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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弓

2016-11-26雪妮

海燕 2016年10期
关键词:四毛老师

□雪妮

弹弓

□雪妮

我在郊外的小树林子里,做一只弹弓。弓身是我几天前就选好的那棵大柞树靠顶端的枝丫。我爬上树,用刀子削下那节手指粗细弧度刚好的树枝。我知道所有的树里面,顶数柞木最坚韧,我就想做一柄这样的弹弓。

我要实施一个计划,瞄准那个人的眼睛,“嗖”的一声,愤怒的小钢球呼啸着飞出去,鲜血如注,那个地方成了一只黑洞。我无数次地想像那个情景,也无数次地在梦里实现这个愿望。我认为我是男孩子里的英雄,不像我爸,活得太窝囊。

我仔细用刀子把这根两脚分开的柞树枝削皮,打光。这个弓身看上去就像一个“丫”字,就像一个人头上长了两只角,又像女孩子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那两只角上拴的黑皮子是我偷偷从刘小霞的跳皮筋上割下来的,看着她伤心大哭的样子,我心里头好快活,谁让她学习那么好,每次考试都答双百,那个鲜艳的数字曾折磨得我死去活来。我妈教育我的时候老是点着我的脑门儿,拿她跟我比较“你看看人家刘小霞……”

其实,我对学习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就是我妈老逼着我学文化,说什么知识能改变命运啊,什么上了大学能做人上人啦,学习是你唯一出路啦,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为什么大人总让我们按照他们设计规划的路线走,难道我们小孩子就不能独立地拥有自由?所以,我习惯地逃课,这片郊外的小树林就是我的乐土。书包早已被我扔到柞树棵子边儿的草地上,我对它恨之入骨,那里边的东西让我讨厌,我看见它们就害怕,害怕就答不上来,答不上来就挨老师训斥,还有更难过的就是要面对我爸的拳头。我不明白,我爸一个每月只开六百元的小钳工,在家里其他人面前唯唯诺诺,咋对我就那么狠?估计我爸和我一样,也愿意欺负比我弱小的吧,借此寻找点心理平衡。

我耐心地用刀子在“丫”字上刻上我的名字,“王大国”。想想大国,多高昂的名字,我妈想她独生儿子能顺风顺水一路到达她向往羡慕的国家——美国。我妈志向远大,一心想着出国,做真正的美国太太。大学毕业后的我妈漂漂亮亮地等待,后来是迫不及待地等待,再后来就是竹篮打水的等待了。当最后的一线希望都成了泡影,无奈之下,三十二岁的我妈在我姥的催促下,匆匆嫁了我爸,一个外表老实巴交骨子里却很那个的车间小钳工。

从我记事起,我妈和我爸的战争就未停止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我妈身上经常留下我爸的老拳印儿,一度把我弄得很糊涂。我妈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长得水灵灵鲜艳艳,还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每月拿着两千多块的工资,还不算各种奖金,干吗老受我爸的气?照理说,我妈才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我很为妈妈抱不平。再后来,我爸和我妈吵架时,我就经常从我爸嘴里听到“烂女人”“破鞋货”这样的词语。前一个词我有点明白,就是说女人不好的意思,后一个词我就不太懂了,这个词被我记得牢牢的。终于有一天,我在我姥家玩得正高兴的时候,这个词蹦跳着不知不觉从我嘴里“溜达”出来。我姥原本笑眯眯看着我的脸登时就拉长了。我慈爱的姥姥问我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词,我说是我爸讲的,我姥二话没说,穿上鞋抬起身就走了,把我扔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哭了一个下午。

晚上,姥姥把我送回了家,我爸见着我姥就像老鼠见了猫。在我姥家里,顶数我爸没地位,我大舅是县机关处级领导,出入都有小车伺候着,大舅妈是我们这所小县城唯一一家农行的副行长,两口子都是这个小县城里的风云人物。大舅的闺女也就是我表姐整天趾高气昂,每次逢年过节我姥家的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得可着她。而且她还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这是她奶奶家,她奶奶家吃的用的甚至连住的房子都是她那伟大的至高无上的爸爸给买的,所以,她理应享受公主般的待遇。而我,一个小钳工的儿子,只不过是看在她姑姑的面子上,收留我这个外姓人。嘁!他妈的,我一听这话就想打人。

我的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我会在她昂贵的据说值一千多块的白纱裙上滴上几滴蓝墨水,会把她喜欢的玩具熊的内脏掏出来塞进床底下,会把她整天挂在脖子上咿呀呀唱歌的“挨母批死”扔进马桶,虽然为此我可怜的瘦小的身体挨了不少打,但我乐此不疲。

我姥装了一大卡车的重磅炸弹,一进门就开始冲我爸开炮,一下子把我爸轰得汗如雨下,脸儿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嘴唇由红变紫,又变白,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变脸大师。待我妈一进门,我姥立刻偃旗息鼓,她老人家正好累了,夺过在墙角站着愣眉愣眼的我手里的可乐,“咕嘟嘟”地喝起来。我可爱的爸爸憋着通红的脸讪笑着接过我妈的手提包说:“咱妈来送大国,我去做饭,让妈在这儿吃。”我真纳闷了,大人怎么这样虚伪,刚才那硝烟弥漫战火激烈的斗争场面难道是电视里放的不成?我妈说:“那就快点做吧,给妈炖鱼,妈爱吃你做的红烧鱼。”

我敬爱的慈祥的姥姥大手一挥:“不用了,我回家去吃,你爸还等着我做饭呢。”看我姥态度坚决,我妈只好送我姥下楼。

“砰!”随着我家屋门沉重的一响,我知道,接下来上演的肯定是一出悲情剧。

我爸和我妈进了他们的屋子“咔嗒”一声锁死了房门。我悄悄把耳朵贴在屋门上,屋里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我怕我爸的拳头, 他就会打人。我妈有时太痛苦了,在外面像个男人似的挣钱养家,回家还要看我爸脸色。我真奇怪,歌里不唱“天下女人是老虎”吗?我妈咋就像只绵羊呢?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很聪明,我一定得保护好我妈。听了一会儿,我就使劲地敲门大喊:“妈!妈……我肚子疼,哎呦!疼死了。”屋里“嘤嘤”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肿得像两只烂桃子的我妈推门出来:“大国,咋啦?让妈看看。”奇怪,今天我爸破例没打我妈,看来我姥今晚带来的重磅炸弹威力不小,我爸到底胆怯了。

等我终于弄懂“破鞋”这个词的涵义时,我已经上四年级了,是个十二岁的男子汉了。耳濡目染,我也像我爸那样,靠拳头执行我的意愿,我成了班级里的“小霸王”,老师眼里的坏孩子。我妈为了我,谦卑地站在老师面前,任凭老师训斥和藐视,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还特意安排我们老师和教导主任一干人等去“鸿运楼”吃了顿饭。在我们这个小不点的县城里,能去“鸿运楼”吃饭的人,那都不是一般人物,一顿饭就得三五千块。我妈为了我,她这个宝贝儿子能出人头地,舍得投这么大的资,无非就是怕学校开除我,让老师好好管教我,千万别把我当坏孩子处理,对我不理不睬,那我妈寄托在我身上的全部愿望就会泡汤,她要把她宝贝儿子送去美国留学的梦就会彻底破灭。我妈当初送我来这所全县城最有名的重点小学,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我妈托我大舅,我大舅又运用各种关系,花了一万多块钱才把我塞进来。在我,这里暗无天日,简直比牢狱还苦。如果我有格列弗那两下子,我就周游列国,想上哪儿就去哪儿,甚至可以乘船飞到另一个星球上去生活,再也不见他们。

家里的气氛像冰窖,冷得让人发抖,我努力地把我的注意力放在学校里,班级是我发号施令,能找到自己的地方。一天下午放学,我快乐地享受着弟子们给我进贡的五块钱一根的有着一大串外国名字的高级雪糕,看见刘小霞也背着书包走出学校大门,我的坏主意登时就来了。我指挥我的手下,尾随着她,准备在僻静的地方给她点颜色看看。要知道,上午周测验,我揪了坐在我前头刘小霞那条马尾辫两次,她都不理我,而且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妈的!此仇不报哪是我王大国的做派?我垂头丧气地盯着天书样的考试卷,惨了,这回肯定又是不及格,我把牙齿咬得咯嘣响,他妈的!刘小霞,我让你美,等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和四毛刘双悄悄地跟在刘小霞的后面,穿过马路,七拐八拐来到友谊路一座大楼后面的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我从没来过,这地方看上去很陈旧,估计是拆迁区之类的。正当我们准备一拥而上时,刘小霞的面前突然冲出个高高壮壮的女人,只见女人扬手就给了刘小霞两个大嘴巴。

“死丫头!死到哪儿去啦?现在才回来,破鞋下的种就是犯贱,两天不打皮子就痒痒!”刘小霞哆嗦着瘦小的身子,两只手护着头,被粗壮的女人拎小鸡一样拎进旁边一扇涂着朱红色漆的大门里。

我和四毛刘双面面相觑,难道这个女人是刘小霞的妈妈?怎么看上去不像啊,哪有打孩子这么狠的妈妈?我总是挨我爸的老拳,但是老拳虽大,往往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我妈更不用说,即便我再惹她伤心,也舍不得打我,只不过像她批公文时点顿号那样点我的脑门儿,让我长记性。

四毛先开了口:“你说平时刘小霞上课总迟到,放学也总走在大家的前头,她妈咋还嫌她回来得晚?”

刘双接过话茬:“还骂她是破鞋下的种,破鞋是啥意思?”我摇了摇头,心里忽然可怜起刘小霞来,再怎么说,我是小男子汉,挨顿打无所谓,可刘小霞是女孩子,那么听话,学习又好,怎么还挨打?四毛是老蹲级包子,比我们大两岁,他妈和他爸早就离婚了,四毛一直跟着他妈。他妈是小区里有名的交际花,小区里大小事儿都落不下她,四毛跟着也长了许多见识。

“我听我妈跟常去我家打麻将的那几个阿姨说,她们单位的小出纳员就是破鞋,跟她们领导搞,后来我问我妈破鞋是个啥东西,是鞋子破了吗?我妈兜头就给了我一巴掌,说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后来我妈说,破鞋就是坏女人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个词语不止一次从我爸的嘴里蹦出来,而且以千倍的频率发射到我的脑子里,给我烙上了深深的印迹。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妈文文静静,是知识分子,咋会勾引别人家的男的?这个问题像我嘴里吹的泡泡糖,在我脑子里越鼓越大。

我们三个百无聊赖,趴在马路牙子的彩砖上,把作业糊弄完,又在街上胡乱游逛到路灯亮了才各自回家。

推开屋门,灶间里飘出饭菜的香,我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起来。我爸在炒菜,桌子上已经放着一盘酱鸡腿,我贼一样溜进屋,顺手抓起一块鸡腿填进嘴里。

“淘小子,回来了啊。”我爸今天准定是捡着钱了,脸上露出少有的笑意。

“嗯,我妈呢?”我边嚼鸡腿边问。

“还没回来,你猜今天你老爸赢了多少?”我爸那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故作神秘地望着我。我爸这个人,没别的嗜好,就是愿意打麻将,耍小钱儿,他说人家是借酒浇愁,他是借麻消愁。我爸很少有赢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纯捐那伙儿的,小钳工六百元的工资差不多都用在这上面了。

“你老爸我今天赢了三百,三百呀儿子,好久没这么好的点子啦,一高兴给你们买了骨里香的酱鸡腿,再炒俩菜,等你妈回来好好吃一顿。”我爸把锅铲碰得叮当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已经六点半了,我妈还没回来,我趴在饭桌上昏昏欲睡,我爸在一遍遍拨我妈的手机,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我爸像头困兽在屋里直转圈儿,后来决定下楼去单位接我妈。

我背着书包在大街上游逛,不知怎的,来到一条幽深的狭窄小巷,左右两边都是涂着朱红色漆的大门。突然,远远的,朦胧中我看见刘小霞满脸是血,马尾辫也散了,披头散发向我走来,四周是毛骨悚然刺耳的尖叫声。我怕极了,大喊一声“刘小霞,你怎么啦?”我的身子一哆嗦,睁开了眼睛,哎呀妈呀!原来是个梦,吓死我了。我迷迷糊糊擦去嘴角的涎渍,不对,是真的有尖叫声,是我妈的屋子传出的叫声。我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撞开紧闭的房门,我妈瘫倒在地上,西装裙已被我爸用剪刀剪得粉碎,露出白嫩的身子上是条条青紫的血印,我冲过去抱住妈妈对我爸怒目而视。

我爸手拎着皮带气喘吁吁:“说,送你回来的那个小白脸是谁?行啊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到死你也改不了破鞋的本质,手机都关掉了,说!你们都干什么了?”

我妈只知道哭,浑身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嘴唇哆嗦着“大——国,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妈说完了这句话,像是用完了全身力气,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家的这条消息被我爸我妈严格封锁起来,并允诺给我买一套价值一千多元的新式变形金刚,先用糖衣炮弹堵住我的嘴,以免我那伟大而又慈祥的姥姥知道。我妈出院后,那已经是十多天以后的事了。从那以后,我妈就再也没笑过,每天按时上下班,她把全部精力放在我和那帧十字绣上。十字绣是我们这个小县城刚流行起来的手工刺绣,是一种很精致的手工艺品,被赋予各式各样的图案。我妈的这帧十字绣是她自己设计的,有一座红砖的房子,门前是条小溪,周围是绿草地和盛开的各色小花,两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我妈坐在我跟前,专心地绣啊绣,绣着绣着眼泪就流出来。

刘小霞两天没来上课了,班主任很着急,问班上谁知道她家的住址,刘小霞家没电话,联系不上,我自告奋勇地说:“老师,我带你去。”

我知道,其实我和刘小霞一样,都是苦孩子,都是在冰冻状态下崎岖生长的一株可怜的野草。

又到了那条巷子,那扇涂着朱红色漆的大门前,我敲了敲门,没有应答,老师问我:“王大国,是这个地方吗?你确定?”我坚定地点点头。老师扯开嗓子:“屋里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老师的嗓子就是好,难怪吆喝一声,我们这些淘气包就吓得屁滚尿流。没多大工夫,就听里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朱红色大门欠开一道缝,探出一张布满皱褶的脸:“你们找谁?”

“大爷,我们找刘小霞,这是她的家吗?”

“刘小霞,我不认识。”老头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老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我。“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和我差不多高,她两天没来上课了,我们老师来看她。”我急忙说道。

“噢,你说的是刘疤瘌家吧,他家是有个小女孩,可惜他家前天搬走了,回乡下了。”

“回乡下?她的父母怎么没通知学校啊?”老师半信半疑。

“唉!这小姑娘命真苦,爸和妈离婚了,她爸又娶了一个,这个婆娘忒凶狠,对小姑娘是半眼也看不上。孩子吃没得好吃,穿没得好穿,还经常挨打,我和街坊邻居都看不下眼。她家租住我这间房子,每天的吵骂声搅得四邻不得安生,只可惜这孩子了,受这么多苦,听说学习成绩还挺好,我们街坊都说,这回去乡下,小姑娘或许书都读不成了,唉!造孽呀!”

一路上,老师一个劲儿摘下眼镜擦眼睛,像是对我也像是对自己说:“今天的风可真大,刘小霞可怎么办啊?怎么摊上这样的父母!”我觉得我的身子飘起来了,全身火烧火燎的,我那颗小小的心像被扔进了搅拌机。我觉得,刘小霞的影子现在正贴着我,我离她的日子不远了。

我要坚决阻止爸爸妈妈离婚,我不要做没爹娘的孩子。于是,我精心地打磨我手里这把弹弓,它是我未来实施计划的重要武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我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瞪瞪去洗手间,闭着眼睛掏出家伙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解决了一泡废物。当我提上裤子转身回房时,听见我妈的房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这是一种被压抑得很低的我从没听到过的声音。我蹑手蹑脚溜到妈的屋门前,奇怪,我爸去玩麻将了,屋子里怎么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啥时能在一起,还有咱们的孩子……”一个压低了的男声这样说道。

“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是妈妈温软的声音。

我试着推了一下屋门,屋门从里边插上了,这个坏蛋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把妈妈抢走?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坏蛋的庐山真面目。我退了回来,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悄悄留出一道缝,拽了条被子披在身上猫在门后边。过了很久,我的眼睛都瞪疼了,困意也一阵阵袭来,我使劲掐自己大腿两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妈的屋门终于开了,继而,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后面紧跟着穿了睡衣的我妈。透过我家客厅窗帘的缝隙,我看见那男的亲了我妈的脸,还拥抱了我妈,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男的已经消失在门外。

这件事折磨了我一个晚上,我觉得有两个小人在我脑子里打架,这个秘密要不要告诉我爸,或者我亲爱的姥姥?我的脑子都想疼了,后来我终于决定把这件事装进匣子,封好,压上石头放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每次我妈和我爸冷战或吵架时我都会把它拿出来品味一番,然后对着墙上的贝克·汉姆扔飞镖。我妈不知道我有一套这玩意儿,这是我熊四毛的战利品,飞镖一下下扎进贝克的心脏,还有眼睛、嘴唇,我的心像在暑天吃了冰块那样痛快。

现在我已经十四岁了,我应该去实施我的计划了。

当我被剃光了头,穿上特有的服装,被带进这个有着高高电网的我从没来过的地方,见到跟我一样剃着光头的兄弟,我对自己说,终于解脱了。

我妈和我爸最终离了婚,我妈嫁给了被我特制武器打瞎一只眼睛的小白脸。后来听我姥姥说,那个小白脸是我妈的初恋情人,去了美国后又回来找我妈的。我呢,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了手。

我不知道,王大国和我再有什么联系。

实习编辑 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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