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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生到死始终是女人的婴儿

2016-11-21萧伯纳

阅读时代 2016年3期
关键词:萧伯纳

◎萧伯纳

我们从生到死始终是女人的婴儿

◎萧伯纳

乔治·萧伯纳(1856.7.26—1950.11.2),爱尔兰剧作家,1925年因戏剧《圣女贞德》获诺贝尔文学奖。萧伯纳的戏剧性语言尖锐泼辣,充满机智,妙语警句脱口而出。著名的剧作有:《鳏夫的房产》、《华伦夫人的职业》、《武器与人》、《真相毕露》等。其喜剧作品《卖花女》被AlanLerner改编为音乐剧《窈窕淑女》,该音乐剧又被好莱坞改编为同名卖座电影。三十年代初,萧伯纳访问苏联和中国,与高尔基、鲁迅结下友谊。

萧伯纳致爱兰·黛丽(第四封信 1896年4月6日)

今晚我将在我这个村舍里,费点工夫“在爱兰的眼睛里晒太阳”(借用奥地利大作曲家舒伯特曲中的话)。

今年复活节的天气很坏,可是命运之神却向我微笑。

我遇到了十桩得意的事情:(一)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二)接到从芝加哥寄来的一张版税汇票,这一大堆钱是观众看不到爱兰·黛丽的表演时,不得已而求其次,跑去看我的《武器和武土》的成绩;(三)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四)我已经在我的新剧本的第二幕里,打破难关,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五)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六)看见美丽的落日,在遥远的山边坠下去,心里想念爱兰·黛丽;(七)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八)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九)接到爱兰·黛丽一封信;(十)接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爱兰·黛丽一封信。

谁说帕特太太要扮演我的《风云人物》中的奇怪的妇人呢?那个告诉你这句话的人是个撒谎者。我疑心是亨利·欧文告诉你的——呵,我怀疑是他。

你会问,为什么大家都疑心别人不道德呢?因为大家都不道德。这不是很简单的答案吗?

如果我将自己出卖——我的意思是说出卖我的剧本——他一定会跑到市场把我买过去,像买一只兔子那样,用一张棕色的纸把我包扎起来,置之高阁。一个评论家除了写写小剧本或改编剧本之外,还能贡献出别的什么东西呢?我看他是不想演出我的剧本的。不要让他把兔子买过去。

他是不会为了你的缘故,来演出我的剧本的。没有男人会为了女人的缘故干什么事情的。我们从生到死,始终是女人的婴儿,永远向她们要东西,而从未给过她们东西,除非是给她们那些要她们替我们保存的东西。

归根结底地说来,欧文何必喜欢人家?人们往往大谈爱情和感情一类的话——正如他们谈论宗教一样——好像这些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东西似的。可是,法国人的话倒比较有道理,他说,伟大的热情跟天才一样少。他可曾花一刹那的百万分之一的工夫去爱你吗?假如他曾这样爱过你的话,他的罪恶便可以全部得到赦免了。

我不知道女人可曾爱过别人,我有点怀疑。她们可怜男人,母亲般地爱护他,使他爱她们,以此为乐事。可是我往往猜想她们由于感到不能爱他而产生悔恨,因此她们的温柔才更加深厚。

男人有一种才能,就是他能够爱女人——不是始终如一地爱,也不是忠诚地爱,也不是经常地爱,也不是长久地爱——而是在一刹那之间——几年内也许只有几分钟的爱。

我稍微懂得这种人情世故,所以我才变成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不虔诚的人。因为当上帝要我上天堂,作为虔诚的报酬时,我干脆答复道:“我知道。我已经上过天堂。你再也不能替我做什么了,谢谢你。”

你夸口说你是个傻瓜,可是你有心灵的智慧,因此你完全有可能理解我向你说的深刻奥妙的话。

你说,我在一星期内就会讨厌你,这又是一句夸口的话了,这句话的含义就是:你能使我快乐一星期。

我的天!你要用什么东西使我快乐呢?艺术吗?政治吗?哲学吗?或文化的其他部门吗?我在这些方面所写过的东西(为维持生活而写的东西),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多。在这方面,在你开口之前,我说的话就可以使你疲惫不堪,我如果把我的意见发表两小时,就可以使你感到非常厌烦。

可是一个人崇拜圣母玛丽亚,是不会感到疲倦的。你会说,天啊,这个人是天主教徒。不是,这个人是《康蒂妲》的作者。我告诉你,康蒂妲就是圣母玛丽亚,不是别人。我要使她再化身——我将替你写一个和《康蒂妲》一样的剧本。不过,这个愿望不会实现,这是我现在所遇到的困难。《康蒂妲》写来倒很容易,可是其后却来个可憎的《风云人物》。

我到底还得再写完几个剧本,才会写出一个完全献给你的剧本呢?这只有天知道。将来等到你有两小时的闲工夫时,你一定要让我读《康蒂妲》给你听。你将会发现我是一个讨厌的中年的爱尔兰人,长着一丛赤胡子,样子凶狠,这我可没有办法。

附带说一说,我记得你有一次对我说过话,虽则你当时显然是心不在焉的,你一定忘得于净了。

那是在新歌剧院(即现在的宫廷音乐厅)的一次演出。你坐在正厅前排,我也坐在正厅前排,恰巧我们俩差不多是最后走出剧院的观众,正站在门口,等候走廊上的人走完的时候才走。我深深感觉到你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在我身边,可是我当然极力把这感觉掩藏起来。

你似乎在考虑一件什么事情,感触很深。你大约以为我是什么乡绅或教区牧师吧。无论如何,你突然举目望着我一会儿,然后用非常尊敬的态度说:“晚安,先生。”我在惶惑之余,几乎跌坐在地板上,可是幸亏我竭力自制,没有使你从梦中惊醒。

我当时仅仅本能地参加你的戏剧(不管是什么戏剧)表演,回答一声“晚安”,其姿态正和乡绅回答猎场看守人的女儿(一个非常高尚的、有出息的、行为端庄的姑娘)的问候一样。这个姑娘是出乎意料地在小路上碰到的,松鼠和兔子在你走过的时候惊惶奔跑。我望着你,一直到你转身走上通向牛奶场的小道而消失不见了。

我想你在轮回转生的过程中,大概记不起曾经遇见一个长着赤胡子,嘴角有讨厌的表情的乡绅或教区牧师吧。

独立剧院准备演出《康蒂妲》,如果这个计划实现的话,你返回英国时看到第一出戏也许就是《康蒂妲》吧。可是,这么一来,唉,我可找不到给你读这个剧本的借口了。

G.B.S.(萧伯纳)乌特伯利士,笃克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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