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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当代作家文学作品中的审丑美学观

2016-10-18袁海生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6期
关键词:当代作家中国文学作品

摘 要:“丑”作为审美范畴之一,其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因而成为很多当代作家文学作品中的重要表现形式。在当代作家文学作品语境之下,审丑美学变得越来越重要,成功地跨越“审美”到“审丑”的鸿沟,成为当代文学史上一次飞跃的里程碑。本文重点从中国当代作家文学作品出发,探讨了作为美学范畴之一的“丑”之内涵与本质,揭示了文学作品中的审丑观与独特的审丑美学价值。

关键词:中国;当代作家;文学作品;审丑美学

作者简介:袁海生(1964.4-),男,汉族,江苏启东人,南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系高级讲师,学士,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6-0-03

“丑”是人们对于现实物象、艺术形象等的一种感受,“审丑”一词是人们作为主体,对丑的物象、艺术形象作为客体加以审视的一种特殊审美动机与行为。同“审美”相似,审丑是主体创造性思维活动的结果,只是将审美的对象置于不和谐、不美的物象与艺术形象上。

一、“丑”之内涵与本质

何为“丑”?对于传统美学而言,“美”的地位不可撼动,“丑”无资格登上神圣的美学殿堂。但是,对于传统美学而言,其并没有因此而拒绝审丑,而是将其视为一切“美”的事物与艺术形式的烘托进行讨论。直到波德莱尔成功提出了“美之死”后,“丑”才正式登上了美学之殿。

剖析“丑”之本质,不难看出,它与美是一组相互对立的范畴,是一种对事物否定性的审美。“丑”能够激发令人厌恶、痛苦、恐惧等不良情感,属于一种独特的否定审美体验。它所呈现的是一种负面的人生观与价值,如果说“美”追求的是人性的本质力量,则丑就是一种歪曲人性本质的不和谐力量。虽然,“丑”难以为人带来美感,但在文学艺术大师的处理下,“丑”往往成为文学作品中难以或缺的一部分。和美不同,丑所呈现的反自由、不和谐、不规律是其本质特点。就其表现形式来看,分为形式丑、内容丑两方面,形式丑是诸如人与万物的丑态,内容丑是如黑暗社会、人性的丑恶等,“丑”的存在成为否定意义的传输渠道。

二、当代文学作品的审丑观

在我国当代作家文学作品中,不少散发着十分强烈的反叛意识,并在形式方面打破了传统的和谐统一美,代以零散与破碎化,内容方面渗透了各种关于死亡、残酷、血腥、恐怖等令人不安、不适应的元素,并从历史视角下对人间百态进行了审视,打造了内容丑、形式丑的无与伦比的书写,对于此类作品,应从人性丑、形式丑、语言丑三方面加以审视。

(一)人性丑

人性是当代作家文学作品的重点表现对象,脱离了人性的呈现,文学作品将丧失生命。自20世纪以来,先有大文豪鲁迅所发表的《狂人日记》,在狂人视角下就那个“吃人的封建礼教”进行了深刻、无情的批判,后有以“人的文学”为视角下,各路作家纷纷将目光投入人性的描写,并开启了当代文学的一个新纪元。文学始终离不开人学,它矢志不渝地描绘、探索、揭示人性,在此过程中,丑恶成为一个难以忽视的存在,由此可见,对作品人性丑的审视必不可缺。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各种人性之中的病态、残暴成为焦点,暴露了人性中的各种阴暗,也流露了很多人们从未认清的人性本质。

很多作家对人性丑的描述,是为了透过“丑人”,体现人性与人文关怀。例如马原的《虚构》中,玛曲村不仅是一个“麻风村”,更是一个地域,村民身体溃烂,丑陋不堪,心灵也日趋恐怖,人与人之间淡漠、异化。其中有一段描述了藏族女麻风病村民:“我不知是否在发抖,那女人的面孔让人悚然。鼻子已烂完了,整个脸像是烧伤之后落了疤,皮肤紧绷绷的,异常发亮。她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亮丽容颜,终日如怪物一般,被人看作是滑稽的小丑。”“她说话时,我竟无意识地看着她的鼻孔,甚至忘了恐怖,只是觉得这两个小洞滑稽异常,滑稽到让人感到荒唐。”文学作品往往利用丑的意象,对人类之处境加以揭示,将人性的丑恶撕裂开来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面前。麻风病使人容颜丑陋,但他人由于此对病人所发出的无情嘲笑与冷漠,则流露了内心之丑、人性之丑。

(二)形式丑

在写作形式方面,当代文学作品开始追求平民化的写作,有些小说甚至倡导通过非理性、模糊的写作方式,对故事信手拈来,不预设情境,随意穿插百态人物,随性创作。因此,很多作品缺乏了形式方面的统一与整体性,时空全凭作家想象与组织,因而有了马原的“叙事圈套”,格非的碎片式记忆。这种一反传统的写作方式,形成了同传统审美的对峙,由于去中心化、无序化,很多读者难以接受和理解,这种引发大家不适的作品被归之为“丑”。例如,在格非所作《青黄》之中,对于“青黄”这一词语的解释多大六种,但关于该词的确切含义,却难以确认,但“我”却极想知道,于是到麦村亲自考察,在考察过程中铺设了两条线索,一条是现在“我”第二次去到麦村;另一条是九年前“我”只身到麦村。作品中一张姓外乡人因何神秘死去?死的人是否是李贵?这些都不得而知。小青儿子门口所发现的老汉是否是那个外乡人?想强奸小青的黑衣人为何?也未为可知。虽然小说故事性强,但通篇情节不完整,因果联系不强,只是由“我”阅读《中国娟妓史》的感想、深入麦村的所见所闻串连起来。写作形式任由作家掌控,完全脱离了传统叙述模式。

(三)语言丑

当代文学中,很多作品在语言方面也突破了传统文学的清晰表达之原则,开始采用晦涩的词句为读者营造一种艰辛的阅读氛围,很多甚至采用近乎肮脏的词语,将文学美感度将至低谷。在语言组织中,不再像传统文学那般拘泥于崇高、美感的表达方式,而是开始采用游戏式方式进行语言堆砌,打造一种结构天马行空、语言东拼西凑的无序感。很多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表述,使很多读者看上去就像是污言秽语的描写,使人感叹无限,他们对语言文字的把玩就像一场游戏,让人难以抗拒。例如,在余华的《活着》中,贯穿于主人公福贵一生的都是各种死亡。先是父亲的摔死、母亲的病故,然后是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外孙的相继死去,最后留下福贵孤独地留存于世。死亡对于《活着》这部作品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状态,死与生成为一组虚无与存在之间的悖论。在余华的《河边的错误》中,以一起起杀人案开始,但他无意于叙述生动而曲折的侦探故事——通篇线索贯穿始终,而是像分镜头一样,由一段段场景片断拼接而成,目击者多次巧合地出现在案发第一现场,但也难以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作品不理性、不规律,一切都充斥着偶然、神秘因素,更多的是反文明的暴力与死亡,虽然是侦探小说,但文字表达却有着游戏化的嘲弄感。

三、审丑艺术的美学价值

审丑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审美范畴,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些独特的表述方式有其特殊的美学价值:

(一)还原了生活的本真

当代文学作品很多反映了真实的社会生活,它源自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淋漓尽致地还原了一个真实的社会生活,这里并不都是美好的,甚至到处充斥着丑陋与丑恶,但自身偏见、伦理束缚使得很多人总是偏重于追求美,甚至人为地美化生活,将其扭曲为美,但若过分强调美,会容易失掉对生活的本真。很多当代作家正是认识到这一问题,开始在作品中呈现“丑”,从人性、形式、语言方面,还原给大家一个真实的生活与现实,时刻警醒着我们,了解生活、生命的种种“丑”。有生活环境的丑、人类行为的丑、人际关系的丑、人类心理的丑,“审丑”成为正确看待生活中各种丑陋的关键,使我们从文学中窥探到生活与现实的不完美,将人们从现实麻木状态之中脱离出来,感知到生活、生命的否定性,促使人们对于生存的质疑与抗争,从而更好地认识现实与自身,不断实现自我超越,努力调试主客关系,实现和谐发展。例如,余华在《现实一种》中,细致地描述了山岗、山峰两兄弟之间的互殴,山岗儿子对山峰儿子的死虐,带给读者多场死亡的洗礼。在《世事如烟》、《河边的错误》中也如此,各种夸大的暴力、血腥与残酷,凸显了人性的丑恶,但与现实生活相比似乎是一种夸张的失真。再如,残雪在《黄泥街》中,对极度恶心与肮脏的环境进行了刻画,人类作为一个趋利避害的高级动物,纵使现实环境再恶劣,也远没有到一见到就让人恶心的地步,而残雪在小说中极端化的审美表达也是对现实生存环境的夸大,现实中虽无十全十美,但也无全恶全丑,这些文学作品为我们描述了种种畸形的现实与人类丑恶的行为,使我们通过阅读更全面、深刻地了解世界,认识自我。

(二)健全主体人格

当代文学作品的审丑价值,还在于促进了主体人格的养成。若作家只是关注美好事物,对现实生活视而不见,那么很难培养健全的精神与人格。若接受者只接受美,那他的人格也难以健全,这两种是近乎“掩耳盗铃”式的自欺欺人。因此,“审丑”的呈现促进了主体人格的培养与健全。审丑文学打破了传统文学范式,采用反叛式的创作模式,向读者呈现了世间百态与真实的丑陋。“丑”是作家在创作中所采取的意象,是探寻显示生活真实的途径。丑恶向污秽一样隐藏在生活的各个角落,人性的丑恶也是如此,隐藏在人的内心深处,只有勇于突破,才能勇敢靠近与接近它、表现它、批判它。正如余华在《虚伪的作品》中所提的那样:“现实世界初卷看似整齐,好像是那个年道、那个乍道,还有红绿灯。实则一片泥乱。在我的世界中,混乱并不存在,很早之前发生的事和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同时存在。我觉得他们整齐异常,真实而可信,……因此,我宁愿相信自己,我觉得我的创作都是为了更接近真实的世界。”

审美会带给人们温暖、希望,但一味的审美会导致读者心理承受能力降低,心灵脆弱与不成熟。审丑文学带给读者有别于以往的体验与效果,它锤炼了读者的心灵,增强了其心理承受能力。正如余华在《活着》中所塑造的主人公福贵的形象,随着福贵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亲人离世的苦难,读者似乎也从作品中娓娓道来的叙述中跟随着福贵共同体味苦难与痛苦,余华选择利用审丑的方式,引领着我们体味生活中的痛苦与不幸,使我们更坚强、更勇敢。

(三)艺术价值

从文本视角来看,审丑文学作品的倾向突破了传统文本对于美好的大肆宣扬,而是更多地选取现实中所存在的丑陋意象,并在很大程度上解构了传统文本,明确了价值体系,丰富了作品的反映客体,将审丑作为审美的一环。例如,残雪将丑陋的心理、余华将暴力与死亡场面创作于文本之中,解构了传统文本所宣扬的价值观,丰富了审美对象,促进了当代文学的丰富与发展。残雪的作品中倾向于采用肮脏、丑恶的意象,如死老鼠、蜻艇等,凸显人和人之间的敌视与迫害,拓展了文艺作品的表现范围,使文本不再拘泥于高、大、全等传统形象,使作品更贴近现实。再如,韩少功在《爸爸爸》中,以丑陋、弱智的丙崽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从外貌而言,已经成功颠覆了传统文学作品中对于俊男美女的青睐。余华在《现实一种》、《世事如烟》、《河边的错误》等作品中,极力地渲染了暴力与最为丑恶的人性,在《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中,深刻揭示了苦难者艰辛的生存状态,描摹了一种近乎残忍的现实社会。

审丑文学作品打破了传统审美观,以其独特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一个真实而全新的文学世界。例如,莫言的文学作品中将传统文学作品中奉之以神圣的爱情,描绘为污秽之物,乍一看使人大跌眼镜。但正是由于这种特立独行,带给读者深刻的印象,使习惯于沉浸在美好事物的读者,在面对不堪、丑恶与肮脏时,恶心之余难免保留着几分好奇,究竟何种原因导致莫言将这些传统意义上看似美好的事物写得如此不堪?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审丑陌生化的效果见效了。循着他所铺设的线索继续深入逐步发现,莫言正是通过丑陋的现象与事物,深刻地挖掘人们内心最为隐秘的丑陋,使读者有如观测到人间真面目之感,原本作品所带来的阻拒性转变成了好奇感,并深刻传达了文本意思,可谓一举多得。

四、结束语

正如罗森克兰兹所提到的那样:“先要从丑自身对其进行论述,转变传统从丑对美的论述惯性。”他认为:“若艺术不想只是片面呈现理念,就无法抛开丑,要想全面描写理念,就不能忽视丑的描绘”。由此可进,“丑”作为一种负面价值,其存在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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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光芒, 吕小焕. 先锋文艺美学研究的突破与提升——评王洪岳著《审美的悖反:先锋文艺新论》[J]. 山东艺术学院学报, 2011, 12 (33) : 294 - 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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