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

亲爱的巴黎

一

亲爱的马黎，我来看你

风里的陌生，梦中的临近

而我昨天刚刚在

保罗·瓦雷里的海滨墓场

透过众神的安详凝视

我宁静的皈依有些做作

为你女神般召唤的名字

依旧怀揣忐忑而躁动的诗心

亲爱的巴黎，我来找你

虽然塞特的瓦雷里

曾也休眠于你的怀中

而你地铁的交错

奔忙的紧迫，以及

咖啡与红酒碰杯的日月的确不像中国的金梭银梭

你可以香水世界

用LV装满一程时尚

让艾菲尔总是登临高大上如此一般好像，诸世纪都归属了法兰西

但，这肯定不是全部的你

在蒙马特高地

我与当年你曾抛弃在

圣心大教堂广场的流浪诗人

有点气喘吁吁地拾级而来

他却被猝不及防的时间

绊倒在苍天无言的讶异里

亲爱的巴黎，我来靠你

据悉，这是一个艺术的高地

高更的历炼，凡高的梦呓

塞尚的徘徊，莫奈的沉思

真的都来自这里

亲爱的巴黎，我来读你

蒙马特小小的公寓里

我亲自烹饪并喝点小酒

等你的太阳慢慢升起

然后，慢慢腾腾地

为你写一首长长的诗

二

巴黎，亲爱的巴黎

我以疑惑的目光

一路寻觅着你

哪里藏着世界之都的秘密

梦想与现实之间

曾也呈现命运的如约

二十二年之前

就在圣心广场一角

那时街头作画的中国兄弟

梦想上帝洒下甘霖

成就一个任性而饥饿的自己

梦境原本没有多少丰满

现实比残酷更加骨感

画板般僵硬的巴黎“城管”

将陌生的面孔连同开封的油彩

轰然一声拎至地狱

而那位叫让的大哥

悲天悯人的法兰西画家

以自由艺术的名义

出手相助了丧魂落魄的同胞兄弟

巴黎，亲爱的巴黎

此时我的寻觅

仅仅是二十二年之后

那双无言相握，并且

形将枯槁的手臂

不得不以心语轻轻祷告

上帝，巴黎的上帝

请赐予他慢慢的时间

默默地画他的圣心大教堂

苦苦地画他的慈悲大世界

并代我以亲爱的巴黎的名义

画一帧关于时间与生命的解读

关于生存与挣扎之间的相遇

……

三

巴黎，亲爱的巴黎

你北方的阳光

难得今天

地中海般明丽

让我匆匆追寻的足迹

最终驻留在了这里

塞那河永不休止的述说

让我想起一些故事

那年的拿破伦

金戈铁马不可一世

凯旋门下的巴黎

呐喊着千万民众

如沸的热血染红天际

而后来又有一天

当维克多·雨果的灵柩

荣耀地穿越凯旋门

人民却在沉思中一片寂静

是关于挣扎下的生与死

还是自由中的肉与灵

于是命运之神终于开口——

法兰西

你从此拯救了自己

西班牙

我的，航贝拉斯

闲庭信步的海港

晚风一直在倾述的

哥伦布关于发现的血拼

我的，毕加索简笔而联想

从前有个丁老头

生了两个娃娃的

儿时信手涂鸦的童话

由此去解构了那个

三张面孔的绘画大师

然后一一穿越

看米诺搬动意象

喊黑太阳升起来

叫红月亮落下去

天地在开合之间

才为生活留出一条

让我们慢慢想象的缝隙

是的，这才萌出另类祈祷

并以此去刺穿

苍天紧锁万物眉头的面孔

自己却扎入泥土

由丛林生长出高迪的根须

这便是水一样蓝的西班牙

这也是火一样蹦的加泰罗尼亚

是马塞罗那大排档桌边

依旧顽童的手风琴

也是蒙比利埃的自由书法

硬桩倒地后

不知所终般的出神倾听

这就是我陌生间的零距离

这就是我神游至此的西班牙

现实到如同哥伦布

将血肉铸就为青铜

浪漫至佛莱门哥舞者

渴望闪烁于纵情的心跳中

我欲将此一星灵感

呼啸为轮回之响动

并且从此允许梦想

仅仅比现实

远走那么一点点距离

于是我必须将西班牙

打包带回中国里

再以此梦想中的梦想，

固执地营造一尊

大象无形的有形……

现在零点

你说，现在是零点

我们在法兰西之南

以中世纪花岗石的洒窖

醉了一夜无眠的蒙比利埃

我们听到了地中海的涛声

记得时间由东而来

我们悟到空了，就想起

八万四千里之外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过去，就是那些

争相的分与秒，想着

以诗歌著名的日子

那天，时间来了

我们点点菜

那天，空间空了

我们吃杯酒

想起兄弟们曾也青春过

想起长钢诗会那温度了

炼得钢铁都不敢叫做诗

于是每个人都有了想法

藏一炉烫人的美梦

有个起点叫预备

有个程序叫终于

终于，我有官没了位子

终于，我有房没了屋子

终于，我有字无了诗意

终于，我到达了终于

在异国他乡的零点中

想起，有一种结局

叫做你终于还没有找到自己

能在异国他乡感悟乡愁真好

重新触摸滚烫的当年诗意

而现在是零点

在时间和时间的私语中

我们听到洪荒之声如是说

真的，一晃真的就老了

兄弟，我说的故事

也许真的是

过去之后的过去

却也是开始之前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