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强

甲乙两人的对话是从一位退休职工连续六年报考大学开始的。

甲：退休了，老了，考大学有什么意义？就算考上了清华北大又有什么意义？读书改变命运，你还想改变命运吗？难道能被当作特殊人才破格重用？没意义！

乙：一件事能坚持六年，且不是为了功利，也没有谁要求他考，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备考中获得了乐趣。一个人能连续六年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并感到有乐趣，这就是意义，怎么可以说没有意义呢？

甲：如果有乐趣就有意义，那一个人退了休，最有意义的事莫过于到处走走。

乙：旅游？对于多数人来说，最没意义的事就是旅游。到了名山，说不出名山之美。看到古迹，又不知它的来历。明明是传说，他却当作真实的故事。“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是不少旅游者的写照。回家之后，除了能拿出几张景点的照片，其他毫无收获。这样的旅游有意义吗？

甲：为什么一定要能欣赏美和懂得历史，旅游才有意义？照此标准，有多少人具备旅游的资格？能感受到环境之美，感到舒服，这就有了意义。我是旅游者，不是学者。旅游本来就是要让自己放松的，还搞得那么紧张干什么？哪怕其他什么收获都没有，只要暂时忘记了烦恼，也就有了意义。

乙：我的一位朋友说，与其到外边旅游，不如到古诗词中遨游。在古诗词中，不仅能领略到自然风光之美，还可以体验到精神之美语言之美。他不只是欣赏，自己也写旧体诗，几年中写了上千首旧体诗。前年，他出了第一本诗集。每次去他家，他总是要跟你谈诗。要么谈古人的诗，谈得眉飞色舞；要么谈自己的诗，谈得废寝忘食。他说，他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这么有意义。

甲：这样的朋友我认识好几个。他们当初都以为自己是诗仙诗圣，以为自己的那些诗将会成为不朽的名篇。可有一天，他知道了，那些说他诗写得好的人说的全是恭维话，其实他们没有认真看过他的一首诗，他的诗集一开始印刷就成了废纸，于是，他不再写诗，以为这是最没意义的事。

乙：不管怎么说，写诗再没意义，总要比打麻将有意义。有些老人退休时精力还比较充沛，本可以为家庭为社会出点力，却因为打麻将什么事都不做。有些家庭不和谐，根子就在家庭主要成员嗜好打麻将。

甲：我也不赞成年轻人打麻将，不过，老年人打打麻将，还是很有意义的。第一条，就是能预防脑退化症，这不是我的发现，是中央电视台说的。

乙：不管怎么说，打麻将毕竟是玩，纵然有意义也比不上那些退而不休仍在为社会做贡献的人。

甲：不抬杠了，抬下去没完没了。当然，刚才的抬杠也很有意义，至少给我们三点启示：第一，说老年人生活有意义没意义，不要把这个意义看得过重过神圣，不一定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怎么样才有意义，一个老人所做的事哪怕只是对自己有些微的好处，能减少他的一点痛苦一点烦恼，那就是有意义。第二，人的经历不同，个性不同，对意义的看法不一，大家应该互相尊重，各人做认为有意义的事。第三，我们的生活到底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很多时候不在于生活本身，而在于生活中的人。一个人要过有意义的生活，就要善于给平凡的生活赋予美好的意义。

（摘自《大公报》 图/张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