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亚先 岳阳市文联

《远在江湖》创作札记

■ 陈亚先 岳阳市文联

写完一个剧本，常被要求谈谈创作体会，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这个话题每每让编剧挠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一言难尽。

十几年前，我给《新剧本》杂志写的一篇体会文章中，曾提到过一句乡村俚语：“山歌无假戏无真”。当时只是顺便提及，一笔带过去了。不知为什么，日子愈久，心中的感受便愈深切，所以，恕我老调重弹。

老百姓为什么说“戏无真”？因为很多戏剧故事是以传说为前提，如《白蛇传》、《孟姜女》等中国的传统剧目，西方的则有如迪伦马铁的《贵妇还乡》、《物理学家》等佯谬剧。其故事框架都不能说出自生活的真实。为什么说“山歌无假”？因为山歌里唱的都是老百姓的真情实感，句句扯肚牵肠。

直到今天，我最深切的儿时记忆是跟着大人去看戏。什么地方来了戏班子，一个村子的人便早早吃了晚饭，打着杉树皮火把，一路唱着很“真”的山歌，去看那很“假”的戏。谁都知道，那戏里的故事往往是假的，孟姜女不可能把一座长城哭倒，但大家还是看得擤鼻子抹眼泪，为什么？因为剧中人物的情感真切，酸酸楚楚地直透心窝。如此说来，戏剧的“无真”中，也有山歌一样的大真存在。理论家们爱说“真实是艺术的生命”，这当然是不错的。但这个真实，应该是指的细节与人物情感，不是指七仙女能不能与凡人成亲，伍子胥能不能一个晚上满头黑发变成雪白这样的事件。一言以蔽之，人物性格不能矫情，一矫情，真的也假了，不矫情，假的也真了。

《远在江湖》是个历史题材的剧本。我梳扒了一遍史料，几乎没有发现可以写戏的素材。滕子京谪守巴陵郡，无非是在两三年内扩建了岳州学馆，重修了岳阳楼，官声政绩都算不错。写个先进材料不成问题，写成一部戏，真好比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偏偏我又未经深思，便贸然向巴陵戏传承研究院魏传宝院长作出了承诺，没有退路了。我闷着头想了个把月，决定从人物性格入手。三品京官滕子京贬为岳州郡守为什么没有灰心丧气？为什么能在两三年内“政通人和”？毫无疑问这是个不服输的角色，是个辉煌的贬官。尤其是他的行为催生了千古名篇《岳阳楼记》，这又是个充满人文关怀的贬官！老实说，就这点想法，照亮了整个剧本，因为我找到了人物性格的真实依据，也找到了剧本应该表现的角度。于是在结构剧本时，我便作了一些“失事求似”的设计。如湖广镇抚使王钧第、滕夫人李氏、四官员、四商人等人物行为都不大可能在史料中找到与剧情完全吻合的情节。甚至是先重修了岳阳楼还是先有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我也斗胆作了时序上的调整。当然，必须严肃地“求似”，必须很像那个历史背景下可能发生的人和事，不能闭着眼睛瞎编，尤其不可以闹一些常识层面的低级笑话。这个尺度的拿捏，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戏演出后，观众反响还算不错，点赞者不少。自然也有热情的观众问及剧情与史实是否相符，很让我费了一番解释。

几个月过去了，戏还要再磨，再演出。我想，质疑的观众一定还会有，这是好事，我很乐意与大家一起探讨，在探讨中我定能获益不浅。

【责任编辑：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