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刘慧娟

盐碱地，我该怎样爱你

上海刘慧娟

1

仿佛有解不开的仇恨，一片片土地，寸草不生。

在荒莽的背景下，鸟雀低鸣，时间苦涩。

四野冷热不均，万物停止思想。

我和你，在类似窒息的时空中，渐渐成为隔岸灯火。圆满，越发苍茫。

星月对峙，仿佛有人受难，将浮世的所有欲望，生成沙枣树的针，生成抱怨和郁闷，生成人世间的不解风情。

盈香一生一世的承诺，此刻，在盐碱地找不到生之泉水。心思恹恹的开始生病。

纵使有人百结愁肠，盐碱地一如既往地冷静，凝重。透过艰涩的光阴，魔镜一般甄别金子与铜，泪水和汗水。

一串串感喟，在剥蚀泥土生锈的内核。

一场梦，经过曾经拂面的那枝柳丝，还是打马远方的雄姿。只有往事，被埋怨填满。在盐碱地，陷入更深的孤寂，找不到归途。

盐碱地哦，难道是一颗不懂爱的心灵？

2

从发白发咸的味道出发，照样抚摸相思的温度。

从南国到北国，原封未动的情怀，依旧轻捷如燕，青春飞扬。只是，你是被移栽的植物。盐和碱的刀锋，意外地刺痛了那份虚荣。

我用尖锐的语言，讲述奔跑和酣睡的区别。让你身世舒展，前途锦绣。我的真情打动了拔节的竹子和野草，打动了野性的菊类和动物，却打动不了你错误的判断和误读。

自始至终，你身心挟裹雷鸣电闪。而我，一直是遥远的午夜风铃。

濡染盐碱地，是躲不过的必经之路。

如果不长庄稼，就种上蔷薇吧！再种上春风和篱笆，在这块盐碱地，种下心中的一首恋歌，把荒原打扮成家的模样。

一切必须重新洗礼。让构思回到起初。

让那场婚礼继续等待，直到天长地久。

一条线，一道彩虹，或许都是遥望的表情，是蜿蜒曲折的倾诉。盐碱地的另一边，有鞭长莫及的春光，正穿过千山万岭，不断逼近。

风，驰骋而过，将黑夜的预言彻底打碎。

夜莺失语，马群乱了分寸。

黄昏来临之前，我要借上苍鲜明的手指，辨认君子与小人。 辨别甘甜或痛疼。

3

我深知盐碱地作为土地，实在存在着太大的缺陷。哪怕撒上最好的种子，也会颗粒无收。

但我仍然深爱，歌颂并赞美。

不生长粮食的土地，自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长个性也好，把最美的黄昏藏在沙里，把最美的黎明藏进露珠。

盐碱地也是俊俏的山河，将风云变幻梳理成丰收的景象，等着晚霞和朝霞照耀。

夜，如期而至，恰似预言。

雨，歇斯底里，兴风作浪。

纵使江河变色，翻江倒海， 盐碱地却深藏不露。真情真意，等待某一天升华，拔节。

天下太平的日子，盐碱地不会呼之欲出。沧桑久了，情感过于厚重。

即使长期覆盖寂寞，却一直从容。

时空，也曾经一筹莫展，将午夜欢欣撕碎，将风哨子视为敌人。

将人浮于事的那种傲气，视比盐碱地更加贫瘠。

4

盐碱地，我只好仰望，不忍俯视。

因为，有的泥土还继续风化，道理，已经偏离。真情或者假意，早已面目全非。

坎坷尚未涉足，你已退回自己的深渊。裹足不前能是最好的选择么？你走着，战战兢兢，那片土地还没有踏响，火焰，却冒出了凉气。

我是你的仇人，也是你的爱人。我选择继续爱你！

并以崇高或卑微的形象，和你融为一体。

你是风沙，也是浊流。我坚信你体内的涓涓清泉，终究会正本清源，还给历史真正的本色。

和盐碱地相比，我所有的收获，都存在着铺张浪费。

我相信盐碱地是我最后的伤感。冷热美丑，都是我措手不及的人生序曲。我除了选择爱，还选择珍惜。

盐碱地哦，在你对我百般对峙的垭口，我该怎么爱你？

我当然继续前进。当我途经那个雨夜，我会留下一份散发泥腥味的美学。

临行的时候，我在那棵红柳下，埋下这段风烟，即使长出有盐碱的果实，味道一定是甜的。

让盐碱地还是土地，不是灵魂的塌陷区。不生长无奈，也不生长是是非非的注解。

不培育浮躁与狂妄的喧嚣，不支持德行与良知的错位。

5

就在这片盐碱地，我将放你走。放你回归石头，继续坚硬。

我也走。重回那颗泪珠，却拒绝回到明亮的眼睛。

彼此放生，重新计算来生和往生。

放生。

还泪珠的苦涩和甜蜜，还露珠的晶莹与剔透。

我拿起行囊，同时，提取重逢的甜蜜，相识的美好。提取患难中的情义和忘不掉的铭心刻骨。

而后，仰面高天流云，也低眉审视足下盐碱地。

苍穹，超常地辽阔。大地，在冷峻中澄明，清澈。

盐和碱的味道一经混合，便成为启示录。

面对这一方盐碱地，我不想得到任何启示，我只想，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