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江宁

打开一个80后姑娘的衣橱，你可能都找不出一件旗袍，可有个叫石榴的95后姑娘，她衣橱里曾经只有旗袍。她曾经尝试穿了365天的旗袍，把中国传统服饰的旖旎之美带到了三大洲30多个城市。她一路走访隐匿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旗袍匠人、设计师和收藏家，还有那些也爱穿旗袍的姑娘们，听他们讲自己和旗袍的故事与缘分。在2016年初，石榴出版了记录这些故事的11万字书稿《可我就是爱旗袍》。穿旗袍的365天结束了，但石榴的旗袍生活并没有结束，现在，有人给她投了600万，让她打理自己的旗袍品牌，让传统旗袍和现代文化结合，焕发新生。

穿旗袍 365天花样翻新

石榴的不安于现状，很小的时候就显露无遗。小学三年级跑去天桥上卖八音盒，当同班同学还在忙着冲刺中考的时候，石榴却在做毕业季的生意，她奔走于各个班级推销自己的手工毕业纪念册定制服务，生意还特别好。

上高中的时候，她开始搞互联网创业，奔走于各大公司和投资人中拉投资，做项目。

直到18岁，她才与旗袍结缘。

那个时候的她，正在美国“常青藤联盟”之一的布朗大学读书，期间还去了英国中央圣马丁大学做交换生。最初石榴对旗袍并没有一个好的印象，甚至还觉得它很土气。

有一次，石榴带着自己的油画作品参加泰国曼谷一个画展，机缘巧合穿了一件改良旗袍，黑色不花哨，被国际友人们称赞好看。尤其是一个非洲的女画家，对石榴穿的黑色蕾丝旗袍特别感兴趣，好奇地询问了诸如“为什么立领”、“为什么开叉”等问题。问得石榴懵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如何介绍旗袍演变的历史。

身为一个中国人，没能一脸自豪地给外国人科普旗袍文化让石榴大感惭愧，于是，她决心要系统研究旗袍文化。她钻进了图书馆，没想到这一看就看上瘾了，原来，旗袍根本不是自己原先想象中的样子。

但看了这么多的书，却很少有关注旗袍在这个时代的发展情况，没有人告诉她，在都市生活中需要什么样的旗袍，人们又该如何与旗袍相处？抱着想更直观地了解旗袍的想法，石榴在一个众筹网站上发起“365天穿旗袍”的计划，从2014年5月到2015年5月的一年里，不论刮风下雨下刀子，365天每天坚持穿着旗袍。

“当有人对我所穿着的旗袍产生兴趣，我会从包里掏出一张关于旗袍的小卡片送给TA来传播旗袍文化。很多人认为旗袍已经成为上一个时代的标志，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要穿也只能在隆重场合穿着。我希望用365天自己真实的体验来证明，我们可以以现代的方式来诠释古典的旗袍。”

石榴筹款的目标金额是2500元，没想到筹款很快就超过了15000元。这个计划还得到了很多旗袍店主的支持，原本自己只有三四件存货的石榴，因此得到了三四十件的赞助。

石榴就决定用艺术方式让世界了解旗袍的美，就是坚持365天每天穿旗袍出现在自己的各种生活场景中。她穿着旗袍在泰国办画展，徒步尼泊尔ABC雪山线路，穿着旗袍骑车环青海湖，穿旗袍跟随宋庆龄基金会去贵州苗寨收集苗绣绣片，穿旗袍在纽约看百老汇，甚至她跳伞时也穿着旗袍……每一天的生活，石榴总是在变着法地精彩着，不变的是身上穿着的旗袍。

穿旗袍的日子，她坚持着自己的所有习惯：旗袍配雨靴，配皮衣，配紫色的长筒袜，配尼泊尔跳伞时的冲锋衣，配布达拉宫前编得五颜六色的藏族辫子。为数不多的改变，也只是原本穿短袖牛仔裤的她也开始每天早上熨烫一下衣服。旗袍比想象中友好，比想象中多变。

石榴说，习惯穿旗袍了，反而让生活更轻松了。每个阳光甚暖的清晨应和着天气取下一件喜欢的样式默默穿上就好，对着镜子按部就班整好立领，扣好盘扣，理好发丝。石榴相信旗袍是一个讲给自己和那些能听懂的人的故事。

大多数时候，你尽可以将穿旗袍的日子当做一种欢愉的自我修养，与男朋友无关，与同事上司无关，与擦肩而过的路人更无关。生活有且只是自己的，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而是如此真诚，不迷茫也不矫饰。而有时若有凭空而降的缘分，则会凭玫瑰相认，三五知己，谈笑风生。穿上旗袍踏风而去，生命中任何一个时刻的相遇都会变成最美丽优雅的邂逅。

石榴各式各样的旗袍秀

一年来，她的生活中塞满了各式新奇的“旗袍艳遇”。旗袍像是位媒人，带她结识了很多有趣的朋友。有一位高级定制的设计师，专门为石榴设计了一件旗袍，并制作赠送给了她;一个爱旗袍爱朋克的姑娘成为挚友，一起穿着旗袍涂着朋克的黑口红拍片子。法国有个姑娘联系石榴，她觉得“365天穿旗袍”好有意思，她想把这个活动继续做下去，在巴黎也穿一年旗袍。

写旗袍 闲不住的文艺女青年

记得穿旗袍环游世界的第一天，石榴精挑细选了一件款式简单的淡粉色棉麻旗袍，一米三的长度正好遮到她的小腿肚，一切都很完美。抱着自带聚光灯的激动心情，石榴迫不及待就上了街，但是“没有人四下张望，更无人为你驻足”，她的心情low到了极点。

后来她慢慢意识到穿旗袍并不是作秀，而是在潜移默化中感召他人。“更重要的是把价值观先展示出来，而后自动聚集相同价值观的人。”境随心转，心态放宽后的石榴越发沉浸于旗袍文化。

旗袍是一个时代、地域文化的折射。像新加坡的旗袍很有趣，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南方人移民的时候带去的，在老上海的旗袍风格上加上印花，更有热带风情。虽然穿旗袍的365天结束了，但石榴的旗袍生活并没有结束，她要继续带着旗袍走过100个城市，“生命是多么短暂，我想让自由和美丽把它填满。”

为了了解现代都市中的旗袍真实的样子，石榴跑遍了上海、杭州、苏州、新加坡、伦敦等旗袍制造和流行的地方，走访隐匿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旗袍匠人、设计师和收藏家，还有那些也爱穿旗袍的姑娘们，听他们讲自己和旗袍的故事与缘分。

她采访到了数个隐藏在都市中的旗袍“武林高手”，有人收藏了上百件古董旗袍，有旗袍裁缝和美国小姐的故事，还有胡同里的法国设计师。时间久了，石榴意识到旗袍不仅是衣服，更代表着深厚的中国文化、传承、设计和手艺。

在济南采访旗袍老手艺人时，石榴遇到一位设计师kate，他说：“旗袍是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中国女性服饰特色。有些东西也很好，但是没法传承到现在，但旗袍就可以……我觉得就像当代艺术一样，很多东西就是一直在颠覆经典，颠覆传统。旗袍也可能会被颠覆，或者说带入当代人的审美，有点玩味，有点酷，有点小性感，才是属于当下的中国风。总有一天，大家会觉得，穿着有当代艺术印花的旗袍去一个类似星巴克的茶屋喝茶约会是件很时尚的事情。我觉得这是个趋势，而且是个大趋势，因为我们毕竟是中国人。”聊多了，石榴就深感很多谈话都值得被记录，每个人的故事都特别独特。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默默地为旗袍而努力。

有人说，这穿旗袍能有什么故事？不就是一解扣子再往头上一套，就穿上了么？但石榴不这么认为，归结到底，故事还是关于人的，旗袍只是作为点缀穿插其间，有时是画龙点睛之笔，有时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但不论如何，印迹总是美的。对旗袍的爱，应该归结为对生活之爱的一种。爱一个人有很多种爱法，澎湃的，沉默的，歇斯底里的，细水长流的，那对旗袍和生活应该也一样。

写写停停，耗时1年半，石榴攒齐了11万字的书稿《可我就是爱旗袍》，在2016年初出版。石榴说：“如果有个中国姑娘想在市面上找一本有意思的关于旗袍的书，但愿她是找到了。相信读完这本书后，你会明白，旗袍不仅在历史中，更在都市间，在你的生活里。”

做旗袍 让旗袍走入平常生活

走了这么多地方，看过各式各样的旗袍，石榴却没有找到几件适合日常穿的旗袍。“其实并不是大家不喜欢旗袍，不会搭配旗袍，而是适合日常穿着的旗袍品牌实在是太少了。”

她萌生出一个宏伟的计划，创立一个旗袍品牌，让旗袍走入平常生活。石榴坚信，传统服饰的回潮是一个趋势，新生代女性能够通过传统服饰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发掘自身的美。为了实现这个“小梦想”，石榴做出了美国常春藤名校休学回国的决定，只身拖着五只巨大的行李箱回国，开始创立自己的旗袍品牌“石榴集”，并拉到了600万的投资。

石榴觉得，如今旗袍这么不接地气，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它们老气的款式和过时的印花。不同于传统旗袍的老手艺人，艺术专业的石榴更加注重旗袍和现代文化的结合。从版型到印花上的创新和改良，希望更加符合年轻人的审美，做更美更亲民的旗袍。

人们对旗袍的认识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老上海里，其实旗袍从清朝到现在的设计，一直在改良，它的变化也是时代审美的记录。在石榴看来，旗袍的精髓就是故事。中国女人应该有自己的奢侈品与精神图腾，阮玲玉的忧愁，萧红的清冷，林徽因的温润，张爱玲的傲气，这些是旗袍针脚里每个人都能数出的几个故事，是那些被时间揉进物质里的精神。

石榴和纽约最大的印花工作室合作，将碎花和旗袍糅合，曾经不少令女孩钦羡不已却望而却步的传统旗袍摇身变成了邻家碎花连衣裙，圆了少女的旗袍梦。她还签约世界上著名的印花设计师，包括给LV、Celine等一线大牌画插画的艺术家，设计好看不贵的印花旗袍、连衣裙和家居产品，在互联网上销售。

“石榴集”推出的第一款旗袍是自己亲手设计的——改良廓形的旗袍，黑色郁金香型裙摆。有人看了大吃一惊：“长得不像旗袍呀？”但石榴不认为改变旗袍廓形这件事本身是错误的，“花瓣的裙摆如何？荷叶袖、泡泡袖、流苏边又如何？对于未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多一点想象力呢？”

石榴的终极梦想是让世界变得更好，而她借助旗袍找到了一条实现的路。创立了“石榴集”后，她和团队推出了“花裙子基金”，每卖出一条裙子，就捐1元钱，多余的花布头也会做成给偏远地区的孩子的小书包或花棉袄。石榴说：“虽然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像愿望中说的那样‘让世界变得更好，但至少尽力做到独善其身，在一步步努力向前走。”

编辑：成小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