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含阳

专访Rodney Brooks：人机协作成为未来的选择

□文/张含阳

罗德尼·布鲁克斯（Rodney Brooks），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领域，这是个响当当的名字。熟知他的人，一定了解他是一位学术大牛。其实，除此之外，他还是位成功的企业家。20世纪90年代初，他联合创立了iRobot，公司旗下扫地机器人风靡全球，公司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2008年，他创立Rethink Robotics，并于4年后推出首款协作式机器人，迅速吸引了全球机器人市场的目光。外界的声音纷纷扰扰、莫衷一是。罗德尼本人是如何看待机器人技术与人工智能的呢？对于这些，以及未来在中国的发展，他有很多话要说……

出生在澳大利亚的罗德尼·布鲁克斯，在1981年时便获得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1984年至2010年间，他在麻省理工学院（MIT）任教，是著名的机器人学教授。他一手创立了麻省理工学院电脑科学与人工智能实验室（CSAIL），并一直担任总监一职至2007年。

说罗德尼教授是美国顶尖的学术专家一点不为过。他入选美国国家工程院（NAE）院士，是美国人文与科学院（AAAS）、美国计算机学会（ACM）、美国人工智能学会（AAAI）、电气电子工程师协会（IEEE），以及美国高级科学协会等世界顶级学术机构的成员。闪亮的履历足以羡煞任何一名科研人员。

可能是上天的眷顾，罗德尼教授不光“学”有所成，在商业领域也颇有建树。1990年，他与科林·安格尔和海伦·格雷纳，联合创办了iRobot公司。该公司是CSAIL技术转移和投资成立的机器人产品与技术专业研发公司，成为产学研一体化的典范。其实，iRobot除了为人所熟知的扫地机器人之外，它还生产各类军用、警用、救灾等特种机器人。2005年，iRobot成功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股票代码为IRBT。公司生产的Roomba系列诞生后，近年来以年复合增长率20%以上的速度增长。

年近六旬的教授并不安于功成名就。2008年，他毅然选择创立新公司——Rethink Robotics。虽然外界对于Rethink Robotics的报道非常多，但是大都关注的是旗下两款产品Baxter和Sawyer的功能及特性，而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外界知之甚少，而Rethink Robotics也保持着它的神秘感。

Rethink Robotics公司旗下的主打产品——Baxter（左）和Sawyer

2016年，他们终于高调发声了！在2016的世界机器人大会上，Rethink Robotics宣布与协作机器人供应商，湖南瑞森可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签订独家分销协议，将Rethink Robotics的智能协作机器人推介至全中国的制造业。据悉，湖南瑞森可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去年成立，注册资金1亿元，是Sawyer机器人在中国的唯一供应商。

同时，罗德尼教授在大会论坛上发表了主旨演讲，并接受了《机器人产业》杂志的专访，向记者介绍了协作机器人在中国乃至世界的未来和应用。通过与罗德尼教授的对话，我们清晰地意识到，未来机器人将迎来一场更大规模的变革，且随时可能在新领域爆发。

你的孩子愿意去工厂上班吗？

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我国制造业发展面临新的挑战。资源日趋紧张，环境污染问题频发，劳动力成本快速上涨……过去那种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模式难以为继。2015年，中国迎来了《中国制造2025》的政策黄金期，“机器换人”在祖国各地开花，一浪高过一浪。美国虽然近年制造业整体有所下滑，但亦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意识到制造业的重要性，并强调“制造业再回归”，试图力挽狂澜，守住传统阵地。

对于早已成为机器人应用大国的美国而言，“机器换人”已不是什么新鲜词，而对于中国目前轰轰烈烈的机器人革命，作为美国机器人领域权威领袖的罗德尼到底如何看呢？

“我认为，在过去，我们看到了工厂的劳动力短缺现象很严重，当然这其中有一些是统计学上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人们追求更好的工作，并且随着教育水平的提升，人们不希望在工厂从事体力劳动了。”

其实，不想去工厂上班这件事，美国人也如出一辙。罗德尼教授饶有兴致地对记者说到：“很多人经常跟我说，机器人将替换那些可怜的工人们，那么我就问他们，你愿意让你的孩子在工厂里工作么？当然，他们纷纷回答，‘可别是我的孩子’。既然现在人们不想让他们的孩子在工厂工作，所以我认为，机器人做的事情正是替换人类去完成那些重复性的繁重任务，而让人类负责技术含量更高的工作。”

但是，机器人的出现是否一定会“换人”呢？教授有不同的看法。他强调，未来10~30年，人类将与机器人并肩工作，应该把具有高智商的人类能做的任务与机器人的任务分隔开来，人类能做的事情恰恰是机器人做不了的。

人机协作帮普通人成为机器人专家

对于协作机器人这类新生事物，喜欢猎奇的美国人对其接受程度如何呢？罗德尼教授希望我们能以一个新生的市场角度来看待人机协作的出现。

“在美国，我们的客户范围非常广泛，从十个人的小型企业到上万人的大公司应有尽有。就所有情况而言，我们的协作机器人目前进入的都是之前没有过机器人的那些企业。”由于传统的工业机器人非常危险，集成的部分太多了，友好的协作机器人确实足以吸引人，罗德尼补充道，“这是一个崭新的市场，Baxter或者Sawyer有可能是他们的第一台机器人”。

其实，对于工业机器人这种集多学科、多门类为一身的产品来说，操作它对于普通人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一件事。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保障人类的安全，传统工业机器人必须与工人隔离，而机器人的示教工作往往都是由专业的工程师完成的，普通工人只能“远观而不得亵玩焉”。

辛苦工作的工人

机器人被围栏隔离

“在我看来，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那就是人机协作机器人，可以使普通工厂工人能够根据任务来为机器人示教。当然，这项技术并不是将机器人与工人分隔开来，而是让他们与机器人交互。”罗德尼教授认为，工人对于机器人不该产生抵触心理，而是乐于接受它，甚至对它产生激情。“在过去的经历中，我发现，在小工厂，特别是那种10~50人左右的小工厂里，那些稍微懂一些技术的工人，在人机协作机器人的帮助下，成为了机器人专家，然后在工作中不断对机器人示教，并带动其他工人一起学习，这其实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说到这儿，他对记者回忆起了一段故事：“有个小工厂，那里的工人购买了机器人。其中有个工人叫Jason，之前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因为他有足够热情，所以之后他成为了机器人专家，这意味着其实任何人都能够掌握人机协作机器人，并且还能培训1~2个人，这对于工人来说是很有激情的事情。据我观察，这样的事情在大工厂很少发生，而更多地发生在中小型企业中，因为大工厂往往都具有制造工程师，这就是他们的任务，所以普通工人很难接触到这些东西。但是在小工厂，这样的情况会好很多。”

当记者询问他Baxter和Sawyer是否专为中小企业而开发时，教授回答：“我们也有很多非常大的客户，尤其是在电子制造方面，当然，我们正在扩大客户的范围。”

何为“真正”的人机协作？

其实，Rethink Robotics绝不是唯一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全球知名机器人品牌厂商对于人机协作这一新兴领域早已蠢蠢欲动，不少已前瞻布局。面对“友商”的夹击，Rethink Robotics如何突出重围呢？罗德尼对记者的质疑显得颇为自信。“真金不怕火炼”，对于其他公司宣称的人机协作机器人，罗德尼教授用4点进行了反问。

第一，不能有防护栏

罗德尼教授谈到，对于机器人来说，安全性是非常重要的。没有防护栏就意味着人机协作机器人的物理交互必须安全，也就是说，当机器人与人产生碰撞的时候必须能够检测出来。

第二，不用写代码

这是指在机器人工作的地方，人类不需要写代码就可以对机器人进行示教，只需要手把手教便可以适应不同任务了。“如果我们观察人机协作的过程，会发现机器人可以实时在现场进行动态示教，非常方便”。

第三，传感能力

如果要在同一空间内完成人类与机器人的合作，周围的物体会移动，物体也会发生变化，所以机器人必须拥有内置的传感能力。罗德尼教授说道：“协作机器人应该具备诸如视觉传感和力觉传感等感知能力，并且他们必须是内置的”，他提了提嗓音，“虽然很多竞争对手宣称他们是协作机器人，但他们不含有任何内置的传感器，这跟我们有很大区别。”

第四，软件更新

教授拿我们经常用的智能手机举了个例子：“我认为，这件事情对于人机协作机器人格外重要，也算是一种不同的商业模式。当然，它可能与协作本身无关。对于传统工业机器人，你买了机器人，便获得了该机器人的软件，但本质上它一直都没变过。试想，你买了一款智能手机，当然希望里面的软件能够不断地变化，不停地有新软件出现。”

说到不断更新的软件，罗德尼认为，这是他们的优势之一：“Rethink Robotics的产品会一直对软件推陈出新，从而改善性能和提供新的功能。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期待软件能够灵活多变，相比起来，常见的传统工业机器人及其相关设备内置的软件，就显得一成不变了。”

每年二三十万台太少了

或许是iRobot扫地机器人超千万台的销量，成功席卷全球服务机器人市场的经历，让罗德尼对Rethink Robotics的未来信心满满。甚至表示，目前暂未考虑利润的问题。

“Baxter与Sawyer以高性价比著称，现在，我们还是以销售机器人本体和相关的保修为主，当然，我们还在销售相关的配件、末端执行器、执行器组件，以及新推出的一些组件。在未来，我们期望可通过一些额外的软件利润来提升销售额，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相对成熟的传统工业机器人市场，罗德尼并不以为然，他说：“随着体量的上升，制造成本会下降，利润也会升高。其实，传统工业机器人的体量其实已经达到天花板了，每年大概全球20万~30万台，在我们看来这个数字还是太小了”。

罗德尼认为，目前协作机器人的发展就类似早年间的大型机。“这个数字会高速增长。就像我们都熟知的计算机企业那样，最早他们专攻大型机，可是却卖不出多少台，后来生产了中型机，之后又研发出小型机，销量以指数级急剧增加，它们变得越来越便宜……我想人机协作机器人也会有这样一天的。”教授送上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未来可期

罗德尼表示，Rethink Robotics的应用领域主要是塑料和金属、机床上下料、电子制造、类似物流的拆包和重装等。另外，还有一个高速增长的类别就是汽车供应商，包括一级、二级供应商，他们虽不是汽车制造商，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成为了协作机器人的高速增长点。

最后，罗德尼卖了个关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会看到Rethink Robotics越来越多的软件功能，我们会在3个月内对外发布，当然也会发布一些新的产品附件，但软件还是最主要的。”

就像Rethink Robotics总裁兼首席执行官Scott Eckert所说的那样：“我们的机器人在中国的需求超过了我们的预期，制造商们快速地意识到高性价比、灵活的机器人在灵活性和效率上的优势。”相信，高性价比的Baxter和Sawyer会越来越广泛地受到中国制造业客户的关注。

张含阳 本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