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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帝国主义瓜分中国

2016-12-01

党史文苑 2016年21期
关键词:博古红军

多少年来,关于博古(秦邦宪)在瑞金及红军长征途中的回忆资料,堪称凤毛麟角。偶尔见之,也多为碎片化、概念化的东西。还是长征前夕即担任了博古警卫员,并一直陪伴他走完长征路的康念祥,对他亲见亲历的博古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的追忆,得以让人们感受到一个真实的博古。

“我和挑子比,我是第二位的”

康念祥的老家在江西吉安禾埠桥康家村。清宣统元年除夕(公元1910年2月9日),他出生于一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贫苦农家。幼年时,父亲外出谋生,他便帮着母亲劳作,16岁开始给地主当长工。1930年10月4日,红军打下吉安,他参加了红军,并在两个月后编入红二十军,在军部当通讯员。1933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先后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二次至第五次反“围剿”,以及巩固发展苏区的多次重大战役(例如漳州战役、南雄水口战役、乐安宜黄战役等),经受了战火的淬炼和考验。

“红二十军军部通讯员”的出身,给康念祥带来了荣辱相伴的际遇。因为红二十军是“反革命行动”的“富田事变”的责任方,不独其排以上干部被以“AB团”分子的罪名处决,建制被撤销,余下的2000多名战士被分别编入红十二军和红七军;而且“AB团”的嫌疑如影随形,久久笼罩着幸存的原红二十军战士,使他们备受冷落与猜忌。康念祥虽因出身贫苦和普通战士的身份幸免于难,但也逃不过一再被审查的厄运。时任红十二军军长罗炳辉、红一军团政治保卫局局长罗瑞卿都亲自介入了对他的审查和处理。直至奉调参加国家政治保卫局警卫训练班时,他还受到该局局长邓发的严厉考验。康念祥每次都以诚实而坚决的态度,表明自己革命到底的决心,以此得到组织上和领导者的信任,也为他贴近中央高层领导铺平了道路。

国家政治保卫局组织的警卫训练班,是中央红军实行战略转移计划中的一个重要步骤,目的是为保卫转移途中中央机关和中央首长的安全,挑选和培养过硬的警卫人员。训练的主要内容,包括警卫理论和军事训练两个方面。由于康念祥学习努力,各方面综合素质较好,又经历过多次战斗,加上一米八的大个子,警卫训练结束后,他被邓发分配给中共中央总负责人博古当警卫员。1934年10月1日,邓发亲自带着康念祥,来到瑞金云石山马道口的梁家祠博古住处。邓发对博古说:“博古同志,我给你选了一个最忠诚可靠、最好的警卫员。”博古了解了康念祥的情况后,看到他高大强壮的身板,显得很高兴。从此,康念祥成了博古身边的四个警卫员之一,另外三个是警卫班长罗正基、警卫员陈先光和陈年标。此外,还有个特务员吴振英,跟随博古从事译电员兼警卫工作。

博古“因人设事”,安排康念祥在战略转移途中的具体工作,是负责保管一匹马驮的挑子及行李,照顾好他的生活、工作等。这可是一副非比寻常的挑子呀!挑子挑的两个铁皮箱子里,装着象征中国共产党最高权力的印章,此外还装有重要文件和党的经费、金条等贵重物品,重约50斤。由此可见,博古对康念祥高度信任。行军时,这副挑子由马驮着,宿营时则由康念祥保管。遇到特殊情况,康念祥也常常挑着它。康念祥时刻记着博古的嘱咐,与挑子形影不离。博古对康念祥说:“小康,这个挑子很重啊!你一定要保管好。在外国,有一种官,叫‘掌玺大臣’。现在你就是‘掌玺大臣’了。在紧急情况下,先顾好挑子,再来顾我,我和挑子比,我是第二位的。”博古尚且把挑子看得比自己重要,康念祥岂能不更加爱惜、保护它!因而在长征路上,在移交之前,挑子里的东西始终完好无损。

康念祥曾问过博古什么叫“掌玺大臣”,博古解释说:“掌玺大臣”就是执掌印章的官,我们红军还没有设置这样的官位。起初,康念祥总是称呼博古为首长或博古首长。博古听着不习惯,于是对康念祥等警卫们说:“以后你们叫我博古或博古同志吧,不要老叫首长首长的。”后来,大伙就“博古”“博古同志”地叫开了,彼此也就更亲近了。

“大家都不许乱”

1934年10月10日,按照中革军委第5号命令,中央红军主力部队和中共中央、中央政府、各群团中央、卫生后勤部门人员等8万余人,编成野战纵队,从瑞金等地出发,开始战略转移。康念祥护卫着博古,离别云石山,投入长征行列。在一个来月的时间里,红军先后顺利突破国民党军队围堵红军的三道封锁线,于11月下旬行进到湘江边。一路上,康念祥就想着怎样照顾好博古和那副挑子。但他却看着博古除了行军,总是忙于开会、看电报、和人谈话、写东西,休息时间甚至比警卫员还少,心中不免涌起不安又崇敬之情。

湘江一带是国民党军围堵红军并企图聚而歼之的第四道封锁线,既有天险可凭,又有重兵布防,成了中央红军突围成败的命门。为守住湘江界首渡口的安全,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一北一南,拼死抵御着从全州、新安两个方面压过来的桂军和湘军的进攻,战斗极其惨烈,双方伤亡惨重。然而,急待过江的两个野战纵队的行军速度,却因太多辎重拖累,实在太慢,致使守卫渡口的红军迟迟不得脱身。博古眼看军情危急,只有一次次地催促部队加快行军速度,同时不间断地就地开会,分析军情,研究行动方案。康念祥眼见博古皱着眉头,没有一丝笑容,看电报时极为专注,一边挠头,一边时不时扶一下眼镜,谁来了都没个好脸,就连见了李德也没好气地样子,就知道他在强压着自己不发脾气,心情沉重啊!康念祥也看到情况在恶化,但他没法帮到博古,只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做好力所能及的事,尽量让他精力集中思考问题,并随时听候他的命令。

好不容易到了湘江渡口,却看见渡口的便桥上,部队过桥的秩序混乱。博古忍无可忍,爆发了长征以来最大的一次脾气——他拔出腰间的勃朗宁小手枪,踏在桥边高处,将枪高举空中,大声喊道:“大家都不许乱,都退后几步,按规定次序过江。谁乱就军法从事!”大家看到博古亲自出来维持秩序,混乱的场面很快好多了,部队渐渐按编队过江,速度明显加快了。关于这个情节,还有另一个说法,说是博古既深感责任重大,又一筹莫展,于是拿支手枪向自己瞎比划(似乎要自戕)。这应是误判误解,因为没有谁能比康念祥贴身看得分明。

“明天叫小康把挑子送过去”

红军突破乌江后,于1935年1月7日占领黔北重镇遵义。1月15日至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这里召开,主要议题是检讨第五次反“围剿”与西征(战略转移)以来,中央在军事指挥上的教训。博古在会议的第一天,首先代表中央作了被称为“主报告”的、反第五次“围剿”的总结报告。他对此前军事指挥上的错误作了检讨,却把第五次反“围剿”失利的原因过多地归之于客观条件的不利,因而引起与会多数的不满,遂使第二、第三天的会议变成对他的批评会,以及改变党和红军高层领导的决策会。

康念祥这回担任会议内卫,和其他内卫人员一道负责会议的直接警卫。白天围着会场轮流到四周巡查,把守会场大门;晚上开会也一直守候着,片刻都不敢疏忽。他当然无法知晓会议情况,但他从博古会后的表现,看得出博古心情很沉重,平时能言善辩的他竟然不爱说话了,而且成天埋头写东西、找材料,不让别人打搅,有时连吃饭都会忘记。一天中午,康念祥把博古的饭菜热过三次,博古还是没有吃这顿中饭,直到晚上才中饭晚饭一起吃。另外,康念祥感到保卫局对会议的警卫搞得特别严密,不像以往开会,有个大点宽敞点的地方就行。由此他觉得这个会议非同寻常。后来,他才慢慢知道这是一个决定党和红军命运的重要会议,博古在会上受到了严厉批评,而因此进入了深深的反省、自省期。

渡过金沙江后,有一次康念祥在给博古擦那支勃朗宁手枪,他把分解后的每一个枪支零件,都擦得锃亮,一尘不染。坐在一旁沉思的博古,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毛泽东是对的。”然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得轻松些了。博古这种实事求是、勇于承认错误和承担责任的精神,给康念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5年2月4日,红军来到云南扎西水田寨,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张闻天(洛甫)及博古等中央领导,都住在一个号称“鸡鸣三省”的小村子(俗名花房子)里。2月5日,中央政治局常委分工,决定由张闻天代替博古负中央总的责任(习惯上也称之为总书记)。但博古仍是政治局常委、军委委员,并代行军委政治部主任一职。博古服从党的安排,第二天便要康念祥把他保管的那副挑子的两个铁皮箱子,挑到张闻天住处,移交给张的警卫员,就算交权了。康念祥后来回忆说:“挑子里的东西我是很清楚的,那时移交很简单,也没有一件一件地点清,说一说几件重要的东西,这是文件,这是金条,这是印鉴,一看在里边,洛甫警卫员一点头,就结了。连洛甫同志本人都没仔细看,只是重要的物件看了一下,也没有移交清单之类的手续。”

关于博古交权这一节,有人撰文介绍说,博古坦然告诉来找他的周恩来,自己想通了,再干也没人听了,“明天叫小康把挑子送过去”,“今后有事,尽管分派我秦博古干”。有意思的是,有人望文附会,想当然把此“小康”说成是“康克清”——博古让那个跟挑子毫无关联的“康克清”,把挑子送去洛甫那里。

“革命的力量是大的”

红军挥师占领天全、芦山后,开始做翻越征途上第一座大雪山——夹金山的准备。这是一座海拔4260米、常年积雪的山峰,当地人奉之为“神山”。翻山前,康念祥由军委直属队组织去听了一次课,得到一些有关雪山的知识及翻山要领,比如行军速度不能太快,要保存体力、多穿衣服,上山前要喝一点辣汤或烧酒;途中不能停下休息,要紧跟队伍,一口气翻过去;不要东张西望,尽量看有颜色的东西,避免得“雪盲症”;等等。据此,康念祥努力把各项准备做充分些,并劝说博古喝碗辣汤。只是博古平素既不喝酒,也不吃辣,因而不肯喝辣汤。他还说,在苏联天气那么冷,雪那么厚,我也没吃辣椒,也没喝酒,都挺过来了,这点雪算什么?多穿点衣服就过去了。何况,比我年纪大的有之,比我年纪小的有之,体弱的有之,女同志有之,他们能过得去,我就过不去吗?翻山前,博古给康念祥打气说:“小康,山那边有红四方面军的同志,我们很可能与他们会合,这是我们一直期待的事情。你要相信:革命的力量是大的。”

其实,从接触博古起,尤其是这一路走来,康念祥听博古讲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革命的力量是大的。”这应该是博古面对湘江惨败、遵义交权等严重挫折、荣辱进退,而能依然坚持共产主义信念不动摇的主要原因之一。这一条对康念祥的影响极深,他不由得想起过湘江时,自己随博古察看设在湘江岸边、一个叫“三官堂”小庙里的渡江指挥部的情景。当时,博古给他讲解了“三官堂”的来历:“三官堂”里的三尊菩萨,分别是天官、地官和水官。老百姓祭拜天官以求增富,祭拜地官以求减罪,祭拜水官以求转运。当然,我们红军是不会相信这些的,我们是无神论者,我们要靠自己来完成我们伟大的使命。我们过江前没有求神拜佛,也照样过来了。伟大的不是神灵,而是我们红军,是我们自己。后来,“三官堂”被修缮成红军渡江指挥部遗址,并易名为“红军堂”。

6月14日上午,红军大部队开始翻越夹金山了。康念祥等护卫博古行动,开始还算顺利。当快爬到山顶时,博古出现缺氧眩晕,站在原地走不动了。班长罗正基见状,赶忙过来和康念祥一道,搀扶博古挣扎着往前走,走几步停一下。过了一会,博古缓过劲来说:现在好一点了,风太大,有点冷。康念祥听了,忙把他的一条毯子从马背上取下给他披上,裹严实。正在大家都很疲惫的时候,吴振英提醒博古拽着马尾巴上山。博古照着做了,效果真不赖。博古看见一些雪堆,指着它们对康念祥说:“这下面是牺牲的红军同志,我小看雪山了!”

终于翻过夹金山顶。下山时,博古裹着毯子,和大家一起坐了回“雪滑梯”。下得山来,他回头看了夹金山一眼,说了句俄语:“达斯维达尼亚(再见)!”随后,他得意地对康念祥说:“我说我能过去就能过去,我还不至于连一座山都翻不过去。”天真得就像少年一样,连康念祥他们也深受感染,高兴得又蹦又跳。

“送你去学习,了却我心思”

中央红军胜利到达陕北,结束长征。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瓦窑堡召开政治局会议,确定了建立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以及东征山西求发展、求抗日的行动方针。为适应抗日形势,毛泽东等中央首长“忍痛割爱”,将长期跟随自己、经过长征考验的忠诚革命的警卫们,几乎同时送进了红军学校学习,以培养、造就他们,发挥他们更大的作用。

瓦窑堡会议结束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博古把康念祥叫到他的住处,推心置腹地对康念祥说了一大通话。博古说:“小康,我本是不想让你去学习的,但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大的变化,全国都在抗日。你是很好的同志,应该到抗日最重要的地方去,再把你留下来,我就太自私了,就是对你、对革命不负责任。你也应该到红军学校去学习学习,提高提高,到部队去锻炼了。你各方面都好,就是文化太低,去学习一些文化和军事,主要是学习文化,会对你很有好处的。将来学习回来,你的担子就会更重,多学点东西吧。现在你是班长(罗正基在过草地时牺牲),总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将来还是要进步的。吴振英同志也去学习,你要好好向他请教。我已经对他有交代,让他多帮助你。过去你多次要求到部队去,我都没有答应,是因为你的文化太低。要知道,搞革命带部队,没有文化是不能成功的。”

康念祥听着听着,不由得一点热泪夺眶而出。他为博古的真情深爱感动了,既想去学习,又割舍不下对博古的情谊,还有对继任警卫员的不放心。博古好像看出了康念祥的心思,就对他说:“以前你积极要求到部队去,是我不同意。现在有了条件,让你学习去,你又犹豫不决,我是一定要你去的。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会有新同志来接替你。到学校后有时间就来看看我,把你学习的情况给我说一说。过去我对你的学习、进步关心不够,是我欠你的。现在我送你去学习,也了却了我一个心思,我祝你学习好。”博古还送给康念祥一些学习用品,并对他提出了要求,要他把本子写满,学会认两三百个汉字,还说将来要检查他的笔记本。

博古的这番劝慰、道歉、鼓励,更加令康念祥感动,还有不安。其实,博古一向关心康念祥的文化学习,他的名字就是博古教会写的。博古知道他不识字,曾对他说过,你有一双好眼睛,却没有好好使用,眼睛不光是用来看吃饭、走路的,它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学习。我观察你是个好同志,不识字,没有文化怎么行?今后的革命路程还很远,从现在起,我有空就教你学认几个字吧。康念祥高兴地答应了,博古找来一支铅笔和一张纸说:“就现在开始,今天先教你写你的名字。”后来又断断续续教了几次,可是由于行军、作战、开会,博古实在太忙,康念祥的识字也就有一天没一天。尽管如此,康念祥还是体会到了博古为自己今后的前程打基础的良苦用心。

博古不仅关心康念祥的文化学习,也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在贵州茅台镇,博古就教他用茅台的酒泡脚、摩擦肩膀及喝酒解乏。其时,康念祥喝下了有生以来第一口酒,记住了博古至亲至切一句话:“别的事不急,洗脚没有政治问题,先把脚洗好了再说,你听我的,再泡半个小时。”

(作者系中共瑞金市委党史办原副主任、龙岩学院中央苏区研究院特聘研究员、赣南师大中央苏区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中国中共文献研究会任弼时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

责任编辑 / 张荣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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