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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湾的一轮日头

2016-12-17甲乙

中国周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作家小说人生

甲乙

简评璩静斋长篇小说《木兰花》

入选中国新实力派作家作品文库,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木兰花》,“是一部力摒浮华的现实主义长篇力作,一部富含人生况味的当代世情小说,尘凡生活的客观再现,复杂人性的真实书写”(主编评介语),读来让人感怀不已。

《木兰花》,是以小说的形式,为一位平凡的乡村老妇立传。其意旨非同凡响。作家以传神笔墨,潜心塑造这一雕像般的女性形象,并由此再现半个多世纪来中国历史变迁一角,尤其是显照当下社会的光诞陆离,诸多不堪——由乡村而都市,由底层而精英。人世长河,波澜不息。如何让社会人生真正具有价值,这是作家着意导引读者思考的主题之一——即从木兰花老人的生命轨迹,感悟人生,让生存更具道德意义,而非蝇营狗苟,醉生梦死。在阅读过程中,人物命运似乎紧系读者心弦,让你对一些人情物事生发好感,深深崇敬;而对另一些扭曲的世象产生遗憾、不满、谴责之心。由此,更加爱你所爱,恨你所恨。

《木兰花》有“且说世理”的意味。正如作家在作品中所暗示、引喻的,是让读者体悟到其中有良知的“本念”,从而让心灵角落不那么琐屑、低劣,以至于落入“无底线”。

在自然大地的植物图谱中,木兰花属落叶小乔木,木质有香气,小枝紫褐色,有六枚花瓣,外面紫红色,内面近白色。其清纯温润,简洁秀美,观之令人悦目洗心。而作为小说主人公的木兰花美丽善良,洞察事理,达观爽直,敢做敢为。她热爱土地,终生劳作。“只要活一天,就得想法活出正经样儿来”(木兰花语)。但木兰花并非一个守旧妇女,一个有着太多传统农耕社会印痕的乡村女性。时空迁变,从她身上显露出近代文明对于改变女性心理行为的巨大推动性和正面影响力,古老的封建伦理束缚已很少显留。在小说发生地山石湾,大多妇女都爱戴着曾为大队妇女主任的木兰花,因为她和她们打成一片,帮助她们在男人面前扬眉吐气。“木兰花好像有一个原则,她帮女人不帮男人。”——因为在相对封闭的乡村地域,妇女更多地是弱者,帮女人也是帮自己。

木兰花的爱心总在无形中感染周围的人们。她对于家庭生活、亲朋乡邻等人的友善,发自本能秉性,也是乡村贤智仁义传习的现代结晶。由此她也在所处的社会人群中散发出一缕温煦的母性光芒,犹如一轮日头划过山石湾的天空,木兰花有声有色地度过她的人生,不论怎样艰难困苦。在小说的终局,她的逝去让人唏嘘。凝聚在她身上的宝贵品质,在当今社会可能成为绝响,这是最让人悲哀的。

木兰花所代表的是一种纯朴而又珍贵的价值观。这其实应该是人类生而在世的底线。

作为前述价值观的比较参照,《木兰花》还着力描写了近代社会转型时期的人和事。这是社会躯体上的斑印裂纹。民间有言:人无廉耻,百事可为。乡村的纯朴善良,一旦遭遇到都市常见的厚颜无耻,便会产生巨大的落差及冲突。年青的畅销书作家晋敏欢简直是“恬不知耻”,抄袭了他人的作品,又在法庭败诉和社会舆论谴责之下,拒不向被侵权者道歉,照样招摇过市。这该有多厚的脸皮!读来让人沉重。作为教授作家的社会名流常炫宏,表面高雅,内里男盗女娼。为了维持学术地位而不惜抄袭他人著作的严木新,置名誉道德于不顾。貌似独立的淑女柴小欣,为达到个人功利目的,也是有悖伦理,不择手段。这样的一些人难道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脊梁”么?即使如行为不检点的乡间女子秦云,也比他们知耻得多。而原本秉性中即有些小毛病的严木苗,在都市经营生意有年,则已是能赖则赖,即使在家族里,也表现得不知羞耻了。在养女严燕患白血病,濒临死亡之时,他的不良德行袒露无遗。

这些都市中的“弄潮儿”,虽然光鲜张扬,但在“我奶奶木兰花”面前,都给比照得原形毕露,一文不值。通过对一系列世相人物的对比呈现,让读者辨别清与浊,进而审视和警醒,我想这是作家写作此书的题旨之一吧。

作为一部“富含人生况味”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木兰花》不仅形象生动地展露纷繁复杂的人生百相,而且还在不动声色中触及人的生死问题。人,生于尘世,当求尘世的“幸福”,以木兰花的话说,所谓幸福,就是“能够求得平安,自在,一辈子也就行了”。这种幸福观质朴无饰,于平淡中含真谛。相比于“生”,死亡是一个极为沉重却又难以回避的话题。小说多次写到死亡,其中有难以预料的非正常死亡,木兰花唯一的女儿严木兰、小儿子严木余和大儿媳妇秦云等人的死都是如此。而追究这些非正常死亡背后的原因,又令人嘘唏不已:父母过分宠溺小女儿而导致两个年少不懂事的儿子心生忌妒,他们玩耍时有意将六岁的妹妹严木兰遗弃野外,导致严木兰被毒蛇咬死;小儿子严木余因没有什么出息遭受生父的歧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吃饭的,他执拗地选择了危险的抓蛇营生,最终不幸被毒蛇夺走生命;大儿媳秦云因为偷情被儿子撞上而遭一顿辱骂暴打,羞愧难当,服毒自尽。小说还浓笔重墨地写了正当豆蔻年华的严燕、古稀之年的木兰花和老伴严家乐的因病而逝。这些,不免令人喟叹生命的渺小与人生的无常,也引发了读者对于尘俗浮生的沉思。

我还想说一点,是作家璩静斋女士深切的故土情怀。以我对她多年的了解,她很多时候是在千里迢迢回故乡的路上,不问是年节旅程的拥堵,还是酷暑寒天的磨难,都丝毫不能羁留她的步履。一旦踏上故乡的土地,她的内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她尽可能长时间驻留老家乡村,除了参与劳作,照顾老幼,同时对乡野世界观察记录,孜孜以求,不一而足。古老村庄在现实涌浪中的异变、消逝及存续,都在她的思绪中脉脉相连,展现出极具历史感的血肉形态。她说,即使长久生活工作在都市,但一份本真的思绪总好像存放在老家乡村,带也带不走。如果形而上地说,她的灵魂或者说灵感总是寄生在乡村。

璩静斋是一位善讲故事的作家。她把乡村家族中那些尘寰往事,纠葛穿插,表现得了无凿痕,苍茫浑然。似乎事物正在发生和变奏,她只是一个有心的剪裁者而已。那些以横向、纵向景状交织的情节故事,生动有趣,简洁清爽,丝丝入扣,动人心弦。

《木兰花》的语言叙事有一种古典诗词的节律感。这多半得益于青春时期的璩静斋曾是一位古典诗词的痴迷者和写作者,这一气质沉溺于血脉中,自然会在写作中自然流露。

在滚滚红尘面前,作家是孤独的,所以“感觉周围的一切骤然间变得陌生”。她要走出这种陌生、孤独和混沌,表现出自己独特的判断和认知,以引导读者从中体味出什么,这是一部作品的真正价值所在。

木兰花,确实值得作家如此讴歌。在中国当代小说人物长廊里,这一位木兰花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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