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

三十余人的教师休息室

一位儿子，与他的母亲僵持着

一言不发

桌子是冰冷的

墙壁也是冷冰冰的

空调在忘我地吹暖风

却无力温暖她的眼神

愤怒，已成两记耳光

对准了儿子的无畏无知

却又响亮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像犯了严重错误，或欠了巨债的人

落魄逃荒

办公室的空间已山穷水尽

墙壁苍白一片，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泪水，在眼眶里东藏西躲

可屋子里，何处不是目光？

我看到的

只是一位，可怜的母亲啊！

十点半的夜晚

时针指向十点，又到十点半

我瞅了几十次

没能替你留住一支离弦的箭

你骑着蜗牛走来

是否以为黑夜很长，长于白昼

可是，黎明来的时候

我多想为你延伸，每一个睡得还香的夜晚

此时，我只是行走在热锅上的蚂蚁

你不懂得，要承受多少煎熬

你用我瞅时钟的眼神

看过我的脸

像在看一块石头

或在触摸一块玻璃片

种一首小诗

我和孩子

在菜园里挖折耳根

酥软的泥土，一垄接一垄

醒来，又在阳光里醉倒一片

奇妙的农事，在春风里萌动

孩子说，就种一些风的种子

到了春天或夏天

地里就能长出清风

也可以种上太阳

不对，种太阳的时节应在夏天

等到秋冬，便可收获阳光了

还可以种上压岁钱

......

我说，再种上一些力量和希望吧

有一天，你准能长出一双

隐形的翅膀

又一年

年关，风划过山沟

故乡的皱纹深了

日子在老去

幸好，我还可以把年味

做成一道温热的菜

比如父亲爱吃的鱼，母亲爱喝的汤

可是，那尾鱼啊

一年又一年地，从眼角轻轻游来

却在失落的目光里搁浅

母亲说：没事，年年都在过嘛！

可我知道，只有泪水从心里流过了

才会让孤独成为习惯

胆小鬼

也是在范家嘎

也是这样黑漆漆的夜晚

村里那些死去的人

总在我的梦里，换着面孔活回来

偶尔有生硬的表情

就是一片汹涌的大海，小小的船儿

被横空打翻

我哭啊，喊啊

把土墙的裂缝当成夜的出口

拼命地逃，想往里钻

这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

也被一只胆小鬼，吓得提心吊胆

我的2月15日

我不会去计较

一个人路过的时间

与一首诗的存在

究竟谁更久远

我也不会，以某个节日为借口

去感伤一朵凋零的玫瑰

或在风中，拾起几片憔悴的花瓣

只是，我常常会回到

潜层的意识里。去寻找

一个荒诞的出口，指引未知

或者用一个抽象的符号

把记忆打开，然后封存起来

原来

任何一条宽广的河流

都抵不过时间的厚度

关上了一扇门

世界，已切成两半

瓶

荒诞的念头

任我虐它千百遍

依然固执，生长成

一棵草的卑微

我没有勇气，在风中站成树的姿势

我把心事，和负重的影

装进一只严实的瓶子

然后小心地说着梦话

用欢快的曲调唱悲伤的歌

我以为，躲进瓶子

就不会遭遇行走的风，和风里横飞的刀子

若干年后，我才知道

我藏身的，只是一只透明的瓶子

无论沉默，还是歌唱

都会成为出卖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