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岳



我们为什么要写《哥们儿弟兄》

李西岳

先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去年冬天，大弟来京做股骨头置换手术，定好上午八点半进手术室，我七点半开始往医院赶，正常的话，八点就能赶到，可偏偏赶上堵车，医院大楼就在跟前了，眼睁睁地过不去。这工夫，大弟打来电话，说他马上进手术室了。我看了一下手表，差一分不到八点。我问他，不是八点半吗？他说，提前了，不跟你说了，医生催我了，话没说完，电话挂了。

我心里埋怨大弟，手术时间提前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又自责，明明今天手术，为什么不早点儿动身？我催司机，快！快！快！车到医院，我飞身下车，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跑进病房，按了电梯，不见动静，便沿着楼梯疯狂奔向三楼。手术室的门关着，门前放着一双棉拖鞋，我认出是大弟的，我通过半透明的玻璃隐约见大弟在脱衣服，不一会儿，门开了，护士抱着衣服出来，我问，是十三床的吧？护士点点头，把衣服递给我。我说，能不能进去看一眼？护士不搭理我，转身把门关上了。我抱着大弟的衣服，颓丧地蹲在地上，我这个大哥，当得太不合格了，大弟来京做手术，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进手术室呢？他能行走，不一定用我，可我哪怕是目送他进手术室，心里也是踏实的。我想，这次迟到，是要命的失误，或许将造成我对大弟一生的歉疚。

手术做完了，大夫拿着从大弟身上取下来的股骨头给我看，我把那个血淋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那是大弟身上的骨肉，当然也连着我的骨肉，连着我的心。

这个故事与《哥们儿弟兄》密切相关，因为小说中主人公原型有我的影子。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为数不少的长兄像我一样，只身出来当兵，通过拼命努力提了干，长了出息，然后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拉兄弟一把，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一奶同胞，手足相依，他们用超越父辈的爱去呵护弟兄传递亲情。我认为，这本身无所谓对与错，与拉关系走后门搞不正之风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与概念，当然也论不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大忠大勇。长兄们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父母分忧，二是尽长兄如父之责，殊不知，在履行这一责任的旅途中，却充满着艰辛并牺牲自我，劳其心志并损伤着尊严。小说中身在军旅的我背着长兄如父的十字架忘我前行，用含辛茹苦心力交瘁演绎着人生的成功与失落，用真诚与付出体味着亲情的冷暖与世态的炎凉，纷繁复杂尴尬纠结的情态中，呈现出当代军人在中国传统文化桎梏下的坚守与抗争、担当与无奈、思辨与苟同。

感谢《中篇小说选刊》的抬爱，虽然久违了，但我始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