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须

沙 粒

一些沙粒悄悄躺在我的衣兜里

我清空，它们会再次出现

在日光下看不清它们的面孔

沙粒来自我的身体内部

就像我身上那些小小的痣

这是流逝的生命在时间磨盘里的小小舍利

当我抓住，它们碾压着我的手心

当我丢在地上，听见蜜蜂般的叹息

我承认，我不喜欢这些沙粒

我的身体是一片慢慢崩溃的沙丘

走在街上，沙粒在我的身体里缓缓滚动

而我空空的衣兜在等，像等雨水降临

无 题

如果可以后退着行走

我会一步步退出城市

退回只在想象里存在的荒原上

在那里，我在一朵花的阴影里睡去

在那里，我依然不是野兽

如果可以后退着行走

我会退出喧哗的人群

变成荒原上一棵不开花的树

一只大鸟落在我的肩上

长着铁一般的喙

它的羽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我会爱上它，如果可以

小夜曲

有人在窗外吹笛，月光下的凤尾竹

有鸽子在睡，有鸽子在飞

而在树叶细小的脉络上，正在生成滴滴露水

他走进厨房，看见一只偷盐的老鼠

桶里的水空了，灰为失去的火光叹息

他听见，浪潮冲击着房子的四壁

这样的时刻，他似乎感到宁静纯粹的力

凌晨的工业区

灰白的夜色走在路上

像失落故乡的灵魂

比落叶还轻，比鸟鸣还轻

那个穿黄色马甲的女清洁工

停下手中的长扫帚

霞光照亮了她灰黑的手

她身上的尘土比整个工业区都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