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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与留白:《刺客聂隐娘》体现的中国传统美学

2016-12-20严静

戏剧之家 2016年23期
关键词:镜头语言写意留白

严静

【摘 要】《刺客聂隐娘》可以说是中国武侠片里程的一次创新。无论是碎片化的情节、文言化的语言还是写意的画面,中国传统美学在电影《刺客聂隐娘》是一次新的演绎,侯导运用一贯的长镜头和空镜头为我们呈现了一个诗意武林。本文即从中国传统美学的写意美学、留白美学的角度,对电影的镜头语言进行剖析,以期能够对该电影有更深一层的认识与理解。

【关键词】写意;留白;镜头语言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12-0093-02

一、写意的美学

西方惯用的是平铺直叙的叙事手法,而中国传统艺术更加注重对意境的追求,写意则是意境美的核心。南齐谢赫的“绘画六法”之一即气韵生动,中国很多艺术形式都讲究气韵,电影作为一种影像艺术也不外乎,电影利用摄影机营造出一种视觉外的空灵、含蓄的意象空间以延伸出银幕之外的“意”。看得出侯导将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美搬到了荧屏上,他有意忽略情节性、故事性、完整的叙事结构,以绝对的写意为宗旨运用画面和视听来叙事表意。

(一)空灵气韵之静。侯孝贤的电影节奏是缓慢冗长的,凝视那些长镜头就会有一种寂静而超越时空的体验。影片开头就有长达三十八秒的长镜头,傍晚、落日、晚霞、鸳鸯,动中有静、静中孕动,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部武侠片,倒是有了山水画的即视感。巴赞的现实主义理论自然对侯孝贤的电影产生一定影响,但在这部片中侯导远远超越了纯粹的再现事物,更多的是充满中国古典美学趣味的宁静诗意。不论是巍峨静穆的远山,还是在旷野上行走的马队,无不露出导演对自然的崇敬与热爱,通过静态的画面呈现出自己的生命体验,有一种情景交融的美学韵味与空灵气质。

为何会说这部电影不同于以往的武侠片,以往观众都是习惯了刀光剑影、浴血拼杀,在这样一种视觉期待下观众难免会对《刺客聂隐娘》表示不解,那些恢弘的打打杀杀被主角们的花拳绣腿取代,就连短兵相接也是几声简单的气势吼和尴尬的铁器相磨的声音。导演将一部武侠片做得很诗意,充满了苍凉的时间感和寂静的空间感。

(二)轻纱幔帐之隔。中国诗人尤爱借门、帘、窗、镜、屏来营造空间感抒发别样情怀,侯孝贤亦是如此,影片中多次用门框、轻纱幔帐作为隔挡物制造朦胧感,叫人看不清摸不透。电影中让人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隐娘夜访田季安,聂隐娘站在幔帐之后望着轻纱后的一对夫妇,观众与聂隐娘之间的帷幕随风而动若隐若现,这里观众似乎应该有些头绪慢慢明白了聂隐娘的身世还有她的情感所向。影片很诗意的重要元素就是风,自然之风吹动轻薄的纱,隐娘与母亲谈论嘉诚公主时的风,隐娘忽现于田季安纱帐后起的风,亦是如此,“风独行而无影”正是对聂隐娘没有同类的孤独感的诗意化诠释。

(三)仙风道骨之远。古有登高望远以寄怀古伤今的历史情怀,今有侯孝贤的远景以显仙风道骨的侠客情。中国传统美学对“远”有独特的审美领悟,登高远眺汲取天地灵气,洗涤心胸。在长镜头审视下的远景中,这样的画面便具有了中国山水画的意蕴。中国山水画有“三远”,《林泉高致》中提出“山有三远,自山下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刺客聂隐娘》中的远基本上是深远,这是一种对于现实人生的俯视视角。影片中嘉信公主站立山顶,眺望远方,任云雾飘渺变化仿佛是一幅隐世之作,观众便被带入到当时的情境中,和主人公共命运。

静态的画面,动态的光影,大量的长镜头远景,无疑体现了导演对自然的热爱、对原始生命力的崇拜,及其悲天悯人的浓郁情怀。如同戴锦华所言,它“并非一份漠然的远观,不是任何超然的抽离,而是漶满开去的带暖意的痛楚,是怅然却坦荡间的不舍回眸。”

二、留白的美学

“留白”是中国画中常用的一种布局方式,在画面中留下适当的空白,留白可以使画面构图协调,减少构图太满给人的压抑感,很自然地引导读者把目光引向主体。影片中多次出现隐娘一人行走在山林湖泊中,留白的构图体现了人与江湖的关系,由此影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萧索感,也切合了“青鸾舞镜”没有同类的主题。

(一)文言化的对白。电影中的对白全部都是以古文的方式,观众理解起来比较吃力,再加上作为主角的隐娘对白也只有十句不到,剧中人物大部分通过沉默式的表演来传递情感,这种极简对白遮蔽了信息,观众只能用静默式的体悟来感受人物的内心波澜,这样戏剧感很强的形式自然不是观众一贯的口味。

(二)叙事留白。影片打破传统的全知视角,采用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观众是以有限的视角去判断,故事的主人公就像隔在轻纱后面一样扑朔迷离。关于主人公聂隐娘的故事没有旁白没有自述,都是从他人的叙述中得知,观众也不会处于上帝视角,而是投身其中听隐娘母亲及田季安的叙述从而将碎片化的情节慢慢整合成一张完整的拼图。电影镜头是客观而非主观的,导演并没有以聂隐娘的情感视角为主,观众与她是疏离的。

嘉诚和嘉信两位公主是隐娘最亲近的两个人,一方仁爱一方杀戮,二者不知该择其谁,这种纠结痛苦长期困扰着隐娘,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背负着国家的命运未免太沉重,所以我们在影片中自始至终没有看过隐娘展露笑容。导演从客观的视角将一个多面的孤独的悲剧的聂隐娘呈现给了我们。

(三)构图留白。电影中的场景明显有着宋元山水画的味道,构图和意境让观众有徜徉在中国画的身临其境之感。无论是远处的空山、近处的河流花草,还是若有若无的车马行人,令观众意犹未尽的想必也有影片最后隐娘牵马扬长而去,长达七分钟的长镜头与音乐配合默契,看似故事的结束实际却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除了画面上的空白待观众审美,又何尝不是将观众引入对隐娘未来命运的思考呢,留下的也是隐娘从政治斗争走向自由的解脱。“留白”的运用为电影营造了一种特殊的空间,正所谓“无字处皆其意也”,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度的想象空间,观众看的仿佛不是电影而是一部古人真实的生活画作。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这便是艺术审美中的最高境界。

《刺客聂隐娘》对留白的运用使得电影呈现出一种东方独有的审美情趣,淡泊致远的景物以及含蓄内敛的情感都值得回味与想象。马塞尔·马尔丹在《电影语言》中说:“电影是省略法的艺术…一个电影工作者应当去运用暗示,让人通过片言只语去理解全意。”电影艺术与绘画艺术的高度融合,武侠片与山水画的交相辉映,侯导将中国的含蓄美学推向了世界,带来了一种东方式审美的武林风。

三、结语

《刺客聂隐娘》的出世无疑给人们带来关于艺术电影的思考,在面对当今商业电影巨头的情势下,该如何把握好艺术电影的发展是值得不断探索的。侯孝贤导演对武侠电影这一商业样式进行了一次大胆的语言革新,他将传统艺术精神融入其中酿造了这么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人电影。“青鸾舞镜”似乎成为《刺客聂隐娘》的通关密语,整部电影也透露着一个人没有同类的主题,正如华语电影中的艺术电影一样,电影归根结底也是一门文化产业,如果艺术上不努力也不会产生商业效应。侯孝贤的电影作为文化现象而为世界所瞩目,对整个华语电影都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侯孝贤让我们看到的不只是隐娘的悲剧,借此也表达了艺术电影的悲剧,如果我们只为追求电影市场而拒绝真正的艺术电影,这无疑是一种悲哀。毫无疑问,《刺客聂隐娘》其中国传统美学的运用是电影史上一次成功的创新。千山独行,衣袂飘飘,《刺客聂隐娘》正是一部诗的电影,是一部体现中国美学的电影。

参考文献:

[1]宗白华.美学与意境[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2]李培林.现代摄影造型艺术[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1.

[3]彭吉象.影视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侯孝贤,《刺客聂隐娘》:阐释的零度—侯孝贤访谈[J].电影艺术,2015.

[5]搜狐娱乐.专访侯孝贤《聂隐娘》不是一般人都能欣赏的[DB/OL].http://yule.sohu.com/20150524/n413645767.shtml.

作者简介:

严 静(1992-),女,江苏淮安人,扬州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研究生,硕士,主要从事戏剧与影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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