候,志工组织给Jen提供最基本的吃住,他觉得满足,但这种满足却不能持续。合伙的朋友结婚生子,压力越来越大。朋友的太太抱怨,明明是得过国际木作奖项的人,为什么要纠缠一个半死不活的木工房,弄得家里入不敷出。第8年,Jen想通了一件事,木工房没法养活两个人。一位在深圳开公司的同学叫他来帮忙管理公司。Jen把刨刀装进行李箱。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曲线救国”——他打定主意,只要赚到足够的钱,他还会回来开木工房。

心手合一

2014年8月,忘言手作木工房开张的时候,“股东”只有三个人:涛子、Jen和出身木匠世家的阿东。通过英雄帖和涛子联系的人很多。但他发现,对于一个木工房,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人上来就问我,你未来商业上要怎么办?”最后,三个想法最简单的人凑在了一块儿。每个人出三四万块钱,在东莞找到一个场地,买上些基本的设备,自己动手装修,场子就开起来了。至于钱能不能回本,“旅游也是花钱,就当玩吧”。

工房最早的作品是三张牛角椅,做它们也是出于偶然。“我们在工房装修,吃盒饭的时候没地方坐,就把用完的油漆桶倒扣过来,坐在上面。”涛子说。自然而然,灵光一现,三人决定参照版权解禁的大师经典款做了这三把椅子。涛子把椅子的照片发到网上,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此走上一条被外界推着不断向前的道路”。

那时候,涛子、Jen和阿东三个人都是兼职。面对木友“你们开放时间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方便参观”这样的问题,他们也无法回答,只能每次有人问,三个人谁有时间谁就在工房接待。“很多朋友想来工房玩。我们把工房提供给大家使用,也补贴部分租金。”涛子说,“可是我们发现,木工房里有很多大型机械设备,很多人没有规范的操作经验。我们一面在做自己的东西,一面还要留神周围的朋友有没有危险。我们阻止大家进行一些错误操作的时候,大家都会问:那你们有没有课程可以教我们?”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半年,三人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办了第一次公开课活动,集中回答大家关于木作的相关问题。没想到,公开课来了不少人,甚至有人从广州专程赶过来。工房没有多余的凳子,也没有专门的休息区域,大家就在工房内站着听。

木友的热情让三人生出了把事情玩大的想法。2015年5月份,工房从东莞迁到了深圳大学旁边的一处场地。这次升级,连同新加入的“股东”,每个人要拿出大约20万元的资金。“我们把两年的租金和升级的设备的钱全部算了出来。”对这笔投入,涛子并不纠结。“我做的是风险评估。如果这个事情并不能赚钱,我能不能承受?如果能承受,我就做。”涛子也做了父母的工作。“我明确地和他们说,我对目前的工作和环境失去热情,这对我来说很可怕。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从一个山头到另外一个山头,那么中间肯定会经历下坡,走到谷底。这个谷底是多长时间?我说两年。”

Jen依旧没什么可犹豫的。这一回,他直接把在深圳的工作辞掉了。Jen不喜欢这份工作。“很多时候就是在夜总会里和人打交道,然后获得订单和返点。你面对你的客户,彼此心知肚明,知道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每天戴着面具生活,上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不自由。”Jen算了算,他已经从工作中攒到了足够的钱。他不买车不买房,也几乎不会在衣服裤子上花钱。有时候他会去逛商场,但那只是为了看看“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一份能保证基本生活的积蓄,意味着他又可以重返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木工房的名声越来越大。2015年6月,工房被邀请去参加深圳制汇节(maker faire),在充满机器人场馆里,向观众介绍“鲁班就是中国最知名的创客”。2015年11月,木工房参加了深港城市建筑双年展,12月,还被邀请去了深圳高交会。

但木工房真正令人着迷的并不是这些名头,而是那些最初吸引涛子和Jen进入这个行当的元素:自由、创造、共享。

起初木工房开始设置课程,一个特别容易解决现金流的办法是举办亲子木工课,但大家一分析,发现儿童进入工房,培训的重点是其实是教育而不是木作本身,专业性有限。大家兴趣不在于此,这想法便撂下了。木工房常花力气做一些项目,能不能动手,标准只有两条:承担得起成本,大家有兴趣。于是,创意天马行空。2015年夏天深圳下暴雨,一个学员突然对Jen说,假如淹水的时候,有一艘船可以划出去该有多好。就这么一句话,大家从国外买书,在上网研究,捣鼓两个月,一艘酷酷的独木舟诞生了。团队把这艘船扛去了深港城市建筑双年展。恰逢别的展位设置了大水池。大伙儿把船放了进去,船真的漂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兴奋坏了。今年10月份的深圳制汇节,木工房奉献了一个大木作,大家用300根同样尺寸的芬兰松木、3000个螺钉、300个螺栓和30米麻绳打造了一个9米长、4米进深、3.5米高的木构空间。这个创意也源于一句话。大家闲聊时,海侃到房价,有人顺口说道:“为什么不能自己建房子?”

初心

参加各种展会的时候,木工房总会被一次又一次地问到展出的那些家具物件卖不卖。标准回答是,唯一出售的是“木工的信念”。木工房名叫“忘言”,来源于两句话。陶渊明诗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庄子·外物》曰:“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现在的木工房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学员成品的展示区和休息区,玻璃木格推拉门的另一边是工作室。绝大多数时候,工作室里,机器轰鸣,蒙在口罩后面的是一张张专注而沉默的脸。

Jen记得一个相当认真的姑娘。她打磨木头的时候,可以用砂纸磨静静地磨上好几个小时,等到回过神来,头发早已被木屑和灰尘弄得花白了,因此得名“白发魔女”。女飞行员Phoebe带着老公来,花两天时间做完一个鞋匠凳。她在凳子的背面写上一句话:“For the Best Daddy in the World”(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在广州做皮具生意的Book哥做了一把兔儿椅一个鞋匠凳,“打磨的时候几乎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大家问他为啥磨得那么细,他说:“老婆大人派我来做凳子,做得细一些,免得被打回去返工。”

也有人专为自己做东西。大王是个成都女孩,两个月前,她在网上看到了木工房发布的课程信息,一下子被一把椅子吸引了。这把狩猎椅(Hunting Chair)是2015年12月,木工房去台湾考察,Jen在一家店里一眼看上的。60年前,丹麦四大设计巨匠之一的布吉·莫根森(Borge Mogensen)将它的设计稿随手画在了一只火柴盒上。椅座和靠背是厚厚的植鞣革,座椅17度向上倾斜,前缘离地30厘米高,坐在这张椅子上,双脚、腰、背、颈及手臂都能形成最舒适休憩姿势。

看到这张椅子,“冥冥中的缘分”促使大王从成都千里迢迢跑到深圳来。那时候,她正处于人生的一段低谷。她从英国留学回来,带着满满的期许创业,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却发现生意和创意是两回事。公司的失败令她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大王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来木工房是为了“补自己前20多年来欠下的课”,“给自己一个机会一段时间去找到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东西”。

在木工房的一个月,每天早上,大王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晚上回去一照镜子,觉得自己“像从垃圾堆里面捡回来的”,“头发全毛了像个疯子,脸上身上全是木头渣,妆也全花了”。做木工一站就是一整天,汗水一遍一遍地往下流,大王瘦了将近10斤。每天晚上回到住处,她得先在沙发上放空半个小时,然后才有力气去洗澡。躺在床上,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但就是这样的生活,让她突然感觉到充实、完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她记得有一天她来到木工房,刚好没人在做木头,安安静静的。她看着阳光照进来,洒在桌子上,桌上的木头渣静静地躺在那里,一颗一颗地闪着光,“突然就感动到想哭”,觉得“生命里再也离不开这样的安静阳光和闪烁的木头渣”。

一个月后,大王的第一把交椅完工。木工房的伙伴问她要不要带回成都,她说不着急,先搁着。没想到,一个月以后,大王回来了,她开着车,带着自己的小狗,还做出了个决定:入股木工房,加入运营管理团队。

我见到大王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做自己的第二把椅子。她指给我看木头上的花纹,像虎头。她把长着木结的材料用在自己的椅子上,因为它是木头的本来面目。这时的大王想清楚了一件事:“其实我的人生目标很高也很浅,就是要开心。”

涛子早已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他和我说了一个“悲伤的故事”:他的书架依然没有着落。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的头衔是木工房的CEO。他的生活依然有无限的可能性,他一路向前奔跑,一路看着风景。很快,木工房的第一家设计师店面就要开张了。

Jen还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把自己的技艺分享给伙伴,挑战自己从未尝试的创造。木工房正在和设计师合作,筹划一个新项目。“我们想做一个露营车,车子拉着一栋活动的木屋,木屋可能会用太阳能板来做瓦片。”他还在台湾买了一块地,憧憬建一座自己的房子,辟一块菜地,“自己种,自己吃,简简单单的”。未来,他要过这样的生活:半年在深圳,做他的木匠,半年在台湾,做他的农夫。

猜你喜欢

工房木工出售
基于特征参数化的木工CAD/CAM系统
木工课——《野孩子乐队》
美国流行商店出售二手服装
周爷工房台座设计
周爷工房台座设计
纪宇:木工让我寻找到自己
周爷工房台座设计
Marvell谋求出售芯片业务
Opera启动出售评估
山西省粮食作物出售与收益统计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