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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北京

2016-11-02张娜

北京青年周刊 2016年34期
关键词:大栅栏胡同建筑师

张娜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他烛骨般的心跳”这是汪峰的一首歌曲,很惊心动魄的一首歌,他唱“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失去”。说的是北京。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北京呢?我们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携手走进未来的北京呢?

建筑师张永和曾经讲过几十年前,他年少时候登上景山,看到的北京城,四九城绵延而去的房屋群体震撼到他,“看到下面的灰屋顶,我觉得就跟波浪一样,和院子里边伸出来的绿树交相辉映”。那时候他就有种感觉,整座北京,就是一栋建筑。

而对于城市的认识,张永和的关键词是“适当密度、尺度,混合使用,强调步行,强调公共交通和交通方式之间的连接” 。

问参与大栅栏北京坊改造的日本建筑师菅根史郎,新文化是否要把历史传统叠加在现在北京人应该有的新的生活方式之上,建筑师回答说,“无形的东西也是可以和现代相结合的,比如茶杯和喝茶行为,是过去非常重要的文化传承。应该考虑如何把这些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与现代的生活方式结合,也许完全看不出中国的‘形,但是有形无形都是文化,精神和价值观最重要。”

北京坊项目总建筑师吴晨则强调大栅栏厚重的历史——“从明清六百多年的历史,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开始有西方建筑传入影响到这个街区(大栅栏)的风格;从七十年代改革开放,再到八十年代的落寞;从我们持续12个寒暑的努力,再到焕发新生的时刻;从这个维度来理解北京坊,会更加丰富。”

这些建设者们把北京坊的改造看成是中国建筑界对城市生活和城市复兴的一个答卷。

建筑师宗澍坤把五道营的一进老院儿改造成了卖越南河粉的餐厅,他认为北京今天的问题正是他们这一代人在过去的20年造成的,他们是这个过程的亲历者,所以,接下来要解决一些人们一直批评的问题,让北京变成更像是人们心中期待的样子,只有扎扎实实去做事!

餐厅的合伙人、设计师谢大欢则认为房子用久了会自带烟火,传承的记忆,是斑驳的老窗,是褪色的灰墙,古旧的街巷里最弥足珍贵的,是经年日久沉寂下来的历史味道,人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层层的年轮记录下来。

其实不是路漫漫兮其修远,而是路就在脚下,北京的土地就在那里,房子就在那里,那这个秋天也就在那里。

慢慢走,要负责!

北京坊

大栅栏,从物质空间的衰落到整体的城市复兴

2016年9月26日,北京坊将正式亮相,前后历经12载,一个完整生肖的轮回。两院院士、清华大学吴良镛先生为在历史文化保护区中的北京坊提出了“整体保护、积极创造”与“和而不同,违而不乱”的建筑风格原则,在保留胡同肌理、构建开放、多元的文化商业空间,在最大限度保护和重塑街区历史原貌的前提下,在完成了北京坊整体城市设计后,为了寻求街区设计生态的多样化,又邀请王世仁、边兰春、崔愷、朱小地、朱文一、齐欣、吴晨共7位在城市规划、建筑设计、文物保护等方面颇有造诣的建筑师共同完成8栋沿街的建筑单体设计。

北京坊地处北京城市中心,正阳门外,中轴线西,东至珠宝市街,南至廊房头条,西至煤市街,北至西河沿街。与天安门广场零距离。这一文化街区建设完成之后,将整体呈现“一主街,三广场,多胡同”的空间格局。

北京坊街区以国家级文保建筑“劝业场”为核心,结合这一片区百年前所逐渐形成的“民国建筑风格”基因进行精心的研究与设计,使街区整体得以保护修缮与有机更新。现街区建筑已基本建成,处处体现着民国时期西风东渐的痕迹,印刻着岁月的沧桑、弥漫着浓烈的艺术气息。

吴晨,我们希望能创造让人迷恋的环境,使人们与城市产生情感的交流

吴晨,博士,北京坊项目总建筑师 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副总建筑师 北京市城市设计与城市复兴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

在这个项目上,承载着我长期以来所形成的对于城市的理解、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和期许,在我们的设计中,传统街区的活力要素、传统文化的传承、以及传承中的创新,都在或多或少努力实现着。

北京坊这个项目能在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上进行这种创造与实践,是件伟大的事。北京坊的建筑特点与前门大街截然不同,前门主要是以历史复原为出发点。与天安门广场周边的其他建筑也不同,例如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人民大会堂、历史博物馆,上世纪七十年的毛主席纪念堂以及不久前建成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办公厅。北京坊这个地段有着厚重的历史积淀,有着不同年代的文化元素和信息,而在延续历史的同时,我们也要面向未来,积极创造。

理解了这些,我们的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比如为什么我们空间上要有胡同的肌理?为什么要使用传统的建筑材料?为什么形式上要有中西交融的风格?为什么要有那么丰富的步行体系?为什么整个建筑立面外层严谨,面向内部的城市空间放松、越来越活泼?我们希望能创造让人迷恋的环境,使人们与城市产生情感的交流。所有处理的手法,是逻辑的体现,都可以去解读。就像解读梵高的绘画,一定要结合人文环境和背景,理解他创作时的心情,才能理解他想达到的某种突破。因此城市与建筑也要从综合的背景去解读,这也是北京坊跟太古里或新天地不一样的地方。这也是我对“北京文化新地标”的解读。

大栅栏的沉淀太厚重了。从明清六百多年,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开始有西方建筑传入而影响到这个街区的风格;从七十年代改革开放,再到八十年代的落寞;从我们持续12个寒暑的努力,再到焕发新生的时刻。以这个维度来理解我们的项目,会更丰富。我们希望把它看成是中国建筑界对城市生活和城市复兴的一个答卷。

菅根史郎,设计师的语言是设计图,它是世界的

菅根史郎,建筑师,拥有15年的建筑设计经验。

菅根团队主要负责北京坊项目的景观、灯光及标识设计。

大栅栏在过去几百年,都是中国文化最前卫、最时尚的地方,新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可能相当于现在北京的三里屯或者国贸。所以我们在这个项目当中要表现中国新的东西,还原过去。

北京坊的城市设计,创造性地提出了地下、地面和空中的步行体系,这跟日本、欧洲和北京其他项目都非常不一样,这应该是北京坊最具差异化和识别性的特征之一。

“北京文化新地标”概念很好,这样才能把原来大栅栏的感觉体现出来。当然硬件,比如建筑和景观设计不能完全做成现代的,要有历史文脉的状态,里头的一些文化、生活方式的业态,能够引导北京新文化生活,这才是复原大栅栏的样子。

我们做景观设计的时候已经确定下了这种零碎街区的模式。那时除了三里屯太古里,可能没有这样的形态。也许是北方气候考虑,习惯于做大型室内商场。对北京坊来说,这样的模式,从区别性上非常重要。我不知道这算有形还是无形,但这种胡同文化,大家都在室外,在胡同里玩儿、聊天。因此对我们来说,一定要把这种特色生活方式体现出来。

北京大部分胡同没有绿植,树都在四合院的中庭。虽然胡同都很狭窄,但我们希望能让没有感受过胡同文化的人,能在这个狭长的空间里休息、玩儿、感受胡同生活,所以我们做出了一些变化,比如加上绿化,让过来的人能感觉到放松。同时这样也能带动业态,比如街角的咖啡厅,自然会在外面摆放桌子,做出休息空间。我们希望通过绿化引导这些行为。另外也做了一些水景。水景在北京做起来比较困难,比较麻烦,但我们还是希望做起来。我们查了胡同的发音,胡同这个音是来自蒙语“井”,水井,肯定要有水的。有水的街道才叫胡同。因此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水,我们希望恢复胡同原来的意思。这样才能做出城市地标该有的样子。

设计师的语言是设计图,设计图是没有中国风格美国风格的。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风格,但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多元化。而多元的感觉其实就是大栅栏的特点。

NEOUZE Luc 民国与西方建筑相融合的街区

NEOUZE Luc (吕克)法国人,北伦敦大学城市规划硕士。政府认证建筑师。目前担任法国AREP设计集团北京子公司设计经理。团队主要负责北京坊项目前期规划研究及室内地下商业设计。

北京坊项目反映历史,是传统文化的衔接。其实欧洲特别是法国也有很多类似的案例,例如在五六十年代,国家以经济发展为首要任务,慢慢过渡到文化复兴。

民国时期,一批优秀的中国建筑师从海外学成归来,把一些西方建筑的精髓带回中国,融入到当时中国的建筑设计中,其中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就是劝业场。劝业场是从意大利留学归国的中国建筑师沈理源参与设计的,是中西结合的产物。

首先,在规划研究中,沿袭了胡同的传统尺度标准。第二,在平面设计方面,我们研究了一些历史图纸,发现民国时期有一些既有的土地范围。那些私有土地的图纸,都有自己的红线范围,才不会把建筑延伸到旁边。我们在设计中也遵循了民国建筑的法规和市政图纸规范。其中只有劝业场比较特殊,因为它在过去是百货,因此比较高层。而其他建筑的高度和红线范围,都参照了过去的信息。第三,在材料选择上,民国的建筑多采用红砖和石膏。但我们并没有因为要重建而死板地遵循,而是在考虑了与周边胡同建筑相融合的因素后,选择了青砖作为主要材料。所以我们其实是从两个方面去考虑,最终取一个折中的选择。

天安门和前门这片地区的城市尺度和功能性非常不同。前门地区有很多游客,而大栅栏胡同依然有很多老百姓生活。我们考虑到不同城市尺度之间的联系,不能完全切断,而是要将各种城市功能互相融合。

劝业场在改造过程中,对于电梯的位置稍微做了些改动。在选取电梯时,我们的功能考虑是面积大,速度慢,给来访者提供一个观光的环境。另外我们希望将这台电梯作为一个亮点,体现传统到现代,中西结合,非常特别。电梯中画作的风格取材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兴起的风格叫“新艺术”,体现的是一种文艺的浪漫。

wǎn菀

给你阳光雨露,让古老的院落延续它的生命

“wan菀”是一个细腻又舒服的地方,这很符合处女座合伙人谢大欢的格调,整个院子被举架很高的玻璃罩子罩上了,一丛一丛的植物,摆在窗台吊在屋顶,有颜色鲜艳的还有浓郁的化不开的绿的,间或会有水汽从屋顶喷下来,然后你似乎能听到植物蓬勃生长的声音。

大欢说,“我想做一个充满阳光雨露的地方”,于是建筑师宗澍坤就在院子的头顶加上了一片云,阳光可以很好地从玻璃屋顶上射下来,也带来了阳光雨露和风。它坐落在五道营胡同的东口,紧邻着张永和设计的京兆尹,后者更像是深宅大院,而菀有它的钟灵毓秀,老房子被改造成能够呼吸的样子,正如他们自己形容的,“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折射出他们健康、敞亮、生机盎然的态度。”

Q=《北京青年》周刊Z=宗澍坤X=谢大欢

Q:北京城给你的印象是怎样的?你怎么看城市中的老建筑以及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X:我的老家在四川内江,对我来说已经离开她16年了,对我来说有两个这样的城市,一个是全新而陌生的她,一个是记忆中熟悉老旧的她。

一个城市需要往前发展,必然需要首先满足本地居民的生活需求,改善大家的居住环境,在过去十多年的城市化进程中,老城的印记逐渐的被抹去了。也许对于一个离开家多年的人回望家乡,会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好多建筑已经几乎消失。但是对于依然生活在那里的人,感受却没那么深刻。

这是一个时代的集体行为,老房子也很难在那个时代因为情怀而得以保留。好在,大家生活更好了,会去追求更有文化氛围的环境,于是,文化的印记在这些新的城市格局中又开始生长。

和北京比较起来,北京这个城市尺度足够大,所以还能在二环中找到五道营胡同里这样难得的老房子。对于小城市来说,老房子的消失在当下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本地居民在新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时,如何能创造好的场景去包容文化,滋生新的街区文化。

Z:我并不是像很多人那样觉得北京的这些老院落因为老就应该一味地去保留,因为那种保留让院落被陈列和展品化,并不是它真正有什么用处,所以我更希望院落空间能够继续延续他的生命,让他们继续开开心心的回到记忆中的院落,但是做他们今天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坐在那边假装是他的父辈们。

Q:有关wan菀这家餐厅也是这个老院子的改造是以什么主旨进行的?

X:从菀的定位出发,我们去思考如何利用北京四合院的格局去构建一个充满阳光雨露的整体餐厅环境。我们要做的是让越南的感受在北京的四合院去生根发芽,所以第一步在不破坏院落结构的基础上利用温室去调整了院落内的小气候,模拟越南那种湿润的空气。

第二步,我们开始“邀请”一棵棵植物住到这个被调整过的院落中。根据每一个角落的阳光,温度去精心布置每一株植物的位置。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尊重植物生长的需求,遵循阳光移动的轨迹,甚至尊重院落本身的结构。所以最后呈现的是一个在每一处细节都很自然的舒适感,每一株植物就刚刚好的在那个地方静静地生长着。我们没有刻意去设计什么,反而植物,阳光,空气,湿度,温度,院落却反馈给我们一个能移步换景的结果。

这是自然的力量,我们做的,仅仅是尊重自然,挖掘自然最美的设计力量。

Z: wan菀是我的朋友要在那里开餐厅,我想给他们高高兴兴的开餐厅,来的时候可以舒舒服服吃东西,不想让建筑设计的很多东西抢夺了人们的感官。

味觉还给食物,视觉还给菜单,我想给人的是一种体感和温度,对于老北京过去记忆的延续,是一种很模糊很抽象很宏观的感受。希望这个院子,真正作为餐厅会被人忽略,不会从里面挑出很多设计手法,挑出被建筑师强加进去的符号,这是谁的风格,这是什么东西,让人们辨识出这里是五道营胡同的老院子,我希望在隐约的这些之后,人们能够感受到舒适和安静,在这种环境下更有心境去体会一碗美味。

Q:你们给这个老院子加的盖子实在是美妙。

Z:我们在院子上面加的这个盖子,其实是一个非常朴素的想法,我们想让院子变成使用的核心,我们区别于一般人都会加的玻璃顶,我们是在人们的视线以外和感受以外,在北京四合院的空间之外,增加了一层天空的感受,你可以认为我们试图在院子顶上加了一片云,让这片云为这个院子遮风挡雨以及营造氛围。

建筑师提出了总体的设计线索给出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包容很多内容,我把空间调整成一个很舒服的半室内的空间之后,人舒服了,花花草草就很舒服了。

这时候,大欢说,这很像是一个花房,为什么不摆点花呢?因为我们摆了花,不妨再喷点水。

X:我们的宗旨是让封闭的开放,让窄小的拓宽,抬高屋顶打开外墙最大限度扩大空间创造出更为暧昧、充满无限可能的空间,通过调整天空构造层次,设计一个如云朵般漂浮于院落与天空之间的保护层。把老院子的房檐屋瓦展露出来,使内院空间更趋室外化,把光线和院外的景观请进院内,视野更加开放通透。把经过净化过滤的水雾,定时喷散到空气里。在炎炎夏日绘出一幕清凉, 带给整个空间最合适的湿度。在原室外院落的范围铺设内置地暖的仿木地板,保留了室外感又兼顾了舒适度。

Q:门窗你们都没有损坏,而是作为装饰挂在墙上。

Z: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院子,它虽然很破败但是还很完整,仅仅是一个破旧的院子,该有的东西还有。我不想扔掉什么和毁掉什么,希望他能够延续,老的四合院要获得新生命不是要砍掉他一只胳膊换成一个假肢,而是这个人开始用另外一种语言说话。

所以我们把老的门扇都摘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大的厅堂来做饭馆,摘掉所有的门扇之后觉得这个空间变大了,这些门扇本来属于这个院子,我们为什么要把它扔掉呢?所以我们把它推到后墙,发现这样做了之后,空间放大了四五倍。窗扇不再是割裂空间的阻碍,变成了回忆空间的线索。

X:移步换景:我们把每一道门框与窗框都当一个画框,在设计的时候,力求每一个画框背后都能呈现一幅美丽的画,开业以后,不同的客人坐在这些画框中,形成了时刻不同的画面。房子用久了会自带烟火,传承的记忆,是斑驳的老窗,是褪色的灰墙,古旧的街巷里最弥足珍贵的,是经年日久沉寂下来的历史味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层层的年轮记录下来。

Q:你们怎么看大家对于北京的改造?

Z:可能是因为我在北京呆的太久了,有记忆以来就在北京,长大之后做建筑师,几乎看到了北京关于建筑的每一件事,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很多人对于北京的看法,我觉得百分之三十认同,他们提到了很多关于北京之前的好和今天的不好。几年前,我跟BMW合作研发他们的电动车项目的时候,有一个共识——低碳,不是说人类要倒回原始社会去,而是在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继续向前发展的时候,如何让我们消耗和产出的效率更高,也不是大家都住四合院,都不开车了,让北京静下来,回到记忆中的场景当中去,而是我们要想办法让我们更有未来,向前看而不是去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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