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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不再为你难过

2016-12-14顾白白

花火A 2016年12期
关键词:少爷蟋蟀妈妈

顾白白

前情回顾:

少年宁泽川发生车祸,命悬一线时舒颜赶来并救了他。泽川将手帕赠送给舒颜,却误以为舒颜不接受是嫌弃自己的表现,而舒颜也开始明白宁泽川冷漠外表下柔软的内心……

顾陶之一周后就出院了,回到羲和上班,像凯旋的英雄一样,大家一拥而上纷纷夸赞她挺身捐血的行为,舒颜也是其中一员。

“不是每人最多只能献400CC的血吗?桃子姐真厉害,一下子就献了800CC。”

“是啊桃子姐,你也是的,一下子抽掉那么多血,不怕自己出事啊?”

“这得吃多少、吃多久才补得回来哟。”

顾陶之谦虚地笑:“没什么的,只要是为了少爷好,换成是你们啊,也都会像我这么做的。”

有人打哈哈,有人摇着头说一次捐那么多血我可不敢。唯独舒颜笑呵呵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她这种敷衍被顾陶之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如一根针一样刺在心头。

那之后又过了许久,有一天早上,舒颜刚到羲和就被顾陶之拉去了厨房,将点心和茶水认真摆了盘后,又急急忙忙拉着她往羲和的深处走。

路上顾陶之才告诉她,江先生突然来羲和了,其他人都在忙,就她一个人去怕应付不过来。

舒颜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心里一愣,江先生?

宁泽川的父亲?

因为是宁泽川的父亲,所以她心里存了一丝好奇。在给顾陶之打下手的空隙里,她偷偷向江先生瞄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她吓得差点摔了盘子。

那个和她父亲年纪差不多的儒雅男人正用一种特别慈祥和熟稔的目光盯着她看。那样的目光怎么说呢?太过赤裸,却又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像是一位许久不曾见过的长辈一样。

她正疑惑着,江先生就自来熟地同她说话了:“舒颜?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做暑期工?”

他的声音很温和,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她下意识地要答话,手臂却猛地被人一拽,然后她手中的盘子“噼里啪啦”全砸在了木制地板上。还未待她有多余的反应,就被人拖出了房间,滑门重重地推关,和门框“轰”的一声撞在一块,复又弹开来。

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赤着脚被宁泽川拖了好一段距离。一直走到四面无人的竹林里,他才停了下来。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刚刚出院,加上刚才走得太快、太急,现在一只扶着一棵竹子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捂着腹部。煞白的脸上全是汗珠,死死地盯着满面笑容的舒颜看。

舒颜紧张地“啊”了一声,想要凑过去看,却突然记起他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伸过去的手又慢慢放下,然后担忧地问:“少爷你还好吗?”

他一点都不好!

他不知道在医院的这些天里,自己心中越来越急迫的心情是为了什么!

是他从小比家更熟悉的环境?他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可是空闲时扭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总会想到女孩托着腮,极度无聊地用竹签挑着蟋蟀,不时地打几个困倦的哈欠的傻样。

是了,蟋蟀。他是得去找她,看看他丢下去的蟋蟀,她有没有好好养着。

于是他连日来的急切心情总算有了解释。

一出院,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羲和。一路风驰电掣,推开滑门,本应该在那里对着他鞠躬,喊他一声颇为受用的“宁少爷”的人竟然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

他叫了人过来问,得到的居然是她去给江先生房里送茶点这样的答案。

好家伙,他不在,她就找上了他爹。

江泊舟还对着她笑得脸皱成了一团,她也还傻兮兮地往江泊舟跟前凑。

这个舒颜,他果真不能小看了她!

舒颜垂头丧气地从竹林出来时遇到了恭培林,恭培林和她打了声招呼:“舒颜,你在这儿啊,看到少爷了吗?”

舒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右边的石子小路:“宁少爷刚过去。”

恭培林看着舒颜在听到“少爷”二字时明显红起来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道了谢就往她指的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舒颜看着恭培林急急忙忙追过去的背影,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莫名其妙,也太突然了。

她正为他担心着,不料下一秒他就气势汹汹地对自己说:“你被辞退了。”

然后未及她反应,宁泽川就走了。路过她时,他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的力气可真大,差点把她撞得摔倒。舒颜想到几分钟前他还在江先生那儿摔了门,除了阴晴不定的脾气外,他哪里像个刚从医院出来的人。

莫名其妙地回到休息室,顾陶之并不在,舒颜估摸着是江先生那边的事还没忙完,视线落到桌上装着两只蟋蟀的小竹篓上。

舒颜每天都带着它们俩上班下班,想着什么时候遇上了就和手帕一起还给宁泽川。可现在看来,就算她想还,他也不会要了。

舒颜端着小竹篓,对着里面垂须呆立的蟋蟀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反正天下蟋蟀多得是,宁大少爷也不缺你们俩。”

舒颜把工作服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再撕下储物柜上自己的名牌,就拎着小竹篓走了。

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也会好奇地问一句:“舒颜,上班时间你去哪儿?”

舒颜是个要脸面的姑娘,不好意思说自己一大早上就被炒了,于是举着小竹篓晃了晃:“我给宁少爷遛蟋蟀呢。”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

坐在公交车上,离宁泽川越远,舒颜也就越委屈。

她当然是委屈的。

换了是谁,大清早的被人劈头盖脸地发一顿脾气,都会觉得是自己踩着了狗屎。更何况,本来见到他时那满腔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喷发出来,就被当头浇熄了,怎么想都怪憋屈的。

她气宁泽川,也气自己的不作为,让他占了上风。她应该扳回一局的,在他嚷着要辞退她时,她就应该一甩袖子,对着那张比石头还硬的脸道:“你大爷的,姑奶奶我早不想干了!”

可她说了啥?

“那我欠你的钱呢?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为自己感到羞愧。

她自认本就不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甚至还有些冲动。从前刚到医院家属大院时,那些小孩欺生,拉帮结派地找她的麻烦。她每次都会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哪怕自己被揍翻,弄得满身是伤,也要在他们脸上留下点什么,绝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母亲还为她这个冲动的性子颇为头疼,可若看见她在宁泽川面前的样子,估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有在宁泽川面前可以一味地忍让,即使他常常莫名其妙地对她发火,还惹她不快活。或许是因为女孩骨子里带着母性的光辉和细腻的情感,出于对弱者天生的同情,她看着宁泽川就总会想到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他时的模样,还有舒晓光对她说的关于他的那些话,就会觉得宁泽川实在是太可怜了。他是个病人,还病了很久,她爸曾说过,一个人若病得太久,心理也会受到影响,易怒,暴躁。

他身体不好,她若是再和他计较,也就太不近人情了,更怕惹得他病情反复,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于是他一拉脸,她就满脑子回想自己的过错;他一皱眉,她就连声音都不敢再大了。

大概就是这样,宁泽川才会觉得她好欺负,所以总欺负她吧。

她咬住唇,胃里像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挤着柠檬,又酸又涩,难受极了。

舒颜回到家时已是正午,太阳悬在头顶上,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本该躲在家里纳凉的人们此刻却全围在她家门口,里面还有争吵声传来。舒颜直觉不对劲,果然,刚越过屋外的围观群众推开大门,就看见她妈妈的头发被罗美娇扯在手里,而人已经被摁在了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妈!”

舒颜大吼一声冲上去,想掰开罗美娇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还被罗美娇推搡得撞到墙上。

罗美娇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原本只晓得哭的施蔓丽看见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女儿差点摔倒,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从罗美娇的手上挣脱开来,头发却是被扯掉一大缕。

她也顾不得疼痛,冲过去把舒颜护在怀里,眼睛又红又肿:“颜颜,你快回屋里去。”

舒颜见看她妈妈头上缺了老大一块的头发,眼眶瞬间就红了,不过不是如母亲那样被泪涩的,而是火的。只见她一把将妈妈推到身后,往前站了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罗美娇大吼:“你干吗!谁让你打我妈的!”

罗美娇双手叉着腰,根本懒得管舒颜,如泼妇一般,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大家评评理啊,这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别以为我没看见,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会来那种车?还不知道这小娘儿们在哪儿做了什么肮脏的事引来的什么人!你自己说说多少次了?老娘好心让她注意点影响,哟嗬,居然敢瞪我,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骂些啥。我这是引狼入室啊,这小浪……”

“闭嘴!”舒颜嘶吼着,连声音里都带着撕裂的感觉。

罗美娇斜眼睨她:“她这女儿也厉害着呢,成天往羲和会所那种地方跑,这母女俩还真是好事业啊。”

“我让你闭嘴!”

“颜颜……”

舒颜往前走了一步,甩开妈妈伸过来拉她的手。

“我今儿个还就不闭嘴了,看你这小野种能把我怎样?”

舒颜差不多已经贴在了罗美娇的身上,昂着头恶狠狠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罗美娇的嘴张了张,没发出半点声响,女孩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她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女孩就会扑上来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她虽不想承认,可确实是被女孩身上散发的那种暴戾之气给镇住了。

“舒颜。”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声音传来,淡淡的,像山涧的清泉一样,空灵澄澈,带着安抚人心的奇效。

舒颜浑身一抖,慢慢地转过头,看见宁泽川站在门口,眉头微皱,静静地望着她。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霎时感觉除了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里,她听见自己跳得极快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宁泽川走在村道上就听见了舒颜的嘶吼声,循着声音找过去,并不难找。那幢简陋的楼前聚集了一票人,他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孩的眼睛因为愤怒睁得大大的,露出的眼白通红通红的,如小兽奓毛一般死死地瞪着面前比她宽了一倍的妇女,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撕咬起来。

玉石俱焚,他在她身上读到了这四个字。

他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舒颜。印象中她也有脾气,但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罗美娇看见突然出现的少年,阴阳怪气道:“瞧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年纪就开始勾勾搭搭了。”

宁泽川仿佛看见舒颜身上刚有收敛之势的毛“嗖”的一下又全炸开来,他冷冷地向罗美娇看去,只一眼,罗美娇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此时恭培林也赶了过来,他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就大致了解了状况。然后他换上公事化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将舒颜拉到一旁,往施蔓丽的前面一挡,对罗美娇道:“给您添麻烦了,您看闹成这样多不好看啊,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分不出个清白来。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报警,再走流程验伤。咱们是法制社会,自然什么都得依着法来办,您说是不是?”

罗美娇一听这话,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之色。报警?验伤?她书读得是不多,可她不傻呀,那施蔓丽哪里是她的对手,根本就没机会还手。她是一点伤都没有,伤全在施蔓丽的身上,况且她手里还抓着别人的一缕头发呢,这要是真依法,倒霉的准是她。

于是,罗美娇赶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大哥……”

舒颜看了看和罗美娇周旋的恭叔,又看了一眼凑过去解释的母亲,目光转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宁泽川身上,默了默,越过他,转身向门外跑去。

如果不是舒颜,宁泽川不会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城中村这样的地方存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街巷狭窄的贴面楼,落后与繁华,肮脏与整洁,比邻而居,恰当融合。

早上他把舒颜赶走以后,独自在房里读那些枯燥的书。他其实烦心着呢,什么都没看进去。后来刚从裴司令那儿回来的恭玉来了,一进门就被他身上散发的冷意激起了好奇心。

“哎哟哟,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少爷不开心啦?少爷您今儿个不是刚出院吗?不回家怎么来这儿了,害我扑了个空。”

恭玉幸灾乐祸地挤上了石台,正端着水往嘴里送呢,眼角瞄到宁泽川手里拿倒的书,一口水喷了出来,引来天翻地覆好一阵咳嗽。

这事情,严重了。

知道在宁泽川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恭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舒颜。可一找才知道,舒颜早上给宁少爷遛蟋蟀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一听就觉出问题来了,遛蟋蟀?看来那个不长眼的就是这个遛蟋蟀了。再一细问,就听顾陶之说舒颜似乎和江先生认识,少爷刚好看到这一幕,就生气地拖走了舒颜。

恭玉听一听,便大致懂了宁泽川是在气什么,八成是以为舒颜攀龙附凤,他不在,她就攀上了他爸。

但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啊。

像是想到什么,恭玉突然笑了起来。他家少爷啊,初长成了哟。

恭玉勾着宁泽川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同他分析:“你爸肯定是认识舒颜的,舒颜是舒医生的女儿啊,认识她不是很正常吗?不过,舒颜这个家伙确实没良心,车祸那天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心思全挂你身上。亏我和她还是颜如玉呢,偏心,太偏心了。”

意料之中,他还在叽叽歪歪控诉对舒颜偏心的不满,宁泽川就从石台上走下来,背着手路过他,只丢下一句:“去舒颜家。”

“好嘞!”

司机恭培林一路上几乎是被催着赶去的,车子刚停稳,恭玉的安全带还没解开,宁泽川就打开车门往城中村奔去。

反应慢了一拍的恭玉望着宁泽川脚底生风的背影,眯着眼笑了起来。看样子自己是不用跟上去了,有他家少爷出头呢。

这不,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他终于被裴家正式除名,以后可以安心地做自己他的逍遥梦去咯。

恭玉伸了个懒腰,放下背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起觉来。

宁泽川是在城中村外马路对面的菜地里找到舒颜的。

她背对着他,抱着膝盖坐在田埂上,宁泽川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舒颜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她会哭吧?

她一定是在哭吧。

她方才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绕过她,站在她面前低头看时,却诧异地愣住了。

“为什么不哭?”

舒颜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地抬起头来。少年逆光而立,轮廓暗淡,颀长的影子代替阳光铺在她的身上,一样的刺眼,可他发出的光却像是冰原上即将冻死的旅人见到的那一抹初阳。

她知道宁泽川站在自己面前有好一会儿了,他没出声,她也当没看见,专心整理自己的情绪。

舒颜深吸一口气,反问他:“为什么要哭?”

宁泽川看着她手臂上方才被罗美娇推搡时受的伤:“不痛吗?”又看向她染了红雾似的眼,“不难受吗?”

怎么会不难受呢?

妈妈在众人眼前被那样侮辱,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会不痛呢?

手肘撞到了墙,又痛又麻,感觉要断掉了一样。

可是……

“难受了就要哭吗?哭了就能不痛了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哭了就能回到未发生的时候吗?还是哭就能改变什么?我哭了,那个大婶恐怕只会更得意,我妈则会比我更难受,我的痛也不会减少半分。我的眼泪让恨我的人开心,让在乎我的人伤心,那哭的理由又是什么?照我说,哭是最没有用的。”

原来是这样吗?

沉积在心里许久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宁泽川恍然大悟,冷冷的神色里多了些柔软:“所以在你爸爸的葬礼上你也没哭。”他的声音很轻,语调是肯定的,像春日里刮起的一丝轻柔的风。

话题突然转到爸爸身上,舒颜被太阳晒得发晕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吐了口气,就着他的话道:“或许吧,爸爸不在了,我和妈妈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我没空去悲伤,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妈已经很难过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要承受来自四方的流言蜚语。我爸没有亲人,我妈她家又早和她断绝了关系,她只有我了,我不帮她谁帮她。”

顿了顿,她垂下头,抱着膝盖缩得越紧:“小的时候我也爱哭,我爸和我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有死别才是值得哭的。可是真到了与他死别的时候,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这里……”

她抬头看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像堵塞了一样。”

宁泽川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懂那是为什么,早熟的女孩,一个人坚强了太久,也就忘了怎么去软弱。

可自己呢?那些伤痛就只能放在暗处,等着它们缓慢地好起来吗?

她面前扇形范围内的草被她揪得一棵不剩,光秃秃的,特别难看,这或许就是她表达难过的方式吧。

宁泽川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比她带给他的感动更浓烈的。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着她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若是舒医生还在,应该会很难过。他没来得及报答舒医生,那他的女儿,他有责任替他照顾。

宁泽川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想了半天,他学着电视上驯兽师安抚小动物的样子,伸出手,轻轻地放在舒颜的头上,又轻轻地抚了抚。

舒颜忽地一抖,浑身都僵硬了。

宁泽川微微怔住,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这样做,垂下眼,慢慢地收回了手。

舒颜已经从僵硬中缓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泽川。她喜欢他刚才抚摸自己的头的举动,那只手仿佛带有魔力,让她觉得这一整天内心翻涌的那些不安、委屈和愤怒都被抚平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惊诧。

两人各自揣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舒颜突然皱着眉怀疑地看着他,认真地问道:“宁泽川,我在爸爸的葬礼上没有哭,这就是你讨厌我的原因吗?”

宁泽川的眼睛亮了亮,原来她不傻,他的讨厌,她都看得出来。

于是他斩钉截铁道:“不是。”

“啊?”

“你看上去很快乐,让我很不快乐。”

“宁泽川,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

舒颜的嘴张了张,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泽川满意地转过身:“恭叔应该已经处理好了。”

“哦。”舒颜撑着膝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她突然好奇地问道,“宁泽川,你不是说,开心了就笑,痛了就哭,这是人之常情吗?那我从未见你笑过,你是不是就从未开心过?”

宁泽川却仿佛没有听见,并未回答她。

舒颜的心里却有了底,那一定是个肯定的回答。

那天宁泽川离开的时候舒颜去送他,恭敬地向他鞠了个躬:“谢谢宁少爷,宁少爷慢走。”

破天荒的,宁泽川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她当空气,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才离开。

舒颜一天的疲惫因为这个淡淡的“嗯”字一扫而光。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她能感应得到,宁泽川对自己那种带着淡淡敌意的隔阂不见了。

恭培林的处理结果让宁泽川有些意外,施蔓丽的医药费和打斗间碰坏的房东家的瓢盆相互抵消,并搬出这里。而罗美娇不许再在背后诋毁人,否则将会被以诋毁罪起诉。

她们母女俩不知道的是,恭培林还给了罗美娇一笔数目可观的精神损失费。

这不是恭培林一贯的作风,在宁泽川的询问之下才知道,在他追着舒颜出去以后,他爸过来待了一会儿。

宁泽川皱了皱眉:“他怎么来了?”

恭培林眼皮一跳,打着哈哈:“听说是有人通知……江先生对恩人的遗孀多多照顾,也是应该的。”

后视镜里,宁泽川看上去似乎仍对他的处理方式表示不解,恭培林耐着性子同他解释:“江先生作为宁国集团的掌权人,经常出现在媒体和报纸上,城中村再落后也有人认识他。所以这事就不能做得太过,要以对方能接受并且满意的方式压下来。否则难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说出什么话来连累到宁国集团的形象。”

坐在宁泽川旁边的恭玉特别不屑地嗤了一声:“形象?难怪宁家和裴家是世交。”

宁泽川皱着眉不发一语,许久才道:“给他们寻个好住处。”

“是。”

恭培林的办事效率向来高,两个小后就拿着一串钥匙回到了城中村。,受了伤的施蔓丽被舒颜勒令坐在楼外等着,她自己则在跑上跑下地搬行李。恭培林跟她说明来意后,施蔓丽笑着拒绝了他:“劳您费心了,可是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好住处了。”

“这样啊……”

恭培林点点头,脑子转了转,便了然于心。是了,江先生肯定早就给她们母女俩安排好一切了,便不再多说,道了个别后就走了。

恭培林没有猜错,江先生是早做了安排,但是被拒绝了。刚巧小卖部的王老板热心肠地表示,自己的小卖部旁有个闲置的仓库,可以租给她们,一个月三十元的租金,水电充足,并且一楼靠路边,出行也方便,就是简陋了些,里面什么都没有。

等收拾好仓库住进去已是半夜,洗漱好的母女俩坐在床边聊天。

“文化班怎么变成了去做暑期工啊,也不告诉妈妈一声。颜颜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舒颜没敢说一开始扯谎是为了方便去砖厂:“我不是怕你知道了不让我去嘛。”

“不耽误功课就行,就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舒妈妈叹了口气,一副像是很有负担的样子。

舒颜挠了挠头,知道妈妈肯定是误会了,她去羲和是因为宁泽川,而不是因为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江先生,只是她跟宁泽川之间的纠葛牵扯到太多她不想让妈妈知道的事罢了。想了想,她又转移话题:“妈妈认识江先生?”

舒妈妈微怔,眼睛瞥向一边,不自然地道:“你爸爸是江先生儿子的主治医生,我自然见过他。”

舒颜点点头,看着妈妈脸上难掩的愁绪,以及欲言又止的神色,笑了笑说:“妈你肯定是上次那个朋友送你回来时被大婶看到了,她才生出那么多事。那个大婶平日里就爱盯着别人家说三道四的,这村里哪一家没被她私下里说过啊。你别在意,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接触了。”

舒妈妈的脸色总算缓和了许多,然后舒颜跟她说了声“晚安”,就回到自己那张床上去。一拉上两张床之间的帘子,舒颜就累得垮下脸来,瘫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舒颜是被妈妈叫醒的。

舒妈妈小声地在她床边说:“颜颜,颜颜,快起来,子宸来了。”

她“嗯嗯啊啊”地翻了个身,一团糨糊似的脑子慢慢过滤着妈妈的话,在过滤到“子宸”两个字时,她一愣,然后“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翻下床,往门口一看,就见欧子宸一脸痛心地打量她简陋的家。

舒颜真是受不了他那副模样:“欧子宸,你怎么来了?”

“舒颜,你和你妈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住吗?”欧子宸皱着眉道。

“这里怎么不好了?”舒颜打断他,“便宜又宽敞,我和我妈妈住得挺开心的。”

她越是这样无所谓,欧子宸的心里就越内疚。原本她可以和父母好好地住在真正宽敞明亮的楼房里,若不是他父亲做了那样的事,若不是舒医生……他垂下头不敢再看她,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递过来。舒颜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她那天站在橱窗前看的手机。

“欧子宸,你又来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以前就算了,可这手机太贵重了,这个人情我可还不起,我不能要。”

她想将塑料袋还回去,欧子宸却往后退了一大步,使劲摇头。那张总带着阳光的脸上有些许她从未见过的悲伤:“舒颜,这手机你一定要拿着,什么人情,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最后一句声如蚊蚋,舒颜没听清。正想再问明白些,欧子宸就像怕了她似的,撒丫子就跑了。

“欧子宸!你!”

她跟在后面想追上去,无奈欧子宸跑得太快,她又穿着一身睡衣,只得放弃。然后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瞄到马路边靠着车静静站立的少年。

下期预告:

舒颜和舒妈妈一起住到了宁泽川家里,舒雅、泽川、恭玉之间开始上演羲和温暖日常。冬天快到了,舒颜无意间听到泽川的生日快到了,便打算送上一份小惊喜……与此同时,舒妈妈的秘密也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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