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雨

摘 要 在词学批评史上，被冠予“词中老杜”称号的词人为数众多，词论家在评词过程中将欣赏的词人与杜甫比较已成为一种常见思维。其中论者较多、论据较为圆整的是关于清真词与杜诗的比较，周邦彦多被赐予“词中老杜”的桂冠，这是因为周词在集大成、沉郁顿挫、音律和技法等多方面与杜诗相契合。

【关键词】清真词；词中老杜；杜诗

清真词自南宋起声誉极高，广泛流传，“二百年来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偎、妓女皆知美成词为可爱”。但被冠于“词中老杜”的称号还是在清代，《词洁》第一次明确地将周邦彦与杜甫相提并论： “美成如杜，白石兼王、孟、韦、柳之长。” 到晚清，词学家对周邦彦更是褒奖之至，陈廷焯把周邦彦推为“圣于词者”的五家之一，并认为“盖清真二字最难，美成词真千古词坛领袖。” 王国维认为词中老杜则非清真先生不可，此说被后世词论家奉为不刊之论，后人多沿袭之。清真词之“词中老杜”说是在清代词话中提及最多的，也是相对来说最具令人信服的，清代词论家多角度地论述使得“词中老杜”说理论化、系统化。

1 集大成

“集大成”这一概念最早见于《孟子·万章下》，是孟子对孔子成就及人格的最高礼赞。秦观最早将杜甫称作为“集大成”者，认为“杜子美之于诗，实积众家之长。”清代周济推崇周邦彦为“集大成”者，认为作词的最终境界即是达到清真词的浑化，将周邦彦列为上述四大词人之首。集大成的特征之一即集众家之长，杜甫在这一点上确实做到了“尽得古今之体势，兼人人之所独专”。而清真词也因有结北开南之功而被奉为圭臬。如周嘉莹所说：“不矜感发矜思力，结北开南是此人” ，南宋词人的创作无一不受周词的影响，其承前启后之功是毋庸置疑的。清真词对后世之影响深远，可堪两宋词坛的集大成者。

2 沉郁顿挫

“沉郁顿挫”一词多用于对杜诗风格的典型概括，“杜诗的主要风格是沉郁顿挫，沉郁顿挫风格的感情基调是悲慨。……沉郁，是感情的悲慨壮大深厚；顿挫，是感情表达的波浪起伏、反复低回。”而“沉郁说”亦是陈延焯词学理论的核心观点，他以“沉郁顿挫”为批评标准来品词评词，并认为“美成词极顿挫之致，穷高妙之趣，前无故人，后无来者”。诗学史对杜诗风貌的标签与陈延焯对清真词的定位如此一致，足见陈氏对周词与杜诗之间关系的暗示。

杜诗为唐诗最高之成就，陈氏评价说：“杜陵之诗，包括万有，空诸倚傍，纵横博大，千变万化之中，却极沉郁顿挫，忠厚和平。此子美所以横绝古今，无与为敌也” 。除老杜外，被频繁称赞为“沉郁顿挫”的词人非周邦彦莫属。陈延焯认为“沉郁顿挫”是周邦彦成为“万世不祧之宗祖”的原因。《白雨斋词话》中的沉郁说论述完备，多以清真词为例来表达他的词学审美追求，认为清真词可称顿挫之致的典范，不仅在音节上、章法上都有顿挫之态、曲折变化之妙。

3 音律

杜甫在格律上精心讲求，“老来诗篇浑漫与”、“晚节渐于诗律细”等诗句都可窥见其一生对音律有意识地追求。他在创作实践中不断地改造旧有的音律形式，创造出独具特色的新音律，其格律范式为后世之典范。同样，周邦彦精通音律，好自度曲，多创调之才。其词作音律精严谐畅，用调多且新，下字用韵，皆有法度。可见，清真词在音律上的超绝造诣已成公论，为词家之冠。因此在音律上，在两宋词坛唯有周词可与杜诗相媲美。清人从音律方面“将周比杜”的词评数不胜数，对周词音律成就的论述十分完备。周邦彦创作了不少精审和谐的新调，使南宋词家“隐然有共守之韵”，成为了倚声家之祖。这与江西诗派奉杜甫为祖，对杜诗的格律音韵字规句摹的影响是一样的。

4 技法

杜甫重视艺术技法在诗歌中的运用，他自觉地训练诗律句法，最后到达高度自然的境界。同样，周邦彦对词作的思力安排也极为用心，他的词法多为清人称道，陈延焯赞“词法莫密于清真”，可见与以情感见胜的传统宋词不同，清真词感兴的力量少，而把思力着力在对结构章法技巧的安排上。其次思力安排也表现在对词中情感的安排，表达感情时留有余地，不过多地作直露语、过头语，使词有含蓄蕴藉之味。然而，清真词也因此为人所诟病，被批评雕琢痕迹过多而少了自然韵味，例如王国维批评清真词过于安排构思，而无天才之神韵，只能算是“人才”。虽为贬词，但仍可从侧面反映出其在词法技巧方面刻意的追求，在这点上，周邦彦与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是一致的。

5 清真词不及杜诗之处

虽然清真词常与杜诗相提并论，并不意味着词评家认同二人的文学成就可等量齐观，不少清代词论家论及了清真词不及杜诗之处。周邦彦的人品及词作内容在清代有不少争议。王国维对周词的态度前后落差很大，既贬斥其“不是大家气象”，又称誉为“词中老杜”，其贬低之辞主要从精神内容层面审视周词的不足，认为“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娼伎之别” ，认为周词多写流连青楼、风流韵事的题材，内容局限于儿女情长，故“创意之才少耳”。王国维此论当受刘熙载观念的影响，刘熙载词评以道德教化为标准，重视“词品”，认为“周旨荡”，妖媚无格，不为君子之词，“当不得个贞字”。从思想内容方面来说，无论是题材的深广度、境界的高度还是作者个人气质在作品中的体现，周词都是远逊于杜诗的，这是周词的缺憾之一，也是不及杜诗之处。此外，陈延焯虽多次将周邦彦比作词中老杜，赞赏其有沉郁顿挫之致，然而并不认为二人的“沉郁顿挫”同质：“至谓白石似渊明，大晟似子美，则吾尚不谓然。” 陈延焯仍认为杜诗的成就是无人能及的，词坛中虽有周邦彦这等大家，但受于词体的限制，词作中的题材及境界都难以与杜诗相较。

参考文献

[1]唐圭璋.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

[2]王国维.清真先生遗事[M].上海：上海古籍书店，1983.

作者单位

辽宁大学（蒲河校区） 辽宁省沈阳市 1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