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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浊流》中“阿力”的悲剧

2016-11-26侯卫杰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8期
关键词:贱民阿力日本

侯卫杰

(青岛大学 山东 青岛 266000)

解析《浊流》中“阿力”的悲剧

侯卫杰

(青岛大学 山东 青岛 266000)

樋口一叶被称为日本明治时期的紫式部,在《浊流》等小说中,对爱情和社会底层人物的描写极为生动有味。本文以现实主义为视点,解析小说《浊流》中女主人公“阿力”悲剧的原因及其内心欲求。

樋口一叶;浊流;身份等级;娼妓

1 作家樋口一叶及其作品《浊流》

樋口一叶出生于明治7年,被称为日本明治时期的紫式部。父亲是政府下级官吏,自幼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退学,15岁加入了诗人中岛歌子创办的诗歌组织“荻之舍”,17岁时家道中落,一人担负起生活的重担, 24岁去世。在生活的重压下挤压出来的写作生涯真诚可贵,她用自己短暂的生命抒写了我们难以体味的生活滋味。不难发现,在《浊流》等小说中,对爱情题材和对底层人物的描写极为生动有味。

小说《浊流》的主人公阿力是菊井楼的妓女。她漂亮、泼辣、也有些任性。阿力结识了结城朝之助,交易日深。可是她内心十分忧虑、烦恼。她以前认识一位商人源七。源七虽然有妻室,却对她旧情难忘,常来纠缠,阿力拒而不见。原来阿力出身书香人家,她爷爷是因为写书激怒官府被折磨自杀的。父母早逝,卖身为娼。她渴望结束卖笑生涯,能过人的生活。她将自己的心声吐露给了结城朝之助。当然,阿力也深知,这对于一个妓女来说,谈何容易。源七屡次受到阿力的拒绝,十分苦闷,不顾妻子劝阻,一定要与阿力重修旧好,在盂兰盆节前,竟将妻儿赶出家门。盂兰盆节后几天,便传出了阿力与源七去世的消息。

小说以菊井楼为视点,描绘了明治初期下层社会,特别是妓女的生活“怨景”。随着小说内容的展开,哀怨苦闷的阿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求可见一斑。

2 顽固的身份等级观念

日本的等级制度和等级观念在日本社会中根深蒂固。 “等级制一直是日本有文字以来生活中的准则,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七世纪。”①这种等级制度一方面使日本人“各得其所,各安其分”,维持了社会秩序,另一方面,践踏了人的尊严,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

江户时期,德川幕府把居民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士,就是武士,属于统治阶级。农、工、商属于被统治阶级。在四个等级之下,还有“秽民”、“非人”②等“贱民”,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可笑记》③中形容后者“如老鼠般百无一用”。所谓“贱民”不仅被认为是无用之徒,而且被视作奸佞淫乱的根源。此外,日本封建时代的等级制度是以世袭为基础的。统治阶级的武士与被统治阶级的农、工、商之间有严格的身份差异。

小说中的阿力就是这样“背了好几辈子怨恨的人。”阿力的爷爷是“读过方块字的人。”虽然“出身下贱”却致力于研究学问,然而一无所成,遭别人嘲笑。由于写了“对世上无益的书”,受了罚,悲恨难遣,绝食自杀。阿力的父亲是“手艺人”。在三岁的时候,从廊沿上失足跌了下去,导致一只脚残疾,在家搞金属修饰手艺谋生。

已经处于社会底层的“父亲”因为残疾,生活处境变得雪上加霜。相关律令中规定,根据疾病或者身体缺陷的轻重程度,将“废疾”划分为三等,分别为“残废”(一目失明、双耳失聪等)、“废疾”(痴哑、侏儒、腰背折断、一肢残疾等)、“笃疾”(麻风病、精神病、双肢残疾、双目失明等)。显然,父亲属于“废疾”患者。生活在日本近世的残疾人“他们的生活被贫苦、蔑视和歧视纠缠,如此生活处境又被社会无视。除盲人外,从事某些非农业生产的残疾人人数稀少而分散,很少引起社会的注意。”④然而这样的人物形象却出现在了樋口一叶的笔下。

阿力从小听父亲讲爷爷悲惨的人生,目睹着父亲屈辱的生活,亲身经历着命中注定的贫穷、落魄。在七岁的那年冬天,阿力在买完米回家的路上,手脚冻僵,大米被撒进了阴沟。无助的阿力情绪崩溃痛哭,然而对于下层社会的人来说,是不配讲“人情”的。“没有一个人问我哭什么,即使有人问我,更没有人替我买米。”自此阿力落下了精神错乱的毛病。此时的精神错乱是面对社会现实痛不欲生,无可奈何的哀号。

在江户时代,“爷爷”属于“贱民”,父亲自然也是“贱民”,出生于明治初期的阿力虽然没有被挂上“贱民”的标志,但也仍然摆脱不了“贱民”残留的印记。1868年,天皇“王政复古”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即“明治维新”。取消封建等级制度就是改革内容之一。1871年,明治政府宣布取消等级制度,将大名、公卿改称“华族”,仅次于“皇族”。武士身份被取消,改称为“士族”。农工商及秽多、非人等贱民皆被称为“平民”。明治政府虽然从法律上取消了封建制度,但这只停留在布告上,等级依然存在,只不过是将身份制度简化并纳入了新的国家体制中。

阿力与结城朝之助初次见面,以询问对方出身门第,作为了解一个人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可见出身门第仿佛贴在每个人身上的标签,也是评价和认识一个人最具说服力的标准。阿力被问及是否是平民时,并没有回答“是”,而是模棱两可地说“我也不大清楚”。她并没有觉得被称为平民后,生活处境较过去有丝毫的改善,依然是世人眼中的“白鬼”,冷漠无情,过着非人的生活。

3 名存实忘的“娼妓解放令”

明治维新以后,西方基督教教义及其天赋人权、平等博爱、一夫一妻制的思想传入日本,冲击了日本的传统伦理观念。1872年10月2日日本明治政府颁布了“娼妓解放令”(太政官达295号),规定与妓院有长期或短期契约的娼妓、艺妓及奴婢获得解放,与妓院之间的卖身契约失效,与妓院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该月9日颁布的司法省第22号法令,就勾销债务问题解释道:“妓女、艺妓丧失了人身权利,犹如牛马牲口一般,而人断无向牛马牲口索赔之理。”似乎日本娼妓真的被解放了,但是当时人们把这样的“解放令”戏称为“牛马解放令”。“娼妓”的人身权利依然没有得到认同,政府也没有提出娼妓“解放”后的安置对策。1873年东京府颁布第145号法令,将“游女屋”更名为“贷座敷”,并规定年满15岁的女子出具自愿卖淫申请,方可从事卖淫。所谓的“解放令”名存实忘,反而使娼妓逐渐合法化。

然而,这些被解放者的生计无法解决,也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一贫如洗而又无劳动技能、无法嫁人的女子不得不重操旧业,继续做娼妓。

花街里的女子如同陈列在商店里任人挑选的货物,凭借年轻貌美才得以招揽客人。阿力是菊井楼里的招牌姑娘,在同行姐妹里年纪最轻,也生得标致,有一身招揽客人的本领。隔壁邻居也称阿力是“近来的稀见的俏货”。然而青春与美貌稍纵即逝,而阿高就是前车之鉴:

“看来她年纪大约有二十七岁的样子,画眉剃额,把官粉擦得厚厚的,塗红了的大嘴唇象吃人的野狗似的,‘朱唇’到了这个程度反而令人讨厌了。”⑤如今的阿高,用以吸引客人的容颜已逝,只能站在门口招呼过路的男子。如此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阿力表面任性傲慢,内心深处却忧虑重重。她担心自己容颜老去的时候,成为另一个阿高。当结城朝之助望着阿高的背影笑着说:“这人不像是19岁,多老啊!”结城戳中了阿力心中的痛处,于是“忽然站起来拉开纸门,凭着栏杆,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在结城离开时,阿力还特地说:“菊井楼的阿力可不是铸在模子里的女人,也有变样的一天呢。”这句话流露出阿力对青春流逝的不安。

娼妓解放的法令相继出台,阿力可以选择走出花街自食其力。然而小说中作者借另外一位“窑姐儿”之口道出了普通妓女的心声,也让读者一步一步走进阿力内心深处真正的欲求。

“可是,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呢?尽管每天拼命贴火柴盒子,却依然连三顿饭都没着落。”“同样是心酸的行业里找个不需要劳力的活儿来干,这都是没法子,并不是我天性风流,爱浮华。”⑥

源七的妻子阿初便是从事家庭副业,算得上在经济上自食其力的女性角色。因为贫穷越显苍老。从早到晚不停地编藤席,挣的钱“全家大小三口子连喝碗米汤都不够”⑦。

一贫如洗的女性,没有一技之长,只能从事如“卷烟草、贴火柴盒子、缝短布袜、手工编织、做蒲扇等”⑧副业。辛苦劳累,收入了了,食不果腹,活得没有尊严。

4 结论:只想成为有尊严的普通人

顽固的身份等级观念和名存实忘的“娼妓解放令”造就了阿力“烦恼、无聊、苦闷、悲哀”的人生境遇。她厌倦这样的人生,拼命想挣脱它,“要是能够的话,哪怕唐土也罢,天竺也罢,真想一直走到天涯海角去。”挣脱悲惨命运,成为“普通人”的道路是条 “独木桥”,是那条阿力的父亲和爷爷都要过却“失脚跌进溪流里”的“独木桥”。几辈人的血的经验教训让阿力明白身为下贱的人,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被当人看,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普通人。那座让阿力心心念念的“独木桥”另一头连接着的是,正是阿力甚至她家几辈子人的内心欲求——成为一个人,称为一个普通人,成为一个有尊严的普通人。

注解:

① 鲁斯·本尼迪克特 《菊与刀》 商务印书馆 1992年

② 从事牢狱及刑场上的杂役或从事卑俗的游艺等。1871年从法制上废除该称呼。

③ 假名草子是日本江户初期用平易的假名文字写成的小说类的总称。如《可笑记》和《恨之介》等。

④ 朝尾直弘 《日本的近世》第7卷 中央公论社 1992年 p178

⑤ 萧萧 《樋口一叶选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2年 p66

⑥ 同上 p85

⑦ 同上 P93

⑧ 横山源之助 《日本下层社会》

[1] 萧萧 《樋口一叶选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2年

[2] 横山源之助 『日本の下層社会』 岩波文库 1985年

[3] 朝尾直弘 『日本の近世』第7巻 中央公論社 1992年

[4] momo 《樋口一叶:那一段怅然的浮世物语》 《优雅》 2010年

侯卫杰,女,青岛大学,日语语言文学专业,2014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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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6-00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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