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亚利

二胎的消息

在一些咨询中，常有两孩家长问起孩子关系问题。印象较深的一次是一位两孩妈妈问询儿子的胆小。她的长女已读初中，小儿四岁左右，正上幼儿园。她说儿子胆小，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姐姐经常趁大人不在时“收拾”他。妈妈说，以前大人疏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时间长了，儿子吱唔着夹带比划，大人才猜到事情原委。妈妈说事情很难处理，责怪大的，小的则更遭殃；能做的就是，眼睛盯紧防着点儿。说真的，两孩的事情，处理不慎，就会留下后遗症，严重的会影响孩子们的人格发展。

没想到的是，我意外怀孕了，将面对一个二孩家庭。这个消息，我与先生商量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先瞒着女儿。

家有独女，已近十岁，她一贯反对家里“添”个小的。如果旁人来问“叫你妈妈给你生个妹妹，可好？”“不好！”她总是一口回绝。如果还故意逗她“弟弟妹妹挺好的呀！你就要一个嘛！”她就会生气地说：“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对于女儿抵制二胎的态度，我也试图追问原因。“为何不要呢？”她会说：“不要，小弟弟小妹妹太烦人！”再问，她就不耐烦地大喊了。

但是我怀孕的事儿，还是被敏感的女儿发现了。一天晚饭时，先生低声问了一句“今天感受如何？”早孕的妊娠反应很厉害。我悄声回应说还行。女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立即问：“什么事？你们瞒着我！赶紧告诉我！”我说：“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儿，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她大叫道：“我要知道！告诉我！”我只得老实地说了，“宝贝，妈妈怀孕了！”

“妈妈，你怀孕了！太好了！” 女儿闻讯，表现意外，她竟然显得很激动。这态度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和先生都愣住了。

女儿在面对自己即将有同胞这件事的言行表现，正好让我有一个机会，去观察儿童对孕育新生命的看法，以及发生的态度变化。

超常态度

听闻二胎消息，女儿第一反应出来的激动，我不太相信。饭后散步，我继续追问，“我怀孕，看起来你倒是挺开心，说说为什么开心？”女儿说：“开心呀！因为是妈妈怀孕了，妈妈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离我最近的人怀孕了，我当然开心了！”

后来，我有点儿相信，女儿是出自真心。差旅中，接到在家女儿电话：“妈妈，我还要和你肚子里的宝宝说句话呢！你把手机放在肚子上吧！”照做后，听到女儿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呢？算了，不管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啦，姐姐都会对你好的！将来也会好好带你的，一定会把你带得出类拔萃的！你就放心吧，在妈妈肚子里乖乖地啊……。”这番话听得我目瞪口呆，但也转变了态度，相信了女儿，相信她一样对新生命充满了期待。

想不到的事儿，还有很多。女儿对我，也开始转变了态度。

意外的是，她竟然会照顾我服用补品。孕检时医生开了一些中药，味苦难咽，我不太想吃。女儿在侧，她阅读了说明书，大声念道“需用蜂蜜水服用……”，于是，帮我冲了蜂蜜水，数好了药丸颗粒，端到我面前，盯着我吃下。后来，到了时间点儿，就听得她喊“要吃药了！……”

还有，夜读的角色也换了。以前夜读，我读她听，现在颠倒了。妊娠反应厉害，我经常恶心乏力，某晚要夜读，我说：“妈妈太难受，没力气给你读了，你自己看，好吗？”谁知女儿说：“要不，我读给你听吧！”她像我往常对她那样，念几个有趣的题目，让我挑选。听女儿读故事，她绘声绘色的童音，还真觉得是一种享受，缓解了不少身体不适。

想不到的还有，女儿对我有了保护意识，譬如过马路。小区门前在修路，人行道围起来，人只好走到机动车道上来。有一天，女儿突然对我说：“妈妈，我走外面，你走里面！”她指着往来通行的车辆说：“妈妈，你看，走在外面多危险！以前你都是走在外面，现在你怀孕了，我要走在外面，保护妈妈！”从此以后，一旦走路到机动车道，女儿就会拉我和她交换位置。在她眼中，我变成了被照顾的弱者。

最大障碍

其实，在女儿和新生命之间，还竖着一个最大的障碍。

女儿养了一只猫。家里本来有两只，丢了一只，留下一只，它偏偏又是女儿从小养大的。这只猫，是女儿亲自到宠物店挑选的，亲口起的乳名，亲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这只猫又粘人，经常围着她的腿转。

但孕妇不宜接触宠物，我打算把猫咪送人。这只猫咪很粘人，之前就睡在我的办公桌上。怀孕后，我不允许它上桌子，她就睡在我的脚边。猫如此和我近距离接触，总觉得不安全。把猫送人的想法坚定下来。很快，我联系好了一个收养人。

因为我的怀孕，女儿即将失去宠物，这是一桩棘手的事儿。一说起猫送人，她就非常反对，经常说“你把肚子里孩子打掉！我情愿养猫，也不愿意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他们不重要，我的猫咪重要！”说完，就把猫咪抱着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想要说服女儿，真的很难。但她答应，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不再让猫咪上床玩儿。不过，一旦她破坏规矩，猫就送人。

很快契机来了。有一天我上班，走之前，问了她在家的计划安排，她可以半天学习，半天玩儿。结果，我下班回来，她疯玩了一天，IPAD就在手边，而且她正抱着猫咪在床上玩儿。好了，这样自食其言，被我抓个现行。我当场宣布要把猫咪送人，她嘟囔着说：“好吧！”很快，当着女儿的面，我打电话和猫的新主人约定时间。猫毕竟是女儿一手带大，情感难舍，也是自然。我宽限了时间，让新主人一个月后来接猫走。

就在这天，我和女儿起了激烈冲突，两人争吵，她大声地冲我喊“我恨你！”但毕竟女儿默认了猫咪送人的决定，我也由着她说了一些狠话。

争吵过的当晚，女儿又说“我不想要这个宝宝了！”我一听，心想肯定是猫咪惹的祸。

“猫咪送人，是暂时的，将来宝宝生下来，长大点儿的话，我们还可以把猫咪接回来。这个，你不用担心呀！” 我只有耐心地劝导她。“不是猫咪的原因。”她似乎另有隐情。

“那又是什么原因？”我问她。

“这个嘛，我不好意思说……”她欲言又止。

“说吧！不要紧，真是大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鼓励她。

“我对你说了‘我恨你！宝宝肯定听到了，她将来也会恨我的呀！”她压低了声音说出原委。

“噢！你担心你说的话，宝宝听到了，会记住，将来也会学会？也会这么说你？”原来是这个原因。我理了一下她的想法。

“嗯……我不该那么说的……”女儿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孕期还不足三月，胎儿尚未成形，她还没有耳朵，哪里能听到呢？再说了，隔着肚皮，还有羊水，外面的声音很难传入肚里去的！你就放心吧！”我说。

“那就好。妈妈，那你还是把宝宝生下来吧！”

一个月后，收养的新主人，如约来接猫咪。寒暄了半天，临告别了，女儿还抱着猫咪。“那你和猫咪说再见吧！”新主人伸出双手，女儿不情愿地把猫咪递给她。看着对方抱着猫筐，女儿又凑过来，隔着筐亲了亲小猫。新主人随口一句“很快，你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的，他们也会很好玩的”。这句话，正戳中女儿痛处，她嗫嚅着说：“我不想要小弟弟或小妹妹，我想要猫咪！”

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叫我这个当妈的也觉得难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