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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火的鸟市 凄惨的鸟鸣

2016-12-17曹慧思李春梅

中国周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养鸟鸟笼摊位

曹慧思++李春梅

置身于鸟市之中,如果闭上眼睛只用耳朵来听,也许你会觉得鸟语鸣啭如同天籁,小鸟们的叫声清脆悠扬,令人心旷神怡,也许你会觉得身边环绕着上天的精灵,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甚至你会想要发出一声赞叹:鸟市真真如同“天堂”一般!

可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在鸟市听到的鸣叫不是欢歌而是哀鸣,在鸟市看到的蹦跳不是欢腾而是绝望。鸟市与“精灵”“天堂”这样的字眼也丝毫扯不上关系。

野生鸟类盗猎买卖利益链条中,很大的一个“终端”就是鸟市。在传统观念中,“养鸟”代表着一种富足闲适的生活,代表着一种人鸟和谐的美好。殊不知,这种看似温情脉脉的“鸟文化”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种残忍黑暗的利益链条。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鸟市

十月末的北京,秋高气爽。

随着媒体对全国各地愈演愈烈的捕杀贩卖野生鸟类行为的不断曝光,和政府不断升级的严打行动,十里河鸟市有些寂寥。摊位还在正常经营,卖着鸟笼子和鸟食,一圈兜下来,却不见一只野生鸟类。

“在严打的时候,公开地,鸟市里当然见不到一只野鸟,但暗地里的买卖一直很活跃,不公开卖,你也拿他们没办法。”记者跟着一位钟姓志愿者步出市场,她所参与的是一个针对全国鸟市的调查项目,调查行动从今年8月开始。她告诉记者,门后面的交易才是这些摊主支付摊位租金和收益的主要来源。

“其实我们调查的范围很有限,只调查到了‘地面的市场,规模更加庞大但更隐蔽的地下市场没办法调查。但仅‘地面市场我们掌握的数据,就已经触目惊心。”“地面市场”就是公开的市场,包括固定的鸟市和流动的摊贩,即使是在首都北京这样高度文明的国际化大都市,野蛮的鸟市也并不在少数,通州、昌平、大兴、朝阳……各区都有分布,每天鸟类的交易量达到上万只。

与固定鸟市同样活跃的,还有流动摊贩。与这个市场相毗邻东三环路,就是流动摊贩汇聚形成的一个市场。没人管的时候,整条路被占用,从十里河立交桥到分钟寺桥,短短1里地的距离,就有150多个个体流动摊位,有的骑着电动车、有的骑着摩托车,地上、车上、人行道的护栏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鸟笼,甚至还有捕鸟网。

组图:养鸟不等于爱鸟。鸟是属于蓝天的,而不是鸟笼。但是中国蓬勃发展的鸟市说明了其旺盛的需求。据估计,中国有2至3千万的笼养鸟爱好者,还有诸如标本收集者、斗鸟者等的大量存在,同样是野生鸟类惨遭屠戮的原因之一。

“市场都是公开的,玩鸟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市场都有一定的历史,如公园门口的鸟市、拆迁后的市场旧址等。金台西路原来的花鸟鱼虫市场拆了后,鸟贩们在固定的时间继续聚到马路边上,就形成了现在的市场。

“比固定的鸟市更难管理。”志愿者介绍。狡猾的鸟贩与执法人员打“游击战”的新闻屡屡见报,执法人员的一来,他们骑着车就跑了;执法人员的车一走,就又都回来了,继续红红火火的生意。在执法过程中,执法人员往往采取劝退了事的手段。虽然有罚款规定,因为鸟无法市场定价也草草作罢。除了批评、教育、没收,没有别的手段。

在十里河的这处鸟市里,贩卖的有黄雀、绣眼鸟、煤山雀等野生鸟类,其中不少鸟类还是北京市一级、二级保护动物。“野鸟的价格,从几十元到上百元的都有,如果品相、叫声好一点的,价格就更高了,上千、上万的也不稀奇。”物以稀为贵,鸟类更是如此,越是珍奇的品种就越值钱,而且值钱的大多是国家明令禁止买卖甚至是重点保护的野生鸟类。

“很多人不知道,只有少数的鸟类是人工可以繁殖的。鸟市中等待着出售的‘笼中鸟中,包括国家级或省级野生保护鸟类、‘三有保护鸟类等绝大部分‘野鸟,都不能进行人工繁育,只能从野外盗捕。”贩卖这些野生鸟类都是触犯现行法律的。

有消费市场,就永远有买卖。由于鸟类贸易利润丰厚,近几十年来,中国的鸟市发展迅速,导致盗猎和走私鸟类活动的猖獗。张家口、大同、赤峰、通辽、承德、秦皇岛、石家庄、成都、西安……猖獗的鸟市一直存在于每一座城市。根据她们的调查数据显示,全国鸟市的野生鸟类比例平均达到30%左右;江苏、河南高达60%。

一只鸟的背后有无数只鸟的死亡

十里河的露天市场,马路边上,摆了一长溜大大小小的鸟笼。很多小鸟在五颜六色的笼子里四处扑腾、上蹿下跳,有的还试着从缝隙里钻出来,不断地用嘴啄鸟笼,一些鸟的羽毛掉了很多,可以看见身上带血迹的伤痕。一些体积较大的鸟,被毫不顾惜地塞在麻袋里,只能透过麻袋看到它无望的挣扎和从破洞里露出来的喙上斑斑的血迹。

“你看这只鸟应该就是刚从野外捕来的,气性足,撞得头破血流。”志愿者指着一个罩着蓝色笼布的鸟笼,鸟笼中关着的鸟不断上下扑腾着。“那只鸟其实是鸟尸堆里的幸存者。”她叹口气。

捕鸟人要捕到一只品相完好的野生鸟,意味着背后至少有数十只野生鸟类的受伤和死亡。死去的鸟,有些是困死在网上、饿死在网上,有些则是被捕鸟人选择性地“杀死”。在自然界,雄性因求偶的需要往往相较于雌性体型更加漂亮,叫声也更加嘹亮,放到市场上就会更“值钱”,因此有些雌鸟被困网中尚有一丝气息,捕鸟人会“因为嫌麻烦而顺手把脑袋一掰……”更不消说,野生鸟类在长时间的运输途中,都会被以几只甚至十几只的密度关在扁笼里,密密麻麻的鸟笼子层层撂起在密闭而不透风的车厢里,到鸟市的鸟已经历经生死。

“在野外活动的鸟,跟那笼养鸟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就是它也在唱,唱的调都不一样。”据估计,全中国有2到3千万笼养鸟爱好者。生活中存在着太多的“爱鸟”之人,将鸟儿装在精巧的笼子里,时而嘬嘴逗鸟,时而填食进水,好不快乐。养鸟的行家里手说,鸟儿必须要“遛”。为什么要遛鸟?因为不遛鸟,它就忘记了飞翔和歌唱。那么为什么不打开鸟笼,让鸟儿真正地飞翔和歌唱呢!

地下的交易额无法估算,但是数目庞大。“地上”的鸟市中,无论固定摊位市场或流动摊位市场,野生鸟类的买卖同样屡禁不止。

“还有一块巨大的市场需求就是‘放生。”北京八大处公园附近的鸟市中,“善男信女”购得鸟类后,然后进行放生。殊不知,捕捉、运输、储存、饲养的各个环节中都有鸟儿会因人类的不当行为而死去,侥幸活下来的在长期人工喂养过程中也会丧失独自捕食和生存的能力,甚至有些永远地失去了飞翔的技能,这些鸟儿即使被“放生”也是无法存活的,如此“放生”无异于“杀生”。缺乏科学知识的随意“放生”还会打破当地的生态平衡,造成难以弥补的环境破坏。“还有丧心病狂的鸟贩子守在放生地附近,这边放,那边就又给捕回来。最后得益的,还是鸟贩子。”“放生”的本意是为了引导人们心存善念,积德积福,然而时至今日已经相去本意太远,“生”本为“生”又何需“放生”?“捕生”然后“放生”,其中的善念和德行还有几分?恐怕当中留下的只剩人类虚伪的善和捕捉贩卖者赤裸裸的金钱。

我该如何来爱你

在中国,养鸟的传统由来已久,是一种“文化”。“提笼架鸟”“逗鸟听音”已经形成一种特殊的“养鸟文化”,不仅有所谓的“文百灵武画眉”“百灵十三套”之说,就连鸟笼都要讲究材质优良精雕细琢。

在贵州的一些地方,有“斗鸟”的习俗,古时就已盛行,流传至今已成为一种传统文化。每逢节日或庆典,养画眉者会集中在山上或公园里举行“鸟”比赛。

在一些游牧民族的理解中,鹰隼只畏服于强者。仅几年前,哈萨克族传统技艺驯鹰已被新疆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个人偶然得到一只鹰。”志愿者说她几年前听过一个故事,“说要熬鹰,就是不让鹰睡觉,磨掉鹰的傲气,把野性勃勃的‘天空之子变成架在人手臂上的‘玩宠。自然鹰不能睡觉,他也不能睡觉。三天后,他顶着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出关,说道:我熬过来了,鹰没熬过来。”

“微信、QQ有很多这样的社交群,网友晒自己驯养的鹰,分享手上的‘鸟资源,甚至进行包括鹰钩坠子、苍鹰标本等制品的贩卖。”志愿者透露。

鸟贩子制作标本的手段更残忍,他们先会把鹰的眼皮缝起来,有的甚至用针刺瞎鹰的眼睛。然后把鹰单独关在黑暗的屋子里,饿着它们,等到有一天,鹰再也支持不住,坠落在地身亡。鸟贩子就会取出内脏、挤干汁液,做成标本出售。

鸟类与人类一样,在大自然中,都是平等的一员。当社会进步,人越来越认识到自己仅是生态系统中平凡一员,而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的时候,我们还需要这样的“鸟文化”吗?

只有当我们真正懂得爱鸟时,才会打破那只笼子。毕竟,唯地球才是可以“关”鸟的那只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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