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包袱”的语用分析
2016-10-21张爱珍
张爱珍
[摘要]相声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本文以岳云鹏、孙越的相声《我忍不了》为例，从语用角度出发，主要结合西方的会话含义理论来分析相声语言中“包袱”的特色。
[关键词]相声 会话含义 预设 言语行为
[中图分类号]H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6）16-0089-02
相声是具有浓重中华民族特色的喜剧表演形式，是我国幽默语言较集中的一种曲艺艺术。相声演员运用语言的多种表现方式来组织引人发笑的“包袱”。语言是相声的生命，相声语言因此得到了语言学家的关注。我国在语法、语义等方面对相声语言特色的研究已颇有成果，为相声文本分析奠定了良好的范式。
随着语用学在世界语言学界的崛起和发展，我国语言学者开始注重在语言运用方面来研究相声语言。池昌海（1996）、刘曲洋（2007）等人结合西方语用学理论研究相声语言。会话中，为了保证交际顺利进行，人们至少是遵守“合作原则”，但有时出于“礼貌”，违反“合作原则”，就会产生“言外之意”，这种常规期待和真实意图的不一致和不协调会引人发笑。本文将运用会话含义等理论来分析2015年岳云鹏、孙越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的相声《我忍不了》。
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是1967年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赖斯（Grice）首先提出来的，它是语用学的核心内容。在交谈过程中，为了保证会话的顺利进行，听说双方必须共同遵守一个原则：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即在参与交谈时，要使你说的话符合你所参与的交谈的公认目的或方向。①但是人们在实际交际中，并非严格遵守合作原则，听话人需超越话语的表面意义去设法领悟说话人所说的隐含意义，这样便产生了“会话含义”。这是我国学者成果最多的研究方向，具有代表性的有：池昌海对“合作原则”和“会话含意”理论的研究，相聲恰当运用违反或者利用会话准则得出的特殊会话含义，不知不觉中设置陷阱，添加笑料，再出奇不意地“抖开”令人发笑的“包袱”，达到幽默的目的。岳云鹏的相声广泛利用了这一点，接下来我们结合会话合作原则来具体分析相声《我忍不了》。合作原则包括以下四条相应的准则及其相关的次准则：
一、量的准则（Maxim of Quantity）
指所提供的信息的量：（1）所说的应包含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2）所说的话不应包含多于需要的信息。岳云鹏的相声是通过适时突破量的准则，制造新“包袱”。如：
1.岳：你叫什么。
孙：孙越啊。
岳：孙悦，祝你平安哪。
孙：哪个孙越啊？
岳：你不唱歌的吗？《心情不错》《我心飞翔》。
孙：我能飞得起来吗？
岳：怎么又胖啦？
孙：什么叫又胖了，说相声的。
岳：说相声的孙越。
孙越自我介绍时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相声演员，提供的信息量不足，于是岳云鹏展开了一系列的追问，从而形成了一个“包袱”。这里还有一个Stalnaker（1974）界定的语用预设：会话双方的共有立场或共享知识。即岳孙二人都知道的歌手孙悦（谐音）。最后，存在一个预设触发语，表示重复的副词“又”，“怎么又胖啦”岳虽故意违反利奇礼貌原则中的得体准则，却达到了幽默的效果。
2.岳：打卤馕。
孙：打卤馕？什么样啊？
岳：就底下一个馕，上面一层打卤，打卤馕。
孙：底下一个馕，上面一层…… 这叫披萨吧！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岳云鹏说的“打卤馕”没有达到孙越理解所需求的信息，在岳后续的描述中，孙越才发现岳说的竟然是披萨，让大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同时通过违反利奇礼貌原则中的一致准则，来形成了一个惹人发笑的“包袱”。
3.孙：你等会吧。一百块钱坐飞机？
岳：啊。
孙：哪这么便宜？
岳：打折机票。
孙：打折也不会一百块钱啊。
岳：去的近呐。
孙：哪啊？
岳：保定。
孙：哦，保定，保定。
岳：我吃驴肉火烧，多放肉。
孙：别放肉，你还多放肉？那保定有机场吗？
岳：石家庄啊。
这里有一个共知型预设：机票很贵。所以在岳云鹏没提供足够的信息量，孙越质疑机票太便宜时，岳云鹏做出的解释是机票是打折的。孙越对保定是否存在机场的质疑，也是同样的道理。背景信息是作为河北省省会的石家庄有机场。
通过以上三个例子，我们可以发现在《我忍不了》中，岳孙二人抖的包袱中存在两种违反量的准则的方式：一是“包袱”的产生是一开始没有提供足够的信息；一是一开始提供了过量的信息。其结果都是令对方产生质疑，在进一步纠正、解释的过程中，抖开包袱。
二、质的准则（Maxim of Quality）
所说的话力求真实，尤其是：⑴不说自知是虚假的话；⑵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②经常用到的修辞手法，如暗喻、夸张、拟人等就是故意违反质的准则。相声演员经常说不真实的事情来展开“包袱”，观众虽明知不真实，但由于没脱离可能性，也会跟着其思路走，经常被相声演员逗乐。
4.岳：得有500多斤吧。
孙：这人有500多斤的吗？
岳：多少斤？
孙：你问这干嘛啊？260。
岳：还说260啊？
孙：什么叫还说啊。
岳：我老问他多少斤，他老跟我说260，260。
岳云鹏故意违反质的准则，夸大孙越的体重——500多斤，变相向观众说孙越很胖。还运用预设触发语，表示重复的副词“还”“老”等，说明岳云鹏经常调侃孙越的体重，违反了礼貌原则中的得体原则。
5.孙：等会等会，你等会。你岁数小？
岳：嗯。
孙：看着是不大。你多大岁数啊？
岳：我十七八了。如果我搞对象……
孙：哦，十七八了。你等会，你抬头纹都开了，知道吗？说实话。
岳：我19了。
孙：哦，1岁啊！说实话。
岳：20多岁。如果我谈……
孙：诶，你等会。如果你这样，我忍不了啊。说实话。
岳：不到四十。
孙：嚯！小半辈都过去了！
岳云鹏故意说小自己的年龄来“装嫩”，试图配合自己的假设——自己岁数小的话，不会在公共场所谈恋爱，但这一虚假信息被孙越识破，在孙的不断逼问下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岳不仅故意违反质的准则，还违反了礼貌原则中的慷慨准则，表达了太多利己的观点。但是观众在这对逗哏与捧哏“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得到了欢乐的体验。
通过以上两段相声，可以发现岳在违反质的准则创作“包袱”时，常运用夸张手法，不按常理阐述问题。在相声表演中，岳会显得很自以为是，对人似夸实损，叙事常比夸张更夸张，比荒谬更荒谬，从而让观众开怀大笑。
三、相关准则（Maxim of Relevance）
在关系范畴下，只提出一个准则，即所说的话是相关的。③相关准则要求参与者在会话过程中，不得故意转移话题。但交际交流中经常会违反关系准则而产生“会话含意”。比如，甲对乙抱怨：“领导怎么老让咱们加班啊？真讨厌！”乙回答：“今天这天儿不错啊。”乙没有正面回答甲，并转移了话题。会话一方故意中断话题间的关联，使另一方处于被动且尴尬的境地。如：
6.孙：你怎么抵制？
岳：我拍拍那个小伙子肩膀：“小伙子该让让了啊”。
孫：该让让了？你得得得得。别闹！
岳：我都准备好了。
孙：准备什么呀？这有让的吗这个？
岳：怎么啦？
孙：人家谈恋爱能叫让让啊？
岳：怎么了？
孙：没有这样的啊。
岳：我得下车了，我让他挪一挪，让一让，怎么了？
孙：哦，哦哦，这你下车你挪挪地……让人……嗨！
岳：你以为呢？我的天呐！流氓！
之前岳云鹏一直在叙述在公共场合如何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并阐述了想过去“抵制”的愿望，突然话锋一转，让小伙子“让让”，正常人的思维都会往岳云鹏想“耍流氓”那方面想，但是后来才说明自己想让小伙子“让让”，自己想下车。在当时那个语境中的“让”字确实会产生歧义，岳云鹏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使得观众在幡然醒悟后不禁捧腹大笑。
7.孙：咱俩一块去的，你的机票一百多？
岳：对呀。
孙：你怎么要我三百多呀？啊？不是……
岳：你肉多，肉多。
孙：哦，坐飞机肉多还得加钱呐？
孙越发现岳云鹏多收了自己200多元后，质问岳云鹏，但岳云鹏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借口——孙越太胖，需要另行收费。
通过以上两段相声，我们发现在违反关系准则时，岳云鹏可以不动声色地转换关系、转移话题，制造出混乱的关系，给观众出其不意的感觉。越是出其不意，就越让人感觉相声表演的精彩，创作出的“包袱”就会越成功。
四、方式准则（Maxim of Manner）
清楚明白地说出要说的话，尤其要：避免晦涩；避免歧义；简练；有条理。④岳云鹏的相声直接以违反方式准则为手段来构拟笑料，产生“包袱”。上文提到的三个准则强调的是话语内容，方式准则重视交际方式，由于对象、场合、话题等不同语境，如果出现乱用错用词语、语气的情况，就会在说话方式和说话内容之间产生某种不协调，从而产生笑料。如：
8.岳：前两天我上西单去旅游。
孙：旅游！那叫旅游啊！
岳：那叫？
孙：逛街！
9.岳：有了一百多块钱，我决定出去玩去。
孙：啊？还玩去？
岳：旅游。
孙：啊？还旅游？
岳：这叫环游世界。
孙：额，这一百块还环游世界？
岳云鹏不按常理出牌，故意用错“旅游”和“环游世界”，造成它们和语境、对话内容之间的不协调，违反了方式准则，创造出笑料。岳云鹏开始叙事时按常理进行，但结果却令观众大跌眼镜，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岳云鹏这种运用误解的方式违反方式准则，在每个“包袱”的结尾处，再利用观众的心理反差，给观众不一样的惊喜。
五、结语
岳云鹏师从郭德纲，是目前相声界的新秀。他立足传统，不断创新，运用语言的各种形式，结合生活实际、网络流行语、方言、国内外热播影视剧等，创造的“包袱”令人印象深刻，形成了独具个人魅力的语言特色。结合语用学知识对其相声作品的分析，可以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欣赏相声艺术。
注释：
①②③④索振宇.语用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参考文献】
[1]索振宇.语用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6.
[2]刘楠.郭德纲相声的语言特色分析[D].山东大学，2009.
[3]池昌海.相声“包袱”构拟与语用“合作原则”偏离[J].南昌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
责任编辑：张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