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明艳

从魔鬼形象发展看欧洲大陆对苏格兰巫术的影响

古明艳

研究欧洲大陆的巫术文化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不外乎都是从古希腊、古罗马的神话故事、圣经故事和民间故事中去追溯巫术和魔鬼的渊源，再加上神学家们的故意引导而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魔鬼或巫术理论。苏格兰籍的历史学家克里斯汀·拉娜认为苏格兰的文化处于英格兰和欧洲大陆的中介点上，它的巫术文化亦是如此。然而其核心的思想魔鬼理论却是从欧洲大陆搬过来的。

最能代表欧洲大陆巫术观对苏格兰巫术影响的还是魔鬼，因为宗教改革以后苏格兰国内出现的魔鬼无论是从性质、形态和作恶方式都几乎是照搬欧洲大陆的。魔鬼在苏格兰就是一个舶来品。

《苏格兰巫术调查研究》中所描述的魔鬼类型大体上有：魔鬼以动物的形式出现；魔鬼以婴儿的形式出现；魔鬼以小孩的形式出现；魔鬼以精灵的形式出现，性别不定；魔鬼以女性的形式出现；魔鬼以幽灵的形式出现；魔鬼以女精灵的形式出现；魔鬼以男性的形式出现；魔鬼以男精灵的形式出现；魔鬼以昆虫的形式出现等。根据上文阐述，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精灵、幽灵形态的魔鬼是源自苏格兰的原生态文化；动物、婴儿和小孩的待定；而以人的形态出现则是受欧洲大陆的影响。

6世纪以前苏格兰几乎没有魔鬼这个概念。直到近代早期，关于魔鬼的传说还是很稀少。苏格兰最早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魔鬼是以红色的造型示人，这与后世通行的黑色魔鬼有所差别。尽管这个魔鬼的颜色不是像圣经中描述的那样是黑色的，它却与基督教有着很大联系。因为红色的魔鬼是以天使长路法西堕入地狱之前的形象出现的。在中世纪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以人的形象出现的魔鬼。魔鬼们大多是以野兽的形象出现在木刻画、岩画、油画或彩色玻璃上面。其中尤以启示录中的蛇和龙最为常见，也有以昆虫形象出现的，比如耶罗尼米斯·博斯的画中魔鬼就栖身于昆虫之中。

16世纪初，在苏格兰有一首诗是这样描述魔鬼的：

丑陋的魔鬼将影子拉长

披散的尾发斜挂在它的头上

巨大的尾巴上横嵌着猩红的滚珠

恶龙的喉咙在嘶嚎

狼人的利牙在尖啸

巨大的眼珠子光斑闪耀

什么样的黄铜造就这般腰身和触角

还有变幻莫测的脸色凶残咆哮

殷红的血管隐隐若现

闪烁的毛孔炽热灼烧

凶狠的獠牙散发着诡异

与皮肤上的鳞甲掩映着血淋淋的撕咬

凹凸不平的鬼躯随着光斑而起伏

一步步向前将鬼躯露出

浑身蔓布着恶魔的气息

摇摆的巨尾像蟒蛇般蜿蜒开路

这里出现的狼人形象比较引人注目，因为在这之前苏格兰并未出现过狼人这一生物。狼人也应该是从欧洲大陆传过来的。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此时的魔鬼仍然是以动物形态出现的。1591年出版的《来自苏格兰的消息》中，仍然认为这种有尾巴又有触角的魔鬼就是龙。

使这种情况出现变化的是詹姆斯六世。詹姆斯从丹麦回来后，将其在丹麦王庭所了解到的关于魔鬼的知识结合苏格兰魔鬼传统认识写下了《恶魔学》。詹姆斯虽然认为魔鬼是一种“精神”，但却强调这样“精神”具有形变的能力，能使自己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在这任何形态中理所当然包括了人的形态。1626年苏格兰国内出现一幅木刻画，画上的内容是以小孩子形象出现的魔鬼，而旁边它的父母确是拥有一对翅膀能够直立起来的野兽。可见苏格兰国内的鬼神学家以及精英阶层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并认可了魔鬼能以人的形态出现，这一认识在巫术审判记录中得到验证。

《苏格兰巫术调查研究》中统计过，在392例审判案件中，有276例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其中男性有250例、女性26例。在这250例男性魔鬼中又以黑色的最为通行。1630年以巫术罪名被判死刑的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描述他见到的魔鬼是一位穿着黑色外套的黑色男人，它没有带斗篷但有一个魔杖。1649年被控诉为巫师的艾格尼丝讲到自己曾见过一位黑色的男人，它的身边有位随从。她一开始拒绝跟随魔鬼，可是魔鬼施法使自己屋子弥漫黑色的雾气。1661年伊莎贝拉·斯密斯称见到一个黑色的魔鬼，这个魔鬼穿着绿色的外套。1662珍妮特在审判时坦白自己见到过两个魔鬼，其中一个是躶体的男子，它的头是黑色的。另外一个也是黑色的，它的皮肤十分粗糙并且长得十分凶狠。玛格丽特·杰克森1677年十分详细地描述了所见到的魔鬼，它是一个黑色的男人，穿着一件带蓝色领子和白色袖口的外套，下半身穿着长袜子却没有穿鞋。从这些供词中，仅以黑色男人形象出现的魔鬼都是各不相同的。

在这250例男性魔鬼中，有108例被指为与黑色有关。《苏格兰巫术调查研究》中记录到，1600年以前以黑色男人形象出现的有9例，1600年到1650年为17例，而1650年以后则有81例。从这一组数据可以清楚地表明魔鬼以黑色男人形象出现主要是在17世纪，而且主要是在17世纪下半叶。这也表明欧洲大陆的魔鬼形象在苏格兰的传播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加入了很多苏格兰自身的元素。

从现有的材料中来看，苏格兰的魔鬼虽然形态各异，但总的来说是比较世俗化的。这些魔鬼并不像欧洲大陆上的魔鬼那样怪异吓人。这是因为苏格兰虽然信奉基督教但是总的来说文化氛围中的神学氛围比较淡薄，历史上苏格兰教会与罗马教会的关系比较疏远。乔伊斯·米勒认为在苏格兰魔鬼的世俗化是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

还有一点可以反证苏格兰国内的魔鬼是欧洲大陆的舶来品。那就是在苏格兰的高地地区，由于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与外界的文化交流比较少。因此在苏格兰的高地地区，巫术审判中的魔鬼元素比较鲜有。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61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