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河

前不久我们这里一名高三复读班教师跳楼自杀，据说直接原因是他之前请了几天病假，而且不巧的是，他所带的班月考成绩没有达到学校制订的标准，结果班主任职务被撤，病还没好，就被校长叫去挨批评了。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简单，一时谁也说不清楚，但教师压力大，请病假难的确是一种普遍现象。

虽然各个学校都有所谓的请假制度，但这套制度的制订往往由教育局主导，而执行起来则完全由学校领导——甚至就是校长一个人说了算，普通一线教师只有服从，不能表达意见。很多学校的请假条款几乎每条都带着处罚性内容，一般都是“跟经济利益挂钩”，请假一节扣几元，请假一天扣几十元，同时考核量化分数也会扣掉一些，可怜的年终绩效工资又得打点折扣了，而且进一步还会影响到职称晋升积分。

表面上看，很多学校的请假制度中都有“事假”和“病假”，但实际执行时不做任何区分，事假、病假扣工资扣量化分数一个样。较有人情味的校长允许请短假不耽误工作，或者自己跟搭班的老师换课。这样看上去不影响什么，但事后补课就麻烦了，尤其小学教师，几乎得一整天甚至两三天连轴转，实在太累了。有的学校则规定，凡是请假，必须自己跟搭班教师协调，同时还要扣量化分数。有的学校扣了分数不算，还要再扣绩效工资，比如一节5元。我自己也曾经带病上课，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医生建议休息一周，但请假一天就得扣60元，绩效工资也有损失，而我的课也没人替，还得自己补，我还是捂着眼睛坚持吧。至于嗓子哑了，那就装作不算病吧。有校长在会上说，当老师一年能放几个月的假，每个星期都能休息，还不知足要请什么假？可是，请问校长，人生病也挑假期吗？

请长假一般校长做不了主，超过三天必须由中心校批准，超过两周必须到教育局申请。如果真的去麻烦教育局，一年的绩效工资就报废了。一年的辛苦被十几天的请假抵消，几千元就这么白白丢了。更叫人心疼的是，三年之内晋升职称的希望也没了。所以，很多教师有病也不请假，能不住院就不住院，或者住院但不请假，上午输液下午上课，白天上课晚上输液。我有个同事，上班时间趁没课就在学校门口的卫生所输液，有人说这叫“工作治病两不误”。不过偏远乡村学校的教师就没这么方便了，他们看个病要跑几十里上百里，所以感觉不严重就在村卫生所凑合着抓包药吃，直到撑不下去了才不得不丢下工作去医院，不少乡村教师就这样把病耽误了。

多年来不断看到有教师带病上课受到表彰的报道，倒在讲台上的更成了“榜样”，但我却觉得寒心，人家好好活着的时候，可能谁也没想过遵照教师法的规定给人家做个体检什么的，等人累死了，却唱起颂歌。在权利没有得到维护之前，一个劲强调“奉献精神”，那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