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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古堡里的荒原
——“城堡”意象论福特《好兵》中的荒诞主题

2016-10-25朱华根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弗洛伦斯道尔爱德华

朱华根

南昌大学外国语学院

帝国古堡里的荒原
——“城堡”意象论福特《好兵》中的荒诞主题

朱华根

南昌大学外国语学院

《好兵》是英国现代主义大师福特引以为豪的代表作之一。小说以一战前为背景,讲述了英国上流社会贵族绅士爱德华与妻子利奥诺拉、情人们的爱情纠葛和矛盾冲突,塑造了一个充斥欺骗、虚伪、堕落和死亡的道德迷惘时代和精神荒原世界。本文试从“城堡”意象视角出发,通过重点解读小说中“城堡”这一关键意象,借以反映作者对当时英国社会道德沦丧,人性荒诞的批判和思考及对大英帝国的日渐衰弱和人类未来命运的关注和忧虑。

福特《好兵》城堡 荒诞 荒原

《好兵》是英国现代主义小说的开山大师福特的代表作品之一。包括康拉德·艾肯、路易斯·博根等人在内的十五位文学批评家曾说:“福特的《好兵》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十五本或二十本小说之一”。在欧美大学文学系的经典文学作品目录上,《好兵》亦榜上有名,成为研究现代英国小说的必读作品。[1]译序2-3福特身处资本主义国家进入到帝国主义阶段的特殊历史时期,在小说中真实描绘了一个充斥着虚伪、堕落、疯癫、死亡的人类精神荒原[2]。艾略特在其代表作《荒原》也提到:“世界就是这样崩溃的,不是轰隆一声,而只是唏嘘一声。”这个心为身役,人为物役的社会里,荒诞成了主角。[3]

尤奈斯库曾给荒诞下定义:“荒诞是缺乏目的的……切断了他的宗教的、形而上学的,超验的根基,人迷失了的,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没有意义、荒诞、没有用处。”[4]早在19世纪,存在主义的先驱基尔凯郭尔(1831-1855)就对资本主义社会人们的生存状态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并提出恐怖、厌烦、忧郁、绝望是人的生存状态。[2]当代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认为是世界是荒诞的,人的存在也是荒诞的。[3]福特曾说过,“他希望小说家实际上表现为他自己所处时代的历史学家”[5]。他的佳作《好兵》即是如此,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以我的时代观点来表现我的时代”[6]。福特敏锐地发现这一特殊历史时期里整个社会面临着物欲横流、道德沦丧、人性荒诞及失序混乱的种种危机。“从表面上看,这是英国历史上一个繁荣有序的辉煌时代,但是,种种潜在的社会危机渐渐浮出表层。”[7]“这本小说的主题就是它倾听到了一战前英国人虚伪的心跳,书中蕴含了一种不祥的预兆。”[8]笔者尝试通过细读文本,重点剖析和透视“城堡”这一重点意象,希冀探究和反映福特对时局和社会的批判和反思,对大英帝国日渐式微和人类未来前途未卜的关切和思考。

一、拉斯图尔斯城堡

譬喻寓言作为一种特殊的象征叙述,它除了暗示字面意义以外的含义,还坚持读者必须以另一种意思来解读阐释。譬喻寓言叙述的进展必须时时刻刻与暗示的含义进行一对一、紧密的对应。[9]福特曾说道:“我一向认为,这是我最好的作品”[1]译序8。《好兵》之所以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一定程度上与其作品中含义深刻的意象象征的使用不无关系。

谈及《好兵》,小说中的城堡意象不得不提。小说中主要涉及了两处城堡,即拉斯图尔斯城堡和圣伊丽莎白城堡。故事由道尔和妻子弗洛伦斯去拉斯图尔斯城堡游玩展开。这城堡由四座堡垒组成,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这座稳如泰山的古堡本身就象征着和谐稳固,关系融洽的“四人小团体”,“我们是固若金汤的堡垒”[1]5。此外,这城堡还内嵌了一个有关行吟诗人佩罗·维达尔向城堡女主人布兰奇求爱而不得的故事。维达尔陷入爱河,出于对布兰奇的殷勤,身披狼皮(她的美称是拉鲁弗——母狼),毅然奔赴城堡告白却不幸惨招毒打。因求爱未果,无奈的他决定启航去赎救圣墓,不料海上触礁,终无功而返。故事说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通过象征的视阙来阐释福特这一构思精巧的 “故事中的故事”。维达尔与布兰奇这一组人物似乎可以与道尔与弗洛伦斯一一对应,布兰奇的“孔武有力”的勇士丈夫则可以对应帝国军官爱德华上尉。诗人扬帆起航去赎圣墓一事正好对应着道尔和妻子的“波克洪塔斯号”欧洲之旅。道尔疯狂地爱着妻子,坦言“弗洛伦斯对我来说既是妻子,又是难以追求到手的情人”[1]50,一束难以抓住,舞动着的明亮光影[1]15。然而,弗洛伦斯根本就不爱道尔,“尽管这故事浸透了爱情,她却不会想到爱情”[1]17。弗洛伦斯有着极度贪婪的个人欲求和近乎疯狂的“狼子野心”。婚前,她就与流氓吉米鬼混,后来出于金钱的考量嫁给富翁道尔;婚后,她因觊觎布兰肖庄园而勾引爱德华,并成为他的情妇。维达尔的救赎圣墓之旅因触礁而无功折返一事,一方面象征着宗教仍然是当时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大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维多利亚中后期的社会依然被基督教的道德说教凝聚着”[10];另外,也象征着当时英国宗教信仰的日渐式微,民众产生了一定的信仰危机,“有统计材料表明,英国信奉国教者坚持上教堂的人数在下降”[11]571,另一方面,也影射了道尔婚姻生活终将遭遇不幸,也象征着弗洛伦斯则开始道德沉沦,人性异化,最终走向荒诞的深渊。道尔与妻子弗洛伦斯徒有夫妻之名,爱德华和情人弗洛伦斯却有夫妻之实。这样的故事,表面看似矛盾而荒诞,实则真实而无奈,凸显出《好兵》在内容上的反讽张力,又真实勾勒了西方人的荒诞生存状态。

二、圣伊丽莎白城堡

M古城中“圣伊拉莎白城堡一幕”成为引爆整篇小说的一个重要导火索和关键节点。因此,我们对于圣伊拉莎白城堡事件的剖析和阐释显得尤为必要。这城堡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他们就像英国这样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12],他们是航行在蓝色海洋里的白帆巨轮[1]6。

这四人很快来到城堡里的丽特撒尔厅----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生前会客的厅堂。新教徒弗洛伦斯指着“宗教改革抗议书”对着“虔诚”的英国国教徒爱德华说:“正因为这片纸头,你才成为正直、清醒、勤奋、节俭和清白的人”[1]45,接着无意识地揶揄,鄙视了爱尔兰天主教徒利奥诺拉。弗洛伦斯的话音未落,城堡里就发生了令人吃惊的一幕:弗洛伦斯把一个手指放在爱德华的手腕上。这动作暗示她和爱德华已经有染。

城堡一幕发生以前,爱德华就跨越阶级界限,轻吻地位低微的女仆,发生基尔塞特事件。随后,他又跨越地域界限,爱上冒充俄国大公情妇的西班牙高级妓女。现在,他正跨越婚姻界限,爱上朋友的妻子弗洛伦斯。[13]爱德华的妻子利奥诺拉也因此事变得心灰意冷,逐渐变成一个意志疯狂的母老虎和冷酷无情,自我中心的恶毒妇。她终于冲破伦理界限使用奸计杀死丈夫。弗洛伦斯也终尝恶果,自杀身亡,而道尔则一直蒙在鼓里,弗洛伦斯对他而言是个谜[1]24。对于道尔,他是“一个他本来不能看到或者不能知道的一切的无声见证人:上帝已经把人抛弃到自我毁灭的边缘”[14]。总之,坚不可摧的城堡在顷刻间坍塌了,他们的白帆巨轮触礁搁浅。“两个上层家庭的崩溃表面看是家庭悲剧,其实真正受谴责的是社会,这其实是深刻的社会悲剧,这场灾难的根源是英国社会潜在的非人性化等一系列道德颓废。”[15]“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矛盾性,你从表面看,它是如此的繁华有序,然而当你揭开它虚伪的外表,你会发现背后的混乱和迷失,”[12]正如美丽而宁静花园里那个“生有铁锈的喷泉”[1]131。这城堡的倒塌,更确切地说,四人小团体的土崩瓦解象征着“爱德华等代表的社会秩序已经坍塌”[16]、“一个阶级没落的微妙图景”[17]127,更象征着曾经辉煌一时的日不落大英帝国的坍塌没落和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普遍面临的精神危机和信仰危机。福特“作为自己时代引以为豪的撰史人”[17]97,传神勾勒了当时真实的社会生活图景,刻画了一个充斥虚伪、失序、堕落和死亡的人类精神荒原。

三、结语

在这样一个普遍物化的社会中,孤独、恐惧、荒谬和无意义的感觉时刻笼罩着人的精神世界,人们对价值和生活本身的意义失去了意义。[11]617罗伯特·汉特利说:“爱德华是一个异化的主人公,是自己领地上的陌生人……一个非常体面却在现代世界找不到立身安命之处的人。”[18]“利奥诺拉则是一个被机械文明所征服的奴隶,是一个被异化的他者。”[2]吴元迈认为,令道尔感到悲伤的是一段生活的结束,他一直维持和追求的生活被证明是虚空和顷刻之间的荡然无存。[19]弗洛伦斯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极端利己主义者。爱德华、利奥诺拉、道尔和弗洛伦斯都是西方荒诞人的典型代表。爱德华庄园附近那“峻峭的、无遮拦的、山风呼啸的现实荒原”正映射着他们的了无生机、虚无迷惘的精神荒原。舍伍德·安德森这样评价福特:“他能在许多地方和许多人身上细察生活,他能从荒诞背后看到真相。”[20]霍夫曼认为,福特将读者引入黑暗迷宫的中心:人类腐朽心灵的内核。[21]总之,福特笔下的每个人都像在精神荒原里游荡的孤魂,每一个人都是被机械文明挖去了灵魂的空心人。每个人都如“羽毛球”随风飘摇,前路未知。日渐式微的大英帝国和人类的未来也亦如“羽毛球”一般飘摇不定,前途未卜。

[1]福特.好兵——一个激情的故事[M].张蓉燕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

[2]黄羽红,贺一舟.从《好兵》看福特的存在之思[J].湖南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5.

[3]朱艳.荒诞的美学意义[J].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6.

[4]马丁·埃斯林.华明,译.荒诞派戏剧[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5]Ford Madox Ford.Parade′s End.The four tiejens novels in one volume.David Campbell Publishers Ltd.1992:p.xvii,p.xvip.3.

[6]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187.

[7]贺一舟.张力视角下的《好兵》伦理主题研究[D].湘潭大学,2009(4).

[8]Malcolm Brandbury.The Modern British Novel-1878-2001[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Press,2005:89.

[9]戴维·洛奇.小说的艺术[M].卢丽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2010:169.

[10]安德鲁·桑德斯《牛津简明英国文学史[M].谷启楠,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585.

[11]聂珍钊,等,著.英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12]贺一舟.结构主义视角下福特小说《好兵》中的伦理主题[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13]周娜.帝国军官之死——从《好兵》中透视福特对大英帝国衰落的忧思[J].英语研究,2014(12).

[14]Goodheart,Eugene.What Dowell Knew:A Reading of The Good Soldier[J].Antaeus 56198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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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Snitow,Ann Barr.Ford Madox Ford and The Voice of Uncertainty[M].Baton Rouge:Louisiana University Press,1984:183-85.

[17]Gill,R.Happy Rural Seat:The English Country House and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M].New He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2:127,97.

[18]Huntley,H.Robert.The Alien Protagonist of Ford Madox Ford[M].Chapel Hill: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70:70-71.

[19]吴元迈.20世纪外国文学史(第二卷)[M].译林出版社,2004.

[20]Frank Macshane.Ford Madox Ford,The Critical Heritage[C].London:Routidge,1972.

[21]Hoffmann,Charles G.Ford Madox Ford,Undated Edition.Boston:Twayne Publishers,Inc,1990.

朱华根(1988-),男,江西婺源人,南昌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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