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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突围世俗的纪录片

2016-12-23张馨月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2期
关键词:寡妇表演精神

摘 要:残雪于1988年发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五香街》(又名《突围表演》),是一部别于旧作的新型小说,不论是在表现手法、叙事方式、内容结构上都较之前有很大的区别。本文主要从解读作品的角度出发,阐释五香街的性文化、人物意蕴、小说主题并对其“表演”性质的写作进行分析,试图对残雪通篇“充满阳光”的小说意蕴进行把握。

关键词:五香街;性;X女士;精神;表演;寡妇;Q男士

作者简介:张馨月(1991.6-),女,云南省普洱市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2014级硕士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2-0-02

残雪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五香街》是其写作风格的一个转折点。就我个人而言,它较先前的小说更容易被理解和接受。在这部由“速记员”记录下来的二十多万字的小说中,其小说整体的断裂感、跳跃度和隐晦意义都较之前的小说显得更为柔和,因此也就拉近了读者追寻作品寓意的距离,作品对读者想象能动性(即排斥性)的要求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严格。有评论者分析其原因,是因为残雪作品的表达方式 “从以梦魇来表现现实的荒诞性转向直接在现实中表现现实的荒诞性,从物化抽象思想转向直接展示抽象思想”[1]。这部小说本身的写作正如小说的名称一样,是一种“突围”的尝试,是一种力排万难,勇往直前的努力,作者开篇就用荒诞的夸张向一直以来为人们默守的道德陈规进行挑战,接着又写实般的描述了周围环境对它不予余力的扼杀、人心的虚伪。残雪的这场“突围表演”,是对伪道德传统的突围,是对社会舆论力量的突围,是对自我生命极限的突围,是努力挺进虚无境界的突围。

一、荒诞中的现实

作品《五香街》的创作仍旧延续了残雪之前的“另类”写作风格,整部小说以一段“奸情”为开端,围绕着“五香街”全体居民的对话、陈述、同化力量而展开。小说分为“故事前面的介绍”和“故事”两大部分,但是在整个文本里都回避了对这个重要“故事”的具体描写,而将重心放在由这个“故事”引发的群众反响与女主人公X的不断突围之上。小说的情节发展很具有“残雪特色”,通过“绘出一幅又一幅的迷宫线路图,运用抽象的艺术手法,使广大的读者虽不能找到确切所在,却能做到‘心里有数。”[2]残雪这样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在阅读活动中给读者的想象力留足发挥空间。所谓的“奸情”正是因为具有反传统、不道德,甚至有些浪漫主义而被称为“故事”,但这个搅得五香街全体居民寝食难安的“故事”却和低俗的色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它是一场正式地、严肃地关于“业余文化生活”——“性”的论争与较量。

中国是一个背负着几千年性禁锢和性愚昧的国家,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统治阶级中的卫道士们变本加厉地扭曲了儒家文化礼教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的原初本义,极端地将中国变成了一个“谈性色变”的国度,性问题总是隐晦的、难以启齿的,但同时又是被公众默守的伦理道德标杆。贯穿小说主旨的“业余文化生活”,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被禁忌公开的部分。残雪选择这样一个为众人回避的社会话题作为小说主题,其内涵必不仅仅是反抗封建礼教或者标举女权主义这么单纯。整部小说读下来,五香街的“业余文化生活”充分体现了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的含义:由主人公X女士身体力行的“奸情”及“性演讲”代表的是对于性(生命力)的执着追寻,而由寡妇为首的“精英阶层”代表的对性(低级欲望)传统的捍卫与守护。两个目标迥异的派别从不同的层面出发,对五香街的“业余文化生活”进行了言语与行动上的斗争,并由“速记员”“客观、真实”地记录了下来,恰巧是这二者之间产生的矛盾与张力构成了整部小说的内容。以“性”为作品主题,却又避开其本身的内核意义只从它内核以外的边界不断向外发散,就像常人的习惯是嫌纸张太大便围一个圆圈作为边界,在边界内部进行创造(写作)活动;而残雪则是围一个圆圈作为中心据点,然后向边界外部不断辐射,且辐射的范围一次比一次要远,就快满得溢出了纸张。残雪作品中的荒诞意味正是对现实哲思的浓缩,通过写作活动的创造转而用黑色幽默、神秘主义等手法表达了出来。

二、纪录片中的表演角色

1、X女士

《五香街》中的女主人公X女士,是这里的外来户,同时也是全体居民眼中的“异类”,她有丈夫却与Q男士发生了“奸情”,面对别人对她的隐晦指责与唾弃,她却公开在家门口发表“性”演讲以寻求知音,在社会舆论变得越来越汹涌的时候她却宣布要将这段“奸情”正常化。残雪是善于对思想情感进行“物化”的老手,在抛出一段“奸情”引起读者注意的同时也对其进行迷惑。如果你信以为真,把重心放在了道德与“奸情”的关系上,那就中了残雪的圈套。“五香街”得以存在,并非因为“奸情”或性文化或其他,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有X女士。没有X女士,就没有这轰轰烈烈的斗争,“五香街”也就同其他街道一样是一条平凡普通的居民街,也就没有这部小说。

这样一位勇猛的全民公敌,所支撑她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呢?她排除万难不断寻找的真的是“理想的男性”的吗?我们不如把“男性”去掉,只留下“理想”,这样才更合乎逻辑。她明目张胆的寻找理想男性,却“坚持不用眼睛看,而只是‘感到他。”[3]这种“感到”蒙着一层浓浓的神秘主义的面纱。在这里,残雪把“性”从生理本能的角度上升到了象征着的生命力的高度。生理本能的直接目的是为了繁殖,延续后代,而恰好也是人类用有限生命对抗无限时间的唯一形式。X女士从本能出发,随着与外界社会的不断对抗:第一次对抗。公然发表“性演讲”,向世人宣布自己的理想追求。第二次对抗。寡妇等人对X进行的改造,以X女士获胜结束。第三次对抗。X女士自身的精神升华,在突破了进退维谷的极限之后,“本事是越来越大了,随时随地就可以‘入定。”[4]第四次对杭。X女士成为街道代表,街道居民对其认同的初步妥协,如文中所所说“代表同志们,你们现在所感兴趣的,不应该是X女士所表演的内容,而是她的外在形式,那就是我们全体的形式,正式的演出还未到来,在将来社会的舞台上,我们将使全世界震惊。”[5]X女士就是以惊人的毅力和战斗力,通过不断的尝试“表演”对生命强度与虚无境界进行着探索,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极限,且一次比一次走得更远,直到小说结束她还在 “脚步轻快,向着明天,向着美好的未来迈步。”[6]这种顽强蓬勃的生命力在小说中物化成X女士及其她所追求的理想,贯穿整条“五香街”,对于“理想男性→性→生殖→创造→生命力”的永远追寻造就了故事中精神生活韧性强度惊人的X女士。

2、寡妇及其“精英阶层”

寡妇是X女士最大的对抗者,同时也是精英阶层的领袖。即使50来岁仍旧性感丰满、天生尤物、性欲强烈,但她却坚守贞节,没有与她死去的丈夫以外的任何男性有过“超出友谊”的关系。她提倡的“性”观念是一种高于一般社会道德,偏于理想化的“纯精神上的友谊”,主张通过利用“精神恋爱”代替人的生理本能来净化社会风气,来主宰社会沉浮,但同时她又不否认女性应该具有的性感,认为女人应该利用这个长处吸引男人、控制男人。这种充满矛盾的观点使得她对于“超出友谊”的感情特别关注,处处刺探、窥视与X女士的隐私,且差一点失足于“笔者”,将树立了几十年的贞节牌坊毁于一旦。可见,寡妇是一个生长在传统社会道德观念下的伪君子。首先,她有一定的女性意识,承认女性的特质——性感,然而女性意识却没有完全觉醒,依然局限于维护现有的男权社会的道德传统,公然站出来对抗X女士的不道德行为。其次,她是虚伪的道德卫士,曾有一次让“笔者”钻到她的被里促膝长谈,因“笔者”对她暗示内容的理解大相径庭,她一气之下将“笔者”踢下了地。寡妇长篇大论的观点与故作姿态的一身黑衣,其实并非出于真心,而是社会传统对她进行了道德绑架,是一种病态、极端的道德观,而由她所代表的精英阶层的集体个性、集体文化其实也具备了这样一个特征。

3、作为配角的男性群像

“五香街”上有一群形象模糊的男性,他们个性特征单薄,形象扁平,精神生活空虚而缺乏生命力,甚至因为精神层面的萎靡导致了生理上的阳痿。小说的男主角Q男士是一位长相英俊且家庭生活幸福的男子,然而他却痴迷于算命,他竟会为了一个不如意的占卜结果垂头丧气一整天。他的极度自卑、对自我能力的怀疑、精神生活的苍白使得他的精神支柱缺位从而沦为一个彻底的宿命论者。虽然有幸与精神生活丰富的X女士传出一段“奸情”,但最后还是因为自身能力的限制没能突破极限,破茧成蝶,最后变成了树洞里的一个蛹壳。年近83的药房老懵,至今还能搞出风流艳事,但一提到精神生活,他便开始鼓吹“阳刚之气的运动”,倡导街道中的全体男性同胞为了生存而奋战:“我们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 这笨重懒惰的躯体, 这生锈的头脑, 这僵硬的四肢, 这耽于幻想的、空洞的眼睛, 我们振作吧! 洁身自好吧!到上坡上去吊嗓子。”[7]此外,还有X女士的丈夫、煤场小伙、A博士、“笔者”等都是一群模糊的、影子似的、伪道德的人物,我们除了明确知道他们的性别外,其他特征一无所获。可见,他们在小说中的地位只是为了构成概念的非必要因素,且是被“遗忘”的描写对象。

三、小结

残雪的《五香街》是以对富含深意而又敏感的“性”话题论争为基线,通过文字的“表演”即不加修饰的直接“崭露自身”[8]来探索人对于生命力追求的极限。在残雪的小说里,没有判断精神目标的价值标准也不存在可到达的终点,只有不断进行尝试和探索的无限性。经历过的事物才有对其进行评判的权力,此外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公认的社会价值观与道德标准也不例外。主人公X女士独臂挡车的荒诞性表演,不顾一切的追求精神食粮,不畏势如洪水猛兽的社会舆论,敢于独守薄冰之上挑战自我极限,最后完成了“一夫当关”的壮举。一路极速前进,遇到有利的事物就带它上路;遇到无益的事物毫不吝惜地将其舍去,保持着源源不断的激情和希望,不断向着未来走去。这,就是残雪利用静态的文字为读者进行的“动态表演”,因为没有结局,所以谈不上设定,小说的主人公不是为了故事的推进而存在,而是像现实人物一样在故事中自行发展。因此,读残雪的小说需要读者想象力的积极参与,通过参与主人公的探寻过程,与他心意相通、心有灵犀。

注释:

[1]黄中俊:《残雪的突围——读残雪<突围表演>》[J].理论与创作.1989(05).

[2][3][4][5][6]残雪:《五香街》[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 第257 页,第18页,第223页,第324页,第350页.

[7]残雪:《突围表演》[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第278 页.

[8]沙水:《表演人生——论残雪的<突围表演>》[J].文学评论.198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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