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Sepkowitz

准确地说，德克·诺维茨基不怎么能跑动了。他小心地慢慢走着，细细的手肘在臀部周围摆动，肩膀和背部挤来挤去，一切都不那么轻松。一般来说，球队抢下篮板后，他是最后一个跑过半场的。队友冲锋在前时，他偶尔会走上几秒钟，好像在说“我太老了，整不动这些幺蛾子了”。

在我们承认这一点之前，我们必须承认的现实是，小牛还是需要37岁的诺维茨基。而且，在你觉得他老迈得无法行动时，他又一次发起了进攻，没有哪个球员看起来，或是打起球来像他一样，舞姿不甚优雅，但也绝不慵懒或是令人悲伤，就像长跑运动员的步伐。

去年12月的一个晚上，德克在麦迪逊花园球场加快了自己的脚步。那时赛季才刚开始不久，现在是一次客场背靠背的第二场比赛。开赛几分钟，诺维茨基在左翼落位，在三分线内拿球。他用一个朴实的后撤步制造出了一丝空间，亮出了标志性的高弧线跳投。篮球在空中飞行，德克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而纽约的观众们毫无道理地发出了某种欢呼，却发现自己好像支持错了球队。皮球滚进了篮筐，这是小牛6个回合中德克得到的第1 1分，这让时光老人俨然成为了联盟中最被高估的防守者。

小牛在纽约赢球的1个月后，小牛取得了25胜19负的不错战绩，位居西部第5。这天，穿着凉鞋，套着全是相互冲突的紫色条纹中袜，搭配短裤和灰领衬衫的德克坐在了会议桌前，他衬衣的扣子是胡乱开着的，因为桌子太矮，坐着很不舒服的他开始把腿伸直转着椅子。他的右膝被厚厚的护膝盖着，他脏兮兮的金发，额头部分已经因为脱发变得稀疏，而后脑的头发则长得擦到了肩膀。经过20年的打磨，金色的发丝已经有点褪色，像个冲浪老将一样，但这也算是合情合理。

按德克的教练，里克·卡莱尔所说，1998年的9号秀诺维茨基是“与众不同”的。他有些古怪的癖好：在进球后他会拉起球衣的左上角；投进3分球后会有类似W的手势（笔直地伸出大拇指）；罚球时膝盖几乎会碰到一起。然后，这里还有一些重要的独特之处：他是“全世界最出色的无私球员”，这是他的总经理，唐尼·尼尔森所说的；他离约翰·斯托克顿为同一支球队的出场的历史纪录只差不到200场了；他的球风引发了进攻和防守的全面变革。

当然还有他201 1年的那座FMVP奖杯，它本身就与众不同——那年夏天，诺维茨基证明了，一个擅长跳投的大个也能成为一支总冠军球队的最佳球员。

“因为德克没有夺冠过，所以他遭到了很多人的批评。”卡莱尔说，“但他作为球队中唯一的球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支球队。”

这次胜利改变了我们之前所看到了篮球比赛——小球风潮正是诺维茨基成功的直接结果。而他的老而弥坚——上赛季场均18.3分，还有近来这些年的表现——也跟这种变化有着不小的关系。

当被问到他对NBA的发展有何感想时，德克挠了挠头，开玩笑说，“现在跑得更多了。”

跑动，这对诺维茨基绝对是一个问题（他的上场时间已经进入了历史前15），但他还是会继续前行的。只有四个家伙在37岁以后的场均得分比德克还多——多米尼克·威尔金斯，迈克尔·乔丹，卡里姆·贾巴尔和卡尔·马龙——只有后两位是在季后赛球队做到这一点的；诺维茨基可能很快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在12月，德克成为了NBA历史第6号得分手，他用左翼的一记跳投超过了沙奎尔·奥尼尔。

“我对他能保持伟大表现一点都不惊讶，”卡莱尔说，“你应该看看他付出的努力有多少——不仅仅是在球技上，还有让他能好好表现的饮食和力量训练。”

遗憾的是，出色的饮食计划对他的移动能力没有太大帮助。正如老队友迈克尔·芬利所指出的，“德克从来都不是最快的球员——现在他比以前又慢了一些。”

“很明显，我的优势一直在于投篮，”诺维茨基如是回应着自己的老队长，他的跳投正是2014年的纪录片《诺维茨基：完美投篮》的灵感来源。诺维茨基也注意到，勒布朗·詹姆斯，凯文·杜兰特这样的球星也开始尝试他的金鸡独立。2月，《体育画报》将他的姿势形容为“颇为笨拙，但却无法封盖”的投篮。

“球员们还是得对我的投篮给予充分的尊重，”德克说，“那正是我还能做出一点贡献的原因。我不是靠运球或者运动能力在这个联盟打球的。”

诺维茨基很谦虚，考虑得也很周到。我们问他被看作一位37岁的老将是何感觉时，他强调了积极的一面，“好处在于，你在这些年间积累了经验，即使你的步伐有所减慢，但相比20岁时，你对比赛的理解更深了。你更睿智了。比如，好吧，我怎样才能在这家伙面前出手投篮呢？嗯，上次他或多或少干扰到了我。好吧，让我晃一晃他，引诱他来封盖，或者是……你确实会变得更聪明。”

再被问到，对于那次现在看来依旧不可思议的201 1年季后赛之旅时，我们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你知道的，我觉得我第一轮对阵开拓者时的表现不是特别好，在总决赛中的投篮也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德克说，“不过我得承认，在中间几轮自己还是表现得很不错的。”

泰森·钱德勒也记得那次总决赛，他们击败了刚刚组建一年的迈阿密三巨头，但他的描述稍微有点不同，“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打成那样。”诺维茨基在6场比赛中场均贡献26分，带领小牛赢下冠军，从一位历史级得分手一跃成为，简单地说，一位历史级球员。

“德克不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但我在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信心，他有多么专注。”钱德勒说，“这种情绪是会相互感染的。我们的感觉就像，‘我们绝不会输。”

而在我们问他，他对如今空间型4号位热潮的影响时，德国人又一次谦虚起来，他将这归功于德国前锋德特雷夫·施拉姆夫（诺维茨基的偶像）和一些有利的规则变动。

“当我刚来到NBA时，还有很多的单打，很多的拉开，很多的背身，”诺维茨基说，“大家不再想看到有人在禁区里运15次球，所以联盟推出了背身5秒规则。我认为这使得联盟的比赛风格有点像欧洲风了，大量的传球，大量的移动。甚至连5号位也要能投篮，拉开空间了。”

想想1998年德克被选中时的联盟局势吧。西部正进入传统大个子的黄金时期——而诺维茨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消瘦的20岁年轻人，身上被打上了“欧洲大白软”这样充满成见的标签。

在职业生涯的第4场比赛，诺维茨基碰上了哈基姆·奥拉朱旺，查尔斯·巴克利和斯科蒂·皮蓬组成的休斯敦前场。他在这场失利中9投3中。（一周前的首秀，诺维茨基5投全失。）

“德克刚来的时候，我没想过他会成为那么出色的球员，”芬利说，“尼尔森教练早就声称他会像现在这样出色，但我确实没有发现。不过，我看到了他名人堂级的职业道德。”

2年后，诺维茨基击败了斯托克顿和马龙的爵士，在系列赛的第3场和第4场，他均砍下33分，挽回了0比2落后的颓势。他在2002年将凯文·加内特横扫出局。他在对阵姚明的火箭和拉希德·华莱士的开拓者时都赢下了第7场。他连续三年在季后赛和克里斯·韦伯的国王在季后赛相遇，他6次和邓肯在季后赛过招（赢下2次）。

在1998年，西部全明星的首发小前锋是加内特，而本赛季他们的首发中锋是凯文·杜兰特。

“都怪德克，”艾尔·杰弗森半开玩笑地说，大AI在2004年生涯伊始时打的是大前锋，但后来就顶到了中锋位置上。“当我进入联盟时，除了小牛，每支球队都有一个高大的大前锋和中锋。我不是说德克不高，他就是跟其他大前锋不同。一个能投篮的七尺长人？”

在德克之前也曾有过出色的大个投手（大多数都是其他欧洲球员），但没有谁能像德克这样得分。正如1998年和德克一起参加选秀的保罗·皮尔斯所说，“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球员，一个能运球，然后命中远程3分的七尺大汉。”

如果说，不是诺维茨基创造了“空间型四号位”（德克争辩道，“在我之前，就有德特雷夫，托尼·库科奇和其他人了。”），那肯定也是他让这一概念完善起来的。自2004-05赛季后，没有哪位球员场均中距离出手数和命中情况胜过德克，一个也没有。他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中距离投手，可能还是史上最佳。

对此最后发言权的就是那些近距离看过他的人们。

“老兄，他太擅长那种单脚跳投了，就像自动的一样。”文斯·卡特说。

“那样的高度，那样的准度，”芬利说，“无人能挡。”

“太准了，”杰弗森说，“有时候这快让我疯了，感觉就像，他怎么能投一个进一个？”

“那种投篮肯定是最……”卡莱尔停顿一下之后接着说，“让我想想怎么正确的形容……”

“事实上，那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投篮。”诺维茨基说。

到了7月初，小牛队中唯一靠得住的球员还是德克，这个联盟里第10老的家伙。钱德勒·帕森斯在几个月前就被膝伤悄然缠上，然后他去到了灰熊。比德克更快衰老的德隆·威廉姆斯是球队的首发控卫。

然后尼尔森和马克·库班把球队拼了起来：哈里森·巴恩斯和安德鲁·博古特加盟。球队的阵容算是到位了——理论上是这样。

“在赛季开始前，我把小牛的名字（从季后赛名单里）划掉了，”钱德勒承认，他是在去年夏天离开小牛，加入太阳的，“我觉得他们不再是一支季后赛球队了。”

当钱德勒刺耳的话被念给诺维茨基听时，他咧开嘴笑了，“我觉得谁都没有真正预料到我们会走到哪一步——我们也不知道，但这是我们一起做到的。这是一群想要赢球的老家伙——他们不在乎数据。每个人都做出了牺牲。”

也包括诺维茨基，他的出手数是全队最高，但他的场均出手在全联盟只排在38位。（还有，他在2014年签下的为球队着想的3年2500万合同给了小牛足够的（薪资）灵活度去组建这套阵容。）

“很多超级球星都对球队的重建缺乏耐心，”卡莱尔说，“德克只是想带领球队，让这支球队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

小牛在近16个赛季里第15次打进了季后赛，但现在的现实是：他们可能只是西部双雄（勇士，马刺）之一的刀下亡魂。诺维茨基强调球队渴望着“即插即战”，但他们可能还不够出色。不过也没有人预料到他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啊。

“我们甚至没有料到他们会（在上赛季）打进季后赛，”钱德勒谈到这支老迈却又活跃，更熟悉的小牛，“但德克就是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