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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赜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思想

2016-12-17王临霞韩秋红

关键词:有机马克思主义文明

王临霞 韩秋红

□哲学社会学研究

探赜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思想

王临霞 韩秋红

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生态观以及中国传统生态思想的基础上形成发展而来的新马克思主义思想。遵循其生态整体观的独特理论旨趣,它批判了资本主义对生态环境的残酷迫害,赞扬了中国道家思想中包含的生态文明理念与中国领导人的积极生态文明实践,从而指出了当今中国才是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地方。

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理论基础;现实观照

“有机马克思主义”是近期兴起于西方社会的社会思潮,其聚焦全球化生态危机,以生态学的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人与自然和谐论为基础,借鉴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观念以及中国社会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成就而建构起的新马克思主义学说。作为一种西方社会生发的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其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为出发点,创造性地形成以强调过程性、生态性及和谐共生为理念的学说,离析其思想理论基础,并在生态文明建设视域上探讨其继续存在与发展下去的价值是值得研究的重要问题。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理论基础

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理论基础包括三个组成部分,其思想渊源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深入挖掘之处是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积极借鉴的是中华传统生态思想。

(一)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思想渊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理想的重要思想渊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不仅使有机马克思主义深刻、清楚地认识到了资本主义无法实现生态文明的弊端,更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如何在全人类开展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宝贵的借鉴经验。

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众多流派中,最早关注生态问题的当属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它在经历了20世纪60年代的形成时期,70、80年代的体系化时期,以及90年代的极速发展时期之后变得成熟、完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生态社会主义以及政治生态学紧密相关。它的代表人物詹姆斯·奥康纳与约翰·福斯特等人就从政治生态学角度出发,发展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并进而敲响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生态丧钟’”。除此之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最为著名的代表人物当属安德烈·高兹,因为只有他从生态学角度对资本主义展开了最系统、最尖锐、最深入的批判,因为只有他“如此强烈的通过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危机的批判来直接论证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也更是因为只有他“不仅从解决生态危机的角度论述了社会主义社会形态建立的必要性和可能性,而且具体、生动地描述了生态乌托邦主义的前景”。[1]在他的著作《劳动分工的批判》中,他开宗明义地讲道:“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是一切异化的根源。”[2]显然,在对资本主义是一切异化根源的判断中就已经包含了人与自然之间异化的判断。资本主义的劳动使得人与人、人与社会不断异化,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在“人类中心主义”扭曲理念的支配下打破了和谐共生的状态而走向人对自然的奴役。人与自然的平等以及人与自然平衡状态的消逝鲜明地表征了人类伴随着资本主义的残暴逻辑走进了生态破坏的时代。在他的另一部著作《作为政治学的生态学》当中,高兹指出,在资本主义的生产逻辑与利润动机驱使下的种种生产行为最直接地导致了生态的破坏——资源匮乏、环境污染以及生态系统失衡。资本主义近乎疯狂的再生产行为“加速破坏了它以此为基础的不可再生的资源,它以相当快的速度使这些资源趋于匮乏”,[3]26极端的工业措施“企图通过进一步扩大生产来克服由扩大生产所带来的匮乏”,[3]27而实际情况是“我们所面对的是典型的过度积累的危机,这种危机被再生产危机所加剧,而说到底再生产危机最终又根源于自然资源的匮乏”。[3]27从高兹的一系列表述中,我们不难发现,资本主义的生产行为本身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无限制扩张,就是对自然资源的横征暴敛,更是对生态环境的极大破坏。在经历了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行为本身、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资本主义的经济理性以及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深刻批判后,高兹在他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生态学》中提出了他的生态文明解决方案,即建立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才是保护生态文明的最明智与最佳的选择。因为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包含了以保护生态环境为旨趣的生态理性,而这正是作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的高兹所极力倡导与追求的。

虽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全人类进行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许多积极有效而又弥足珍贵的经验借鉴,但我们还是要注意到二者之间的不同。首先,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资本主义制度归结为“生态危机的病根”,[4]而有机马克思主义则看到了资本主义制度本身以外的更复杂的原因,所以小约翰·柯布博士喊出的为什么至今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生态危机“竟丝毫不遑多让资本主义国家”能够振聋发聩。其次,有机马克思主义与建设性后现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也正是其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又一不同——更加注重“建设”而非简简单单的“批判”。最后,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视域已经远远超过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并将其包含其中。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视野观照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注重从其中汲取生态文明的思想,而这一点也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所忽视的。

但总的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还是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提供了许多积极有益的借鉴,至少在生态文明的建设与发展上,它不仅启发了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一味追求物质提升的发展模式的”深刻反思以及对西方市场经济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顶礼膜拜的“无限制经济增长癖”的强烈批判,[5]1而且推动了有机马克思主义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定义,更帮助有机马克思主义深刻地认识到了生态文明本身不只是物质文明的成果,更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共同作用的结晶,是“遵循人和自然发展的规律的结果”。[5]1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深入挖掘——马克思主义生态观

马克思主义生态观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中包含着众多有关生态的重要理念,这些理念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思想的发展提供了有效支持,因而马克思主义的生态观成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深入挖掘之宝藏。

马克思主义中包含着许多重要的生态思想。首先,自然相对人来说是“先在”的,人必须以自然的存在为前提并在其基础之上获得生存与发展空间。按照唯物史观的观点,人类历史的第一个活动是为了满足生存的需要而进行的必要的物质生产活动,而这实际上就等于承认了生产活动进行之前的活动对象——无机自然界的先在性。所以说,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角度来说,自然是先于人而存在的。马克思曾说过,“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6]29因而“无论是在人那里还是在物那里,类生活从肉体方面来说就在于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而人和动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的范围就越广泛”。[7]56也就是说,从物质基础的角度——也就是从衣、食、住、行来说,自然界都是人类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基础。而从精神意识角度来看,自然界对人来说同样是“先在”的。马克思曾这样说过,“从理论领域来说,植物、动物、石头、空气、光等等,一方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一方面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是人必须事先进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粮食。”[8]从这段话中我们不难看出,人类意识的获得与不断发展的对象前提、加工材料依然都是来自自然界。也就说,无论是从精神角度来看,还是从物质角度来说,自然对人都是“先在”的,自然都是人类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基础。其次,人是自然的产物,是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依照唯物论的观点,物质是世界的本源,这就证明了人不会自生自灭、凭空产生,也不会借助外在的神力而出现,人恰恰是在自然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是自然不断演化的结果,是自然的直接产物。马克思曾说,“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他是人的无机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至于死亡必须与之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的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7]57“人直接是自然存在物”。[6]120从马克思的这两段话我们可以直接看到,人直接的是从自然发展而来,又是自然的直接存在物、直接产物。最后,人在劳动实践中走向人与自然的统一。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只有劳动才是能将二者连接起来的唯一中介。“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9]马克思的这段话直接表明,劳动是人和自然之间进行物质交换的唯一手段,而正是这唯一手段决定了人类生活得以必然成立并顺利发展。显然,在马克思眼中,劳动实践使人能够在与自然的物质交往过程中很好地控制二者之间的张力与界限,使得彼此能够有效地在对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合理地生存并获得进一步发展。也就是说,马克思承认了人有能力合理地运用实践劳动控制与协调人与自然之间的交往关系,甚至可以遵循自然界本身固有的客观规律而很好地将自身的意志、需要贯穿其中,从而实现两者之间的平衡与良性发展。

总的来说,马克思的生态思想主要包括了承认自然的“先在”性,人是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和直接产物,以及人在劳动实践中走向人与自然的统一,这些宝贵的生态文明理念对有机马克思主义来说形成了其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借鉴,因而也成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思想的有效支持。

(三)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积极借鉴——中华传统生态思想

中华传统生态思想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积极借鉴。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世界的也是民族的”。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生态理念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更是整个世界的、全人类的绚丽瑰宝。小约翰·柯布与菲利普·克莱顿博士一直都强调,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理想的建设与发展中,“要削弱统治西方世界过去长达四个世纪之久的自由哲学,西方哲学需要向东方寻找智慧”。[10]中国传统神话、儒家、佛家等文化中的许多深刻思想都蕴含着生态文明的价值取向。例如它们都将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视为生命价值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都将整个世界看作是一个不断流变却又相互连接的有机整体,这些思想对于有机马克思主义而言就是生态文明理念的“有根”的“存在”。因而有机马克思主义可以积极主动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探求这些宝贵的生态理念,寻找生态文明的“根”之所在。

盘古开天地的神话是中国最古老的体现人与自然关系的神话之一。在《五运历年纪》中有这样一段记载:“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定,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土田,发说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玉,精旋为珠石,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时。”在这段记述中,我们不仅可以推断出是盘古开辟了天地,她用自己的身躯创造了日月星辰、江河湖泊以及山川草木,而且我们也能深切感受到,远古人当时对自然的感受实际上是将自身的主观的、生命的体验附着于外部自然,从而万物显得与人一样有了灵性,人幻化为万物,万物又幻化为人,那么,人与自然就合二为一,成为一体。这实际上也是最早的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体现,是古代中国生态思想的一种萌芽。

蕴含在儒家思想中的生态文明理念是“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即要求人对天的要求应该遵从,而这种要求便是正确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儒家思想认为,人与自然以及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是相互连通的一个有机整体,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人与自然关系的最直接的表现,也是最本质的规定,即“天人合一”。孟子的“亲亲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张载的“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张载集》)以及“周濂溪不除窗前之草、张横渠善于听驴之鸣及程伊川观鱼之乐”,[5]29都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欣欣向荣的景象。更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种将人的生命与情怀寓于天地之中的观念正是“天人合一”的体现。除此之外,“大人省,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凶吉,先天而五弗为,后天而奉天时”也意在指明,天的性情要在人的身上得以释放与体现,人是天的承载物与天的体现,而所有的体现都将符合“天人合一”。因此,儒家思想中的这种深邃的天人关系正是人与自然相互结合,彼此构成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部分,息息相通、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鲜明体现。

蕴含在佛家思想中的生态文明理念是“万物一体”。《古尊宿语录》(卷九)有言:“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为一。”也就是说,人与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共同的根源,人与万事万物在本质上是一物的生发与演变,因而彼此相互关联,有机融合,不可分割。“天地同根,万物一体,法界同融”,(《大正藏》)也是对这一思想的表达。人与自然不可分割地成为整个世界的组成部分,他们之间不是彼此孤立对峙,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依存。一方的变化不可避免地引起另一方的反应,因而和谐共生是人与自然在世界上长久存在下去的最佳选择。而之所以能够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是因为佛家讲求“众生平等”。有了人与自然彼此平等的前提,就不会再出现以“自然中心主义”或者“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观念驱使下的一方对另一方的“遮蔽”,甚至“攻伐”。因而,佛家思想中包含的“万物为一”的理念以及所渗透出的“众生平等”的思想是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以及有机马克思主义进行生态文明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理念。

所以说,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是从神话、儒家与佛家思想中汲取生态文明建设的有益经验对有机马克思主义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而中国传统文化也就成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思想渊源。

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整体观

在充分吸收借鉴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马克思的生态观以及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宝贵生态思想后,有机马克思主义形成了其独具特色的生态整体观。在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看来,生态的整体观之所以能够成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旨趣,是因为“在今天特别重要的是,有机的人类社会必须与有生命的而非有威胁的自然环境和谐相处”,[11]73从这句话我们就不难看出,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突出强调并指明了“有机”在当下的一个重要内涵就是人、社会与自然要和谐相处,应把自然视作有生命的、对人类发展友好的而非威胁性的存在,在人类社会与自然的彼此和谐中建构有利于双方共同发展的新的生态文明,建构一种基于生态文明的“有机”“整体”。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还指出,“我认为在美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怀特海主义的起因是更好地服务于‘生态文明’,这个想法来自于中国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者”,[11]71显然,中国的有机马克思主义理念在美国被直接运用于生态文明建设,打造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有机整体”。所以说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这种包含生态文明理念的“整体性”都是有机思维的鲜明彰显。在另外一段关于中国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论述中,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谈到,“我希望中国的过程研究中心将大力支持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到‘有机马克思主义’,它可以明确地致力于生态文明的奋斗”。[11]72这段话意在表明,从马克思主义发展到有机马克思主义,这相差的“有机”二字就在于中国可以使自己明确地致力于实现人、社会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打造一个充满生态文明的生命有机整体。中国领导人与中国人民不仅有这样的“有机的”生态文明意愿,更有生态文明建设的积极践行。所以我们才可以听到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将中国共产党十七大上提出的“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科学发展观”,十八大上提出的“美丽中国”称赞为“历史性的一步”,“看好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前景,认为中国更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声音。[12]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是因为中国古代的智慧使“在中国实现一种生态文明的可能性要大于西方”。[13]所以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生态文明的整体理念自始至终都深埋于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之中,是中国有机马克思主义“有机整体性”理念的重要的思想渊源。而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灾难与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这一著作中,作者更是直接提出了“有机思想(Organic Thought)追求自然、人类及其社会的和谐共处之道,并认识到,这三者一损俱损,缺一不可”。[14]161。显然,这里的“一损俱损,缺一不可”正是对人、社会与自然的有机“整体性”、和谐共生的最好表达。“中国有机马克思主义包含着所有必需的元素:在共同体内理解个人,以及在整体自然界中理解共同体的整体论”。[14]163自然是一个整体,社会也是一个整体,只有将人置于这个整体的前提中加以理解,人、社会与自然才能共生共荣,才能成为并作为一个更大的整体而得以繁荣。因而整体的繁荣是“有机”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在《马克思主义和生态科学:有机系统科学》一节中,作者提到“在一定意义上,有机马克思主义就是对有机体、生态系统和地球的生物圈的这种新的整体性理解为基础的”。[14]165人类社会与地球生物圈的整体性被包含于“有机”之中,使得“人类社会与地球生物圈的整体性”在“有机”的内涵中得以凸显。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学》一文中,作者直接点明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智慧源于老子《道德经》中的整体论,整体的视角是有机马克思主义重要的智慧源泉。“中国传统文化否定二元对立思维,强调流变、系统和整体性,是一种社会整体取向的思维方式,这与有机马克思主义可以说是异曲同工”。[15]因此,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的这些论述都能够充分表达出其“有机”思想中所蕴涵的生态的整体观这一重要思想特质与理论旨趣,并使得有机马克思主义能够在这一理论旨趣的指导下继续向前发展。

三、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的现实观照

在生态文明建设上,有机马克思主义并没有独树一帜地自说自话,也没有尽情忘我地自拉自唱,更没有大张旗鼓地自吹自擂,而是真正地在与现实的相互映照之中深刻地批判了资本主义对生态环境的残酷迫害,并鲜明地指出了资本主义的生态之路在全世界根本行不通这样一个不容遮蔽的事实。在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看来,在资本主义僵死的框架之中,工具理性支配下的“经济增长万能论”以及“无限制经济增长癖”已逐渐演化为理性的极端模式,咄咄逼人的工具理性已扼杀了价值理性的所有可能发展空间,价值理性的无情遮蔽使得理性彻底走向神话并习惯于以工具理性的姿态站在高高在上的神坛上居高临下,支配一切。所以几个世纪以来,资产阶级总是满足于他们一手缔造的“人类中心主义”的优越地位,始终骄傲于他们紧紧秉持的对自然的“帝国主义”态度——在他们看来,动物、花草、树木、空气、水等一切自然存在都是人类可以猎取并为我所用的对象,“自然对人来说是可用的工具”一直被资本主义视为神圣的教条,“自然唯一的价值就是满足人类的需要”也一直被主流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奉为圭臬。资本主义失衡的理性已经彻底忘记了它的初衷——为整个地球寻求自由、平等、和谐的发展。正如斯普瑞特奈克所言,“在许多深层意义上,现代性并没有实现它所许诺的更好的生活”,它既没像它所许诺的那样带来一个“自由平等的世界”,也没像它所许诺的那样带来一个“和谐发展的世界”,洪涝、干旱、地震、滑坡和沙尘暴等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与生态危机的愈演愈烈却是它带来的一个最真实的世界。工具理性的过度扩张真的使“生态文明”的字眼从资产阶级的字典中彻底消失了,价值理性的残酷扼杀也真的令“生态文明”的理念从资产阶级的观念中彻底消亡了,肇始于古希腊的主客二元对立的世界观注定了他们的发展必然是要以无情征服与掠夺自然为基础的,资本的逻辑与现代性的扩张注定了它们的发展必然是要以牺牲生态环境的发展为代价的。所以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已经正确地认识到,资本主义走生态文明道路的可能性正在逐渐消失,坚持社会主义共同发展的中国才是当今世界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地方。

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之所以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地方,是因为中国古代优秀思想文化中——尤其体现在道家文化中——蕴含了大量的生态文明理念,而当今中国严峻的生态形势也促使中国领导人采取了大量打造生态文明的有力措施,这两方面的现实足以证明中国有能力率先在世界上实现生态文明,成为新世纪生态文明建设的“领头羊”“排头兵”。

小约翰·柯布与菲利普·克莱顿博士一直都在强调,中国传统道家文化中蕴含着许多深刻的生态文明价值取向的思想,这些思想不仅对于中国而言,而且对有机马克思主义来说,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借鉴。蕴含在道家思想中的生态文明理念是“道法自然”。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这就是说,道不仅生产万物,是万事万物的“始基”,更是内在于万事万物之中,逐渐演变出万事万物的生长消亡规律。人在世界上生存、生活,就必须尊重“道”,认识“道”,遵守“道”,最终成为“道”,像“道”一样符合宇宙间万事万物兴衰规律,因为这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根本路径所在。除此之外,“道法自然”中还包含着“节制”的思想。“量腹为食,度形为衣”,“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余”,以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道德经》)这些思想都在深刻阐明,在对自然资源以及其他物质的开发与利用时,应该以满足自身的基本需求为合理尺度,不应该过度浪费。如果人类只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物欲横流”而狂妄地、无节制地对自然滥用权力,那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失去未来的发展,遭受自然的惩罚而结束自己的性命。显然,人类应该找到一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可持续的发展方式,并按照这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使人与自然互利互惠,实现共赢。因此,道家思想中“道法自然”的理念是中国能够进行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则,而这样的理念也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积极提倡并不断加以借鉴的。

除此之外,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也看到,中国严峻的生态形势已促使中国领导人高度重视生态问题并采取了大量积极有效的措施。近些年来,我国洪涝、干旱、滑坡、泥石流、地震和沙尘暴等自然灾害频繁发生,生物多样性不断锐减,生态危机正呈现愈演愈烈之势,我国领导人已经认识到:“如果我们这个物种和其他所有物种想要继续在这个星球上生存和繁荣的话,生态文明的建设就是迫切需要的。”[16]因而我国政府正不断地从顶层设计中激发出生态文明建设的理念与决心,并在生态文明建设中扮演起重要角色。2012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了以“美丽中国”为标志的生态文明建设理念。“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17]6正是在十八大上,包含了生态文明建设的“五位一体”的全方位建设格局正式形成。2015年,在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绿色发展”的理念又进入了我们的视野。通过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些表述,我们不难发现,“生态文明建设”不仅成为“五位一体”的战略发展布局中的重要一部分,更融入了经济社会发展各方面和全过程,成为现代化建设中的重要一环。生态文明的理念与实践也因此真真正正地落实、落细与落小到现代化建设的每一个环节中,真正体现在退耕还林还草,放弃竭泽而渔的观念而应时地进入休渔期上,真正体现在谁开发谁保护以及负面清单的责任制度上,真正体现在切实保护生态系统稳定性,全面提高适应气候变化的能力上,以及真正体现在“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的可持续的“绿色发展”理念上。在气候变化巴黎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强调,在“绿色发展”理念的指导下,中国将于2030年左右使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并争取早日实现,2030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60%~65%,非化石能源占一次性能源消费比重达到20%左右,森林储蓄量比2005年增加45亿立方米左右。也就是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道路上,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途上,以及在为了全人类谋求一个更加适宜生存的星球的建设上,中国人民都将更加致力于“牢固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意识,坚持走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之路”,更加致力于“坚持生态文明,着力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以及更加致力于“尽可能减少对自然的干扰与损害,节约集约利用土地、水、能源等资源”。[17]10因而正是出于看到了中国古代道家文化蕴含的丰富生态思想与中国领导人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并积极践行的现实,有机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认为“当今中国才是最有可能实现生态文明的地方”。

总的来说,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形成有着深厚的理论基础,并在其不断向前发展的过程中时时提醒自己回眸以观照现实生活,这种理论与实践相互映照的强烈意识不仅使其“在还原自身思想实质、思维方式的强劲势头中深化发展,逐渐融入到现实需要”[18]——生态文明建设中,更将其“自我否定、自我批判、自我超越纳入为人类寻求自由和解放的终极理想和价值追求的征程当中”,[19]不断为人类寻求新形态的精神文明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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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卷(下册)[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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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安德烈·高兹.作为政治学的生态学[M].波士顿:波士顿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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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柯布.文明与生态文明[J].李义天,译.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7(6):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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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layton,Heinzekehr.Organic Marxism[M].Claremont,CA:Process Century Press,2014:171-172.

[16]李惠斌.生态文明与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9.

[17]本书编写组.十八大报告辅导百问[M].北京:党建出版社,2012.

[18]韩秋红.西方哲学形而上轨迹与西方哲学中国化历程[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 (5):60-69.

[19]韩秋红,史巍.西方马克思主义现代性批判的双重维度[J].江苏社会科学,2010(1):46-50.

【责任编辑 王 坤】

O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oughts of Organic Marxism

Wang Linxia,Han Qiuhong
(School of Marxism,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Organic Marxism is a neo-Marxism which is based on ecological Marxism,Marxist ecological thoughts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ecological thoughts.Under the guidance of its unique theoretical purpose,that is to say,the ecological entirety,organic Marxism criticizes cruel harm which the capitalism did to ecological environment,praises Chinese traditional Taoist for it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oughts,speaks highly of Chinese leaders’practice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points out that China is the place in the world wher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s possible.

Organic Marxism;Ecological civilization;Theoretical basis;Reality response

B089.1

A

1009-5101(2016)03-0019-07

2016-02-15

国家社会科学重大招标项目“西方哲学中国化历程及经验教训研究”(12&ZD12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王临霞,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韩秋红,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西方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长春13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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