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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德令哈

2016-10-18王霞

雨花 2016年10期
关键词:德令哈外星人

王霞

最开始,德令哈是带着空寂的质感和思念的重量进入我的心灵的。因此,它是诗意的,唯美的。

那是因为海子的那首《姐姐》。

当车子离开碧海般的小柴旦,一路南行时,我的心跳也随着车轮加速。而人却更加沉默。我把自己扔在座椅中,缄默着。车厢里只有黄金刚的歌声反复回环,可我心里,却执拗地跳跃着那两句:“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路旁景色几乎没有改变。如果不是那些路标上迅疾掠过的地名,我甚至会以为就在原地。

安静的沙漠,没有生灵,只有一团团的茅草。一直一直是这样。

看过碧玉般的小柴旦,过饮马峡收费站,标牌表明直行,前方德令哈。路左的不远处有了山岭,不高,广阔雍容地绵延着,山脊上的沟壑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起来整座山都是积压的一层层的。路右是一望无际,安静的沙漠,没有生灵,只有一团团的茅草。这些茅草团看起来干枯,却中有参差的绿意,由不得你不佩服它们骨子里的顽强。我想这沙漠中的宁静的隐约生命的律动,就是因为它们吧。渐渐山势逶迤到了路的两侧,离得近了,才更清晰地看到山上也边生着这样的草团。草团多的山势完整些。之后的缓坡,草团渐少,那些山就风化得更荒凉些。德小高速如同一条酣睡的乌龙。蜿蜒着在这片荒漠中。

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德令哈的路牌悄然在车顶掠过,上面的公里数越来越少。心情却突然莫名紧张起来。

“瞧。”我随声望去路旁一块绿色标牌:外星人遗址,2km。

德令哈,除了海子的那首著名的诗,还有这个神奇的外星人遗址。

我一直不曾怀疑外星人外太空生命的存在。不要说浩瀚的外太空,有着无数莫测的奥秘,就是我们脚下这赖以生存的地球,又有多少秘密不为人所知呢?

就说这德令哈的外星人遗址,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被发现其神秘后,一个荒漠中的小城,瞬间蜚声天下,也许正因为这个,才吸引海子停留这里吧?

于是,先去遗址。也许就不经意间重合年少时,所仰慕的那位诗人的履痕。

20分钟左右,车到景区门前。说是门,其实就是一所简易板房,一道电动拦车杆挡住。经过这道拦挡,依旧前行。我已经遥遥看到远处的那一脉水线,在斜晖之下烁烁。那是可鲁克湖。她的前方应该还有一个湖——托素湖。我没写错,是她。托素湖是他。她和他是一对情深的佳侣。

他们俩,一南一北,一咸一淡,一大一小。一个水草密布、丰美天然而又美丽恬静,另一个辽阔博大,烟波浩渺。无风之时缄默深邃,风过时浪涛拍岸撼人心魄。他和她两手相牵,静卧在怀头他位草原上,似乎是悲悯的天空两滴晶莹的眼泪,在这浩瀚的戈壁滩上,熠熠生辉。

相传,托素和可鲁克原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当他们决定结婚时,按当地的风俗,去部落头人家乞求准婚,没想到头人见可鲁克天生丽质,就心生邪念。他假惺惺地说为了考验托素是否真诚,必须要让托素到一个柴达木盆地一个名叫“盐泽”的地方背回一袋盐。

为了和心上人成为眷属,托素当天晚上启程。盐泽遥远而荒凉,托素背回盐,却没有走到家,就累死在了路上。一只好心的大雁将托素的死讯带给了可鲁克。悲痛欲绝的可鲁克决定找回托素的遗体。但历尽艰辛的她在找到托素倒下的地方,也累死了。临死前,她拉住了托素的手,幸福地合上了双眼。于是托素和可鲁克的遗体就化作两个湖泊,日夜相守在怀头他拉草原。由于托素背着盐,所以就成了咸水湖。

此刻,我就站在了可鲁克湖岸边,午后四点多的阳光下,风儿阵阵掠过湖面。清澈的湖水涟漪微微,岸边草泽丰美,我蹲下身,掬起半捧湖水,小啜一口,冰凉中带着甘美,应该是克鲁克那与恋人相伴的甜蜜吧。

走出依恋,继续前行。我知道托素在前方呢。

路并不远,路况却差。颠簸中看身旁景色变幻异常。刚刚草木茂盛,转眼就是荒漠了。

到了,荒凉的湖滩寸草皆无,砂石嶙峋。

下车,风过,卷起我长长的围巾与裙袂。逆风前行,略有艰难。穿过那些大小、形态俱不一致的石块石堆,择一处坚实的高地站定,看湖水由碧色而至墨绿,由目力不及之处,随风而来,浪涛汹涌,拍打这岸边的砂石土地,飞沫如雪,猎猎有声,动人心魄。

我细细感受这雄性的湖泊,这风声似乎是托素的呼吸,沉重而有力地起伏着。我想,托素的灵魂一定还沉睡在湖底。他一定不甘于这样的结局。都说两湖相连的小河是二人相牵的手臂。可我想那一定是托素有力的手臂。他想把可鲁克揽在怀中。

环顾左右,看到河边那些石块,或者石堆,都状若站立的人儿,俱都面朝湖水。这遍布湖边,不计其数,小小的玛尼堆,每一个都包含着一个深沉的愿望吧。

回身,不远处,那一座山,不高,夕阳映照下呈金色。整体外形有点像缩小的金字塔。这,就是那座传奇的白公山——外星人遗址了。

1996年,两位青海作家到柴达木盆地采风时,偶然在托素湖边和附近岩洞中发现了数十个类似铁管的管状物,有的直通洞底,有的直通湖边,有的直通地下,有直管、曲管,还有纺锤形、交叉状等,外形奇特,构造巧妙,两位作家就称之为“外星人建造的管道群”,托素湖“外星人遗址”之说开始慢慢传开了。

近身至山下,一道围栏把山体圈了起来。找到门,并无人。也无售票处。心中无比失落,难不成总是这样?越想见到的越没有缘分?哪怕是咫尺?心有不甘,不愿离去,彷徨再三。却见那边过来一个人,当地人模样。家人过去打问。他告诉我们围起来是要整修。或许我眼里的希冀与渴望的交织打动了了。竟然说,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不过要快些。惊喜来得太突然。我诺诺连声中就往里冲。

白公山没有植被,裸露的山体是一层层的,向侧面倾斜着,像是极大的平台向后坍塌了。

我已经看到那个岩洞了,走过沙砾遍布的漫坡,就到了洞口。三角型的洞口大约2人多高,很规则,细看洞外两侧,岩面有像浮雕一样的花纹,这分明像熔岩凝固的样子。家人指给我看洞口左上方,一个足球大小的洞,圆圆的,发红,和铁锈的颜色一样。这就是那神奇的管道之一了。因之太高,我看不清。于是走进洞里。一股臭味扑面,地上有着排泄物。由不得我退了出去。定定神,屏住呼吸,重新进去细瞧:洞大约5、6米深,最高处大约有3、4层楼那样。洞内上下左右都是灰蒙蒙的沙岩。可是那灰白色的洞壁上,却有着铁锈样的痕迹。右边的墙壁上那道锈痕清晰笔直,一直到洞顶。我拧亮手电,上面是圆圆的洞孔,应该是个管道,有40公分粗细。这洞孔和洞壁浑然一体,也有相同大小的管子,在地面上露出管口,黑黢黢的管内,无法知道它的长短。在洞口处,还有10余根直径大小不一的管洞穿人山体之中,管状物之间距离不等,管壁斑驳,但与岩石完全吻合,像是直接将管道插入坚硬的岩石之中。这些管洞无论粗细,都呈现出铁锈般的红褐色,分明就是锈蚀掉的铁管。这种排列,有点像大型机器的管道。可在这荒漠中,就是现在有修了又修的路,进来依旧是艰难。又何况上万年前。来之前,我查阅过资料。这里的一些管片曾被送到距这里不远的中国第二大有色金属冶炼集团——西部矿业下属的锡铁山冶炼厂进行化验。管片样品成分中氧化铁的成分占30%以上,二氧化硅和氧化钙含量较大,这与砂岩、沙子与铁长期锈蚀融合有关,说明管状物存在的时间已很久远了。此外,样品中还有8%的元素无法化验出它们的成分。也许正因为此,才被猜定为外星人遗址吧。我拍了拍手,洞内没有什么回声,可我似乎听到遥远的回应,这应是一种心灵的邀约。

出了洞,遥遥西望,夕阳如血,涂抹在托素湖面。那个师傅还等在那里。道谢后闲聊几句,方知,洞内那些管洞原本都有锈蚀的管子。是来看的人们,你掰一点,我掰一点,就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一指前面的湖滩,喏,那片滩上,原来就有管子的,湖底也有的。现在少多了。

再一次回到托素湖边。天光昏暗,之前清澈见底的湖水,此刻已是幽深一片。不过,我知道那些管道就在那里。它们是通往另一个未知世界的道路。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外星智慧生命的存在。不要说浩瀚的宇宙,就是我们所栖身的这个小小地球,不依旧有着很多无法诠释的奇异么。就像我身后的白公山和面前的情人湖。

驱车离开,赶往德令哈市区,今夜住宿在那里。其实内心十分渴望能在这托素湖边停留一晚,我不仅渴望邂逅外星人,更希冀走入情人湖的梦中。

抵达市区时已是夜暗,街上空旷异常,只有灯火静静的闪亮。

进城不远处,看到路边一家饭馆。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人就餐,就进去点餐。菜肴简单,滋味也不特殊。只有那一壶甜奶茶,香气浓郁醇厚。我抱着一杯,让那温度透过掌心,传入我冰冷的身躯。突然对隔壁座位上那位孤独的食客发生了兴趣。他,看上去有几分落拓。非藏非汉的长袍裹着魁梧的身躯。长发齐肩,浓眉连鬓。双目深凹,没见他抬头,却觉得一股清亮的目光投射过来。一股笑意从那不动的眉目间传出。不由得我抬了抬手中的杯子。他竟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我倒了杯奶茶推到他面前。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清亮亮的,是酒。

看过托素湖?

是,还有遗址。

听过故事?

是,可鲁克,情人湖。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低低地唱起来。不,是吟。

“那是个漫天星斗的夜晚,璀璨的星光惊动了湖底灵魂的安眠,他开始呼吸,湖水是他的胸膛,起伏着命运的不安……”

我渐渐痴迷,这是个奇异的传奇:

一群在太空旅行的异族人,在途经这个蓝色的球体时,突然感知到一种神秘的信号,这信号里的复杂让他们迷惑。那信号让他们感到暖,感到酸,感到疯狂。迷惑的他们寻迹而至,他们的飞行器在一个大湖边降落。他们沿湖巡行。走过大湖,沿着小河,他们看到茫茫戈壁中突现一泓清澈,周遭草木葱茏鸟蝶翻飞。这群异族,围拢了,运用他们的心目,看到了湖底酣眠的那个少女。那美丽的容颜让异族的首领心动而痴迷。于是,他运用法力,唤醒了可鲁克的灵魂。然而,可鲁克拒绝了他,那首领又给托素湖上了三十三道禁制,托素将永不能离开寒冷。坚贞的可鲁克歌唱着走入咸涩的湖水中,融化在托素的灵魂里。却只见一道彩虹从湖中升起,把克鲁克湖和托素湖连在一起。之后化作彩霞漂浮在两湖上空,风来则散,风过则聚。超能的首领也只得无奈离开。飞行器离开时,盛怒的异族人,摧毁了发射台,就变成了白公山……

歌声停止了,我却依然沉湎其中,无法自拔。我看着那个歌者离开,高大的身影顿时淹没在门外的黑暗中。

黎明时分,我从客栈温暖的床铺上惊醒,悄悄来到窗前。此刻德令哈的天空是深深的如丝绒般的蓝,群星如钻。我把目光放逐到情人湖所在的东南方。隐约可见一片彩霞在曼妙地舞动……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 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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