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GG POPOVICH独立演员 格雷格·波波维奇

不参加商业活动，不穿价值昂贵的西服，和NBA这个名利圈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就是在这样的低调和“不合群”中，波波维奇成为了NBA最棒的教练之一。

尼采说这个世界需要超人，因为纵观人类的历史，所有的胜利都来源于强势的领导者。亚历山大帝国如是，罗马帝国如是，奥斯曼帝国如是，就连亚述、黑羊、白羊王朝等亦如是。在尼采的哲学世界里，一个成功的领袖应该是这样的:强势、拒绝、几乎拥有对所有事情都能触类旁通的超级思维，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够冷漠够决绝。

时代在变化，“战争”的种类也在不断变种，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更多的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说现在的战争不需要超人，而是不需要那种冷漠不尽人情的超人。格雷格·波波维奇大概就是在这种战争中崛起的佼佼者——超人的变异品种之一，我们可以称之为“独立演员”。

圣城之魂

如果说老尼尔森是长发飘舞、衣衫凌乱一路狂行的艺术家；拉里·布朗与之相反，是个为人处世散发着贵族气息的绅士；菲尔·杰克逊则是玩弄他人心意于手掌之间的嬉皮士代表，那波波维奇是什么呢？他的角色难以定位，有时候他会在场边愤怒地朝着场上球员呐喊，状若尼尔森般疯癫；有时候，他也会整整头上凌乱的银发，将手帕轻轻折成规矩的多边形放入胸前的口袋；有时候，他也会耍弄一点点心计，对着媒体倒倒貌似苦水的闲话:“马努最近打得不够认真”、“你也知道邓肯的年纪不小了，下滑是在所难免的嘛”……

从1997年邓肯降临圣城开始，波波维奇像一个专注的园丁，在这座城市背后默默地陪伴着这支球队成长，并最终将马刺队打造成联盟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一支平民球队，而他在今年早些时候更是获得了十年来最佳教练的荣誉，这是联盟给他最为贵重的认可，尽管身居大苹果城的斯特恩心有不甘——他实在不想将这样的荣誉颁给一个收视率杀手。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这是这位满头银发的老爷子应得的荣誉，他的付出甚至远超这样的荣誉。

从1996年波波维奇开始自己的执教生涯，接手这支球队开始，他就一直履行着这支球队的主教练、球探、生活总管外加保姆等职责。十五年的时光悄然而逝，猛然回头，人们才发现这支由“贫下中农”组成的球队在波波维奇的拉扯下竟然创造了无数奇迹，其中甚至包括“十年四冠”这样辉煌的荣耀。诚然，在过去，他们也曾多次作为历史的配角存在:比如费舍尔的0.4秒绝杀，麦迪的35秒13分等等。但好在，即便他们作为配角出现，依然是最好的配角，就如同1996-1998年间的爵士一般，即便他们不是站在舞台中央迎接欢呼朝拜的当家花旦，但最起码他们都是近二十年来NBA总决赛舞台上最好的表演者。

圣安东尼奥马刺有着所有优质配角和反派所具备的良好素质，比如他们看起来明星气质淡一些，比如他们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甚至远超主角的演技，再比如他们都足够聪明、懂得如何用手中的道具挡住主角英俊的傻脸，给自己抢到足够的戏份等等。当然，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波波维奇和他的马刺还拥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意志:对胜利的渴望。

卡耐基曾说过，任何一个团体的气质和他领袖的气质是一脉相承的。圣安东尼奥马刺，如果你认为是邓肯的球队，似乎很正确:从邓肯进入这支球队开始，马上就为这支球队融入了自己的特质——低调、沉稳、少年老成、大智若愚等，但这些并不是全部，当今年邓肯日显老迈、力不从心，在球队战术中再也无法承担起中轴的核心作用时，这支球队的另一些气质就悄悄地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在2010-11赛季的某个时段，你打开电视，认真地注视这支黑白相间的球队，你就会发现，这一年，他们变了很多，多到你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说他们脱胎换骨并不合适，十年时光里凝练的气质和精神仍在，只是在物质层面上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架构:他们不再不疾不徐地落阵地，每场比赛只拿80分上下；也不再按照精准如摩凡陀时钟般有条不紊地跑着战术和位置，在防守端甚至开始经常出现过去十余年所仅见的真空区域。他们甚至不再强调在比赛的关键时刻一定要把皮球交给内线那个比佛更面无表情的大个子解决战斗。

马刺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是北冰洋上千年不化的冰川，那么在这个时刻他们已经变成了活火山口内赤露奔腾、焚尽万物的灼热熔岩。我们很难想象是什么让这支球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成功地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但是这种急速变脸却让我们明白，这支球队的气质并非传承于石佛邓肯，这支球队真正的精神统御者，是那位坐在场边，双手拄腮，眉头紧锁地观察着赛场上的一举一动，用鹰隼一般的目光巡峻着对手的缝隙，随时准备寄出杀招给予致命一击的满头银发的老爷子，他是圣城气质的真正缔造者。

最佳指挥家

波波维奇毕业于空军学校，并多年在美国军队中服役，这些经历对他后来的执教生涯产生了一定影响，他从军队中汲取了关乎“尊严、荣誉、纪律、坚韧”这样的精神精华，而将“死板、教条”这样的毒害坚决摒弃。

波波维奇喜欢对球队加以管束，却不像拉里·布朗那样事无巨细、给人压迫感；他喜欢释放球员的激情，却不像老尼尔森那般过于放纵；他喜欢用些小伎俩去激励自己的球员，却不像禅师那般经常玩火过度，引来口水一片。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讲求一个“度”字，仔细拿捏，把握分寸，把每一件事情都控制在适当的程度，不过火，也不欠缺火候。

这样的态度，在他的执教中展露无疑:他讨厌单一球员过分爆发，他认为那会影响以后比赛的状态，他强调均衡，希望圣安东尼奥能够保证“全民皆兵”的战斗状态。这样每支球队对阵马刺的时候，都会感到特别难受，哪伯你有高来高去的飞人、无所不能的超级巨星和内线禁区生猛嗜血的上古野兽，只要来到这里，你就仿佛进入了结界一般被封印了部分实力。你仿佛瞬息间变成了深入敌人腹地的孤军，面对的每个人都是战士的巷战，是用血肉之躯狠狠截断你前进之路的肉盾人墙。这里没有对你完全无毒无害的分子，他们每个都是你的敌人，哪伯是貌似头带白头巾、善良如农村大妈的邦纳都会在你稍不留神的时候，从下身的围裙中冷不丁抽出一把菜刀狠狠地、远远地向你砸过来。至于像布莱尔那样凶神恶煞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他每个晚上都在准备战斗，或者说准备玩命，过去是为邓肯保驾护航，现在则是为这支球队再次遵循“单数年夺冠定律”而付诸努力。

这就是波波维奇一直强调的均衡，也是他一直致力追求的让每个场上队员的能力最大限度发挥出来的目标。但是，今年，当邓肯无法再用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圣城的明天时，波波维奇迅速拆散了曾经那部名震江湖、鲜有人能匹敌的重装机械，反而开始修炼起了源于欧洲的召唤系法术。

如果说，率队获得NBA总冠军是对一个主教练能力的印证，那么波波维奇完全可以躺倒在自己的荣誉簿上对马刺日渐老迈的现状视若无睹，因为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强悍的执教能力。至于这个赛季，他大可以耸耸肩对管理层发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牢骚。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也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他擅长的体系每个人都明白，那是架构在邓肯的肩上的，给他一个稳定成熟的大前锋，他可以横扫天下无人能敌，当你给不了的时候，那不是他的责任。

但是，波波维奇却并没有因此就考虑自己退役之后的事情——早在两年前，他就笑言过，如果邓肯退役，他就跟着退休。他考虑的是如何将现在这支球队，这支邓肯已经无法完全扛在肩上的球队换一种方法重新锻造为一支钢铁之师。这个赛季的事实证明，他做到了，而他做到的方法却让人大跌眼镜:他竟然从希腊帕纳辛纳克斯队主教练扎里米-奥布拉多维奇的战术思想中挖掘出了他想要的、能够帮助这支球队走出困境的神兵利器——奥布拉多维奇的“华丽进攻体系”。

华丽进攻体系简单形容就是:太阳队在德安东尼执教期间的小球和炮轰。“突然间，我们感觉自己在看太阳打球。”在看过希腊这支球队的比赛之后，布伦特-巴里如是说道，“不停歇地挡拆、掩护、空切、这就是我们一直想打的篮球，这样的比赛真可用漂亮二字来形容:球动人动。”

其实早在三年前，波波维奇就已经未雨绸缪地开始将这套体系的理念和方式传递给他的球员。“奥布拉多维奇教练可能是整个欧洲最好的教练，他也可能是整个世界上最好的教练之一。”当时的波波维奇如此对着自己的弟子说，“以他的能力，来执教NBA绰绰有余。在我看来，我每次都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他的比赛，因为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好东西。”也许那个时候，他已经预见了邓肯老迈的今天，也许，在当时，他也不过是希望球队在原来沉稳的阵地战之外多一套克敌制胜的法宝。但是，不管如何，现在来看，这三年，他的所作所为，无比漂亮。

“其实基础都是一样的，”波波维奇比较欧洲冠军帕纳辛纳克斯与他自己的马刺队时曾说过，“但是我们会吸取他们的精华，然后加以融合。有可能是改变我们的风格，有可能是做个补充。想想看，一次暂停之后，我们开始打起了炮轰战术，这会给对手造成很大的麻烦。”

“不合群”影帝

如果要问NBA的前任总裁斯特恩先生，他最讨厌的主教练是谁。他的答案十有八九会是:波波维奇。

关于这个的原因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收视率杀手，更多的是因为波波维奇砸了太多斯特恩先生早就精心策划好的剧本，比如当年4-0干净利落地做掉骑士，让詹姆斯的首次总决赛铩羽而归。圣城是几乎所有拥有NBA球队的城市里最小的一个，而依托这个城市存在的马刺则是典型的爹不疼妈不爱遭遗弃的孩子。马刺和他就像是平民阶层的缩影和代表，没有人气球星没有大球市做后盾，但实力却不俗，屡次让NBA的“天之骄子”们灰头土脸地回家，这让马刺成了NBA最大的“反派”，没有商业炒作，帕克结婚、离婚和邓肯夫妻依旧恩爱就是他们全部的花边新闻。

早在2005年，总决赛就已经让斯特恩在私下里暴跳如雷了，虽然他还要笑眯眯地宣布那年NBA总冠军是马刺队——而且这十年里宣布了四次。天知道，从来无人敢当面违抗的斯特恩大爷回家之后是请巫师还是降头师来诅咒我们的波波维奇先生，但我知道这些肯定没显灵，看看之后的战绩，你就明白，马刺已然凭借他们的“华丽进攻体系”在联盟三十支球队里名列前茅。他们是十年来夺冠次数最多的NBA球队。在2008年，马刺队击败新奥尔良黄蜂后，波波维奇走出更衣室，他走向了“独立演员”弗雷斯特·惠特克。波波维奇很喜欢看艺术电影，所以他当然不会错过见到奥斯卡影帝的机会，他在新奥尔良球馆的通道里，和这位大电影明星拥抱在了一起。

“你是最棒的。”波波维奇握着惠特克的手说道。惠特克表示了感谢，他的一个朋友在波波维奇转身离开时大声对这位马刺教练说，“你也很棒。”

某种程度上，其实波波维奇给予惠特克的赞誉也像是给他自己的，像惠特克一样，他就是教练圈中的“独立演员”。他不写书，不参加商业活动，也不穿价值昂贵的西服，和NBA这个名利圈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可就是在这样的低调和“不合群”中，波波维奇成为了NBA中最棒的教练之一。

不过，这也许正合他的心意，他只是想演好自己的电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