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立

[摘要]《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讲述了柯南·道尔笔下的经典神探搭档，其中，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经历一场穿梭古今的离奇案件，讲述了19世纪的女性为倡导女权而仇杀丈夫的故事，影片一经上映，便受到了世界各地侦探迷的追捧。本文将在细观这部影片的基础上，从影片关于可恶新娘的故事入手，解读其中在男权社会中爆发的极端女权和影片中隐约可见的“厌女情结”，探微《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的女性观。

[关键词]《神探夏洛克》；女权主义；“厌女情结”

一、引言

《神探夏洛克》是英国广播公司于2010年出品的电视系列剧，改编自阿瑟·柯南·道尔的著名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讲述了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及其友人约翰·H·华生所经历的一系列离奇案件。在播出的五年中，《神探夏洛克》荣获了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电视奖最佳剧集奖、艾美奖最佳男主角等在内的近20个奖项，同时该片刷新了英国自2001年以来的收视纪录，并在超过200个国家及地区播放。2016年，在电视系列剧《神探夏洛克》第三季完结之际，《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终于登上了电影的舞台。《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一片延续了电视系列剧中的主演阵容，继续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马丁·弗瑞曼饰演故事主角夏洛克和华生，与同名电视系列剧不同的是，影片《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将故事的背景设置为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和21世纪，在时空转换之间讲述了梦回维多利亚时代的夏洛克所破解的连环杀人案，在梦境中，夏洛克遇到了死而复生的“可恶新娘”艾米丽娅·瑞克莱蒂，在友人华生夫妇的帮助下，夏洛克发现这个谜案与极端女权运动息息相关，整部影片呈现出了对于女权的思索。影片的整体风格与故事背景同阿瑟·柯南·道尔的原著《福尔摩斯探案集》更加接近，一经上映，便受到了世界各地侦探迷的追捧。本文将在细观这部影片的基础上，从影片关于可恶新娘的故事入手，解读其中在男权社会中爆发的极端女权和影片中隐约可见的“厌女情结”，探微《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的女性观。

二、女权主义

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上映前，英国展现女权运动的影片就已经活跃在银幕之上，如讲述女同性恋故事的《卡罗尔》，书写女战士风采的《疯狂麦克斯3》和《女间谍》，塑造女机器人形象的《机械姬》等，这些影片从不同的层面展现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崛起。而《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则以“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的历史事实为背景，讲述了一段极端女权的故事。在影片伊始“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一词便出现在故事之中，十分鲜明地表现出与影片故事中女主人公们即“可恶的新娘”之间的喻指关系，为整部影片中的离奇故事提供了现实的依据。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女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社会生活之中，伴随着社会话语权的获得，女性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女权主义思潮和女权运动在西方国家不断发展。但事实上，在20世纪之前，英国大部分女性在社会中仍然处于失语状态，一些先锋女性所倡导的女权运动并没有引发社会足够的重视，虽然她们为了长期被男权思想压制的女性的权利而付出了大量的努力，但却没有改变19世纪女性在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中的失权地位。于是这些女权主义者开始集结到一起并形成同盟，而“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就是其中的重要代表，其中的妇女广泛具有殉道者的狂热特征。在一次赛马大会上，联盟成员艾米丽·戴维森甚至冲到国王乔治五世的一匹赛马面前自杀，以获得舆论的关注。这种狂热的女权主义和极端的女权运动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就被以迷奇凶杀案的形式呈现而出。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饮弹自尽的“新娘”患有肺痨时日无多，为了推进女权运动，她让自己的死而复生和还魂杀人这一离奇案件引发社会对于女性婚恋悲剧和失权状态的关注，从而引发更多的女性参与到维权运动之中，用淋漓的鲜血去反抗男权。虽然这一离奇案件最终被夏洛克侦破，但真相却更加凸显了极端女权运动背后维多利亚时期英国女性的婚恋悲剧和在社会中的失语状态，影片中的“新娘犯罪团”只能通过制造生死迷离的凶杀案才能够获得社会的关注，才能够将自己在婚恋中的悲惨经历展现在大众面前，这一真相本身相比于借尸还魂的谋杀表象更加“震惊”和“惊悚”。

在以死争权的“可恶新娘”之外，在影片《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还有一些女性人物形象也在追寻女性的权利，虽然并没有女主人公自杀或者犯罪的行为极端，但她们追寻女权或彰显女性权力的方式也在影片中得到了体现。夏洛克在毒品致幻并梦回19世纪之后，与华生来到了位于贝克街221号的住所，房东赫德森太太和年轻的女佣均向华生抱怨在他发表的故事中二人没有台词，不言而喻，这一细节设置体现了英国女性在19世纪话语权的缺失。在经历了房东和女佣的抱怨后，华生再次受到了来自妻子的责难，妻子玛丽对医学及探案十分感兴趣并希望参与到夏洛克和华生侦探案件的过程中，但夏洛克却言辞犀利地表示女人在家中做饭就是给予男人最大的帮助，并拒绝了玛丽参与探案的请求。在夏洛克的拒绝中不难看出英国19世纪中产阶级理想的父权家庭理念，即男性是一家之主，既能享受家庭中的权威，又必须能够养家糊口。而家庭中的女性则位于依赖男性的从属地位之上，扮演着相夫教子的角色。事实上，玛丽并没有真正成为一位安居家中的主妇，而是乔装打扮成为霍普医生参与到了男性的生活之中。在影片《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故事发生的年代，英国女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走出了家门，参与到了社会生活中，但她们的职业选择十分有限，仅仅局限在家庭教师、护士等职业之中。而医生、文员、商人等职位仅面向男性开放，这也就不难解释华生为什么不赞同妻子参与到案件的侦破之中，同时玛丽为什么只有通过男扮女装才能够成为医生。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女性人物形象们对自身权利的追寻与争夺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出了正处于发展初期的女权主义者们的极端或稚嫩，但这种争权行为已然引发了以夏洛克为代表的男权主义者们的关注。夏洛克曾认为，男性的生活正在遭遇着“敌人”即女性无形的威胁，这个“敌人”无处不在地融入了男性的生活之中，使男性无力抵抗，甚至难以察觉，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女性是正确的，站在错误一端的正是自以为能够主导世界的男性。可以说，影片借男主人公夏洛克之口展现了女权主义的发展和女性的力量，这使影片在很大程度上引发了观众的共鸣。

三、“厌女情结”

顾名思义，“厌女情结”就是在艺术作品中，男性创作者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流露出对女性的厌恶之情。就其中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而言，这些具有“厌女情结”的创作者或是将女性塑造成为在男权压制中唯唯诺诺的“应声虫”，或是将女性塑造成为人尽可夫的荡妇，抑或是如《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新娘们”一样的极端女权践行者。从《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的主体故事情节来说，名为艾米丽的女性在自杀死后又离奇复活杀死自己的丈夫，并在当时引起众多女性效仿。夏洛克被指派去解决这个案子，然而他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鬼魂死而复生，更不相信华生说的“从未见过的双胞胎”的可能性，通过精密的推理得出了“新娘犯罪团”的作案手法，即“新娘”伪装当街自杀，用另一具尸体作为自己已死的“证据”，随后便出现了灵魂复活枪杀背叛情感的丈夫的谜案，最后再吞枪自尽，用自己的尸体替换假尸体，以防警察验尸。影片中的“新娘犯罪团”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怨灵复仇的假象，引发了许多长期被丈夫抛弃、蔑视、背叛的妇女的集体反抗，为女权主义运动造势。尽管这是一幕家庭悲剧，影片的演绎却将这种夫妻双亡的悲伤淡化了，使观众的关注重点均落到了女性所受的压迫之上，“新娘犯罪团”则象征着英国慢慢觉醒的女性维权意识，一系列妇女杀夫的行为暗示家庭中女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以及女权主义的崛起。虽然整部影片充满了女性主义的热血与悲情，但细观整部影片中“新娘犯罪团”的形象设置及制造谜案的过程，不难发现其中隐现的“厌女情结”。

正如上文所述，《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的“新娘犯罪团”以英国“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为故事原型，继承了“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中许多女性对于争取权利的狂热之情，但她们的初衷却大不相同。“妇女参政权论者同盟”的成员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积极投身战时工作，在英国社会中彰显了女性的力量，正是英国妇女在一战中的牺牲，让反对妇女参政的抗议之声消失了。战后不久，英国通过《人民代表权法》，作为对她们在战争中所做出的卓越贡献的奖励。相比之下，“新娘犯罪团”的目的和方式较为狭隘和极端，仅是为了争夺女性在情感生活中的平等权利，要求男性给予名分和承诺，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她们轻则抱怨，重则成为犯罪杀人并引发社会的恐慌，这与积极争取投票权和男女平权的女权运动在根本上存在不同的性质。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新娘犯罪团”的成员们均在哥特风格的造型中散发着幽怨而恐怖的气息，她们身着婚纱，面色苍白、眼眶乌黑、眼神变态、脸庞消瘦、唇边泛血，在恋人或丈夫的恐惧中举枪射杀他们，拿着双杆猎枪站在阳台上，瞄准大街上的路人射杀并饮弹自尽，鲜血由脑后迸裂而出，大片红色溅满了身躯后米白的窗帘。更具讽刺意义的是，新娘的服饰效仿了“三K党”，“三K党”曾是美国最悠久、最庞大的恐怖主义组织。哥特式的新娘装扮、哥特式的恐怖场景及“三K党”的恐怖喻指，不仅使人倍感惊悚，更与积极向上的女权维护者形象相差甚远。

此外，以影片主人公夏洛克为代表的英国绅士阶层具有根深蒂固的男权精英思想和“厌女情结”，虽然夏洛克对高智商的新娘罪犯存续着迷恋之情，也经常周旋在女性之间，熟知调情的技巧，但这并不能证明夏洛克内心对女性厌恶之情的消散。这位史上最出名的大侦探虽破获无数案件，却始终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从未真正地与任何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他无法容忍自己陷入欲望和情感的泥淖，过着无性且无情生活的夏洛克将每次与女性的接触视为“实验”，程序化的调情过程无不渗透着“厌女情结”。在《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中，夏洛克所在的“第欧根尼俱乐部”就拒绝女性的参加，甚至对女性闭口不谈。事实上，诸如“第欧根尼俱乐部”一般的英国男性绅士阶层的俱乐部均存在这种倾向，这在英国上流社会中的知名人士身上也可寻其踪迹。如《魔戒》作者托尔金就曾组织过男性专属的小型团体，跟《纳尼亚》作者刘易斯一起聚会，聚会过程排斥女性，而刘易斯夫人也对于托尔金和刘易斯长期超友谊的关系颇为不满，这种介于同性之恋和男性友谊之间的状态本质上包含着男性对于女性的厌弃，这与将女性作为纯粹的欲望发泄对象和生育工具的思想一脉相承。换言之，英伦绅士们使用了“冷暴力”的方式来彰显男权思维。

四、结语

在真正的女权主义者眼里，《神探夏洛克：可恶的新娘》是一部伪女权主义影片，彰显了维多利亚时期主流男权下的审美文化，“厌女情结”依然存在于影片的情节设置和女性形象塑造之中。在影片中，代表英国精英男性的夏洛克骄傲狂妄，排斥并蔑视女性；而“新娘犯罪团”在女权主义的旗帜下从事着专杀负心汉的恐怖勾当，使女权运动蒙上了恐怖组织色彩。虽然编剧试图把女权元素贯穿始终，但这种牵强的勾连却只是将女权主义者贴上了异化的标签，在两性对立之中传递出了女权主义的负面含义，无法真正传递出女性在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中追权的正面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