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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阴影面积”?我的妈妈是小三

2016-10-17小新

知音(月末版) 2016年8期
关键词:二姨妹妹爸爸

小新

当我写下“我的妈妈是小三”这几个字时,我的手都在颤抖。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会沉重得无法言说。我知道这可能不尊重妈妈,但在过去短短两年里,猝不及防的变故——失去男友,妹妹自杀,妈妈被癌症判“死刑”……这个世界陡然变得陌生而狰狞,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销声匿迹。我的心浸泡在苦海里,不知所措——

幸福已触岸,风波乍起重坠深渊

我叫宋乐佳,浙江嘉兴人,今年28岁,毕业于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现在上海一家外企做高管。妈妈今年52岁,但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妈妈年轻时很漂亮。我看过她未婚时的照片,很会打扮,头发烫卷,笑靥如花。照片中,她依着爸爸,爸爸脖子上挂着相机。两人很般配。

小时我家条件在邻里间算好的。爸爸是高中教师,妈妈是事业单位会计。4岁时,我又多了个妹妹。但天有不测风云,7岁时,爸爸因为肺癌去世了。爸爸去世后,生活曾处处精致的妈妈似乎也没有更高的要求了。可即便穿着缝缝补补的旧衣服,妈妈也照例乐观、干净,没有任何懈怠。

爸爸去世前,家里花了一大笔钱,他去世后,突然家用到了左支右绌的地步。妈妈那时工资只有几百块,带着我和妹妹生活步履维艰。我亲眼见妈妈开始把废瓶子破纸箱捡回家卖。她还曾受托给人做鞋垫,一双鞋垫赚五毛钱。我有时望着妈妈的背影,鼻子酸酸的,想,妈妈就是我一生的榜样。

妈妈对我和妹妹的学习看得很重。2006年夏,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妈妈跪在爸爸的遗像前泪流满面。去报到时,妈妈扛着我的行李在人缝中穿梭着上火车,到了学校,又帮我把行李搬到了宿舍5楼,而不让任何人援手。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刚强。我更像她,独立寡言;而妹妹宋乐然则活泼外向些。妹妹嘴巴甜,经常把妈妈哄得高高兴兴的。我们三个的关系,像三角形般牢固。

大学毕业后,我顺利进入一家世界500强的德资企业工作。工作后不久,我结识了大我三岁的王遂洋,他是安徽人,是上海一家设计院的骨干。我们相亲相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怕妈妈寂寞,我让妈妈到上海我租住的地方同住。偶尔王遂洋会过来吃饭。妈妈很喜欢王遂洋,给他织毛衣,买外套,偶尔我们拌个嘴,她也总站在他那边。

幸福很近很暖,却很短暂。

2015年5月的一天,王遂洋突然打来电话,问我知不知道“越”是谁。我思来想去,我只认识庄越,他是我“干爸”。我跟王遂洋说,或许是我干爸吧。然后王遂洋就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内容极其亲密:“越,在异乡的日子,格外想念你。”还附有一张自拍照。王遂洋说,那是我妈妈发给他的,他怀疑是发错了。

“这肯定是妈妈错发了消息。”我知道她对智能手机功能不熟悉。此时,我能感知到我的脊背开始发凉,脸也开始扭曲起来。我无法相信妈妈竟和干爸……干爸有家庭有孩子,我妈妈居然是个主动的“小三”。往事如潮,我将家中过往串联起来,似乎妈妈跟干爸的交往又“合情合理”。

干爸庄越是我们那很有威望的人物。商会领导,企业老总,名下有医院和工厂。我们家认识干爸纯属意外。10岁时,我曾出过一场车祸,小腿快断了,家里拿不出手术费,也借不到钱。我妈就通过关系找到了庄越,他爽快地借了六万给我们。我康复后,妈妈对他感激不尽,还带我去他家道谢。没多久,我就认了他做干爸。过年时,我们也频繁走动。干爸给我们家送过米送过油,过节的红包没少于1000块。之后,妈妈接到了一些私活,她开始重拾往日的精致生活。

初三时,周五我回家,干爸居然在。到了中午,他亲自下厨给我们做饭。妈妈不让,他就把妈妈推出厨房。那一刻,我看到妈妈羞红的脸颊,虽然怪怪的,但是我也愿意接受干爸无处不在的关心和照顾。他有个女儿,跟我妹妹一样大,有次去他家,他买了三件同款衣服,我们三个孩子一人一件,他说我们都是他的孩子。

其实,我能顺利读完大学,也多赖干爸对我的资助。大三时,干爸曾支援了我3万元现金去新加坡参加一个专业方面的论坛会议。这次会议是我履历上重要的一笔,为我毕业后顺利签约世界五百强的公司打下了基础。

现在,这一切用美好毕业构筑起的人生大厦,轰然倒塌了。我开始拼命想,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庄越好的?我确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丑事传千里,先失恋再失去妹妹

短信事件后,我明显看到王遂洋跟我说话时有些不自在。我能感觉到,他在跟我妈讲话时的冷嘲热讽。有次看电视,妈妈斥责剧里的“小三”。王遂洋反讽:“我们这个社会,很多人边骂‘小三,自己又去实践。”我起身去卫生间,关门就哭了。

王遂洋提出分手在我意料之中。他说:“我把你妈的事告诉了我家人,他们觉得以后你妈的事情闹大了,我们家也受牵连,没法抬头做人。”我被他奚落得无地自容。他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竟然绝情地离开了,我的心彻底被掏空。

接下来的很多天里,我被失恋和那个不能承受的秘密折磨得夜不能寐。妈妈照例起早贪黑给我做着一日三餐。我几乎不再跟她搭腔。然而妈妈还跟我分享她跳广场舞时的见闻,我直言不想听。很久,妈妈才对我说:“这个礼拜让遂洋来家里呀,别闷坏了。”我冷冷地说:“分手了。”她追问:“前几天不好好的吗?”我朝她大吼:“不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朝妈妈发火。我自责又憋屈,回卧室扑在枕头上嘶哑着痛哭一场。门外,妈妈敲了几下门,就没了反应。

我快崩溃了,很想找个人来给我安慰,我想到了妹妹。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刚烈的妹妹知道。

一周后,妈妈提出了要回老家:“我想回去看看你外婆,也出来这么久了。”我终于爆发了,冲她吼:“你是急着回去见庄越吧!”当我意识到我丢下了一枚核弹后,已经太迟了。妈妈哆嗦着手,久久不言,最后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下来。伤心的她当晚就提着箱子去了火车站,而我没有送她。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有跟妈妈联系,每天对着爸爸的遗像哭泣,妈妈对得起死去的爸爸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子?

2015年9月底,马上研究生毕业、正筹划出国的妹妹从北京来上海找我玩。来之前,她跟妈妈打了电话,让妈妈也来,妈妈不同意。

到了上海后,妹妹撒娇着跟我说:“姐,你劝劝妈妈,让她来上海吧。”

我欲言又止。妹妹缠着不放。我预感到那个秘密正迫不及待从我的喉咙里蹿出来。深夜,我们并躺一张床上,我借助黑暗的力量,把整件事告诉了妹妹。一向活泼的妹妹,沉默得可怕。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妹妹回了老家。我打电话给她时,她已经在回家的动车上。我跟她说:“千万别冲动,听姐的话,回来吧。”妹妹说:“没事,我就回去看看。”我不放心,当天下午也买票回老家。然而刚一到家,我就看到家里围满了人。

原来,妹妹回家后,一个人闯到了庄越的家,要求庄越立刻离婚,给妈妈一个名分。事情到了下午急剧反转,庄越的妻子邱婷带着几个家属来我家闹,砸了我家的门和桌子。对方人多势众,我妹妹拿着一把刀对着来人挥舞着,说再上前,她就跟他们拼了。而我的妈妈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围着的那些人,看足了热闹。至少王遂洋说对了,事情闹大了。我们家彻底臭了。

我带着妹妹要离开家时,妹妹把我甩开了:“我哪也不去,这是我的家。”事情到了这地步,我更加对妈妈失望了。

然而我也不服气,大声对邱婷说:“找你家庄越来,让他说个清楚。为什么你们这么无耻欺负孤儿寡母。”邱婷骂道:“真是不要脸的人生出的不要脸的女儿。”我拿起一个凳子就朝她砸。她被砸中后,正准备上来跟我厮打,警察来了。

鸡犬不宁后,妹妹回了学校,我回了上海。临走,那个家已满是狼藉。我发誓再也不回来,让妈妈自生自灭。

然而,2015年12月,一个噩耗从家乡传来:妹妹跳河自杀了!原来,我那活泼可爱的妹妹,回校后像变了个人,因为常常不吃不睡,暴瘦又颓废,很快引来老师的注意,老师怕她想不开,请了心理医生,这才知道她患上了抑郁症。保险起见,学校不得不让她暂时休假。谁料到,刚回家没几天,她就跳河自杀了。儿时,我和妹妹常在那个河边嬉戏,如今它却吞噬了妹妹的生命。

不能承受的爱与舍,妈妈患癌何去何从

妈妈也彻底崩溃了。我在家的那几天,妈妈几次都想要自杀,被我拦住。尽管我恨她,可是我也清楚,她要是也去了,我就真的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我错了,佳佳。”妈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我对不起你和然然。”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妈妈哭着吐露心声:“你爸去得早,妈妈实在是没办法。”妈妈怎么说,我觉得都是借口。我问妈妈:“你真的喜欢庄越吗?”妈妈不说话。我对她说:“就算你喜欢他,他有家有孩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有考虑过你吗?”我这么说,因为传闻中,妹妹死前去找庄越,要庄越给个说法,庄越选择了跟妈妈断绝关系回归家庭。妈妈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接连的打击摧毁了妈妈的精神和身体。2016年3月15日,二姨打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可怕的消息:妈妈被查出患有宫颈癌。怎么会说得癌就得癌呢?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个我唯一的亲人,如果就此离开人世,我算不算也是凶手之一?得了消息,我急忙往家赶。

然而还没到家,各种刺耳的消息就传到了我耳朵里。刚进小区,我听到邻里一群人在路边闲谈,有人嘀咕,说我妈得宫颈癌是报应。我当时就想死。我觉得我的生命能承受的重量已经悬于一线,种种屈辱让我突然又转变了想法,想着妈妈怎么不早点得癌,至少在我知道她的“丑事”以前也好。

到家时,妈妈正躺在床上。她消瘦憔悴,我不敢相认。她跟我说的第一句是:“你吃了没有,我给你做点吃的吧。”妈妈的这一句话,立刻让我的恨转眼消失无踪。在过去相依为命的一二十年里,妈妈就这样任劳任怨地养着我和妹妹,我还能说什么?我突然觉得我丧失了恨妈妈的资格。

妈妈告诉我检查的结果,似乎也是淡淡的不在意,说手术要切除很多东西,生活也不方便,医生让她住院,她不想做手术,也不想活着受罪,就回来了。她说,现在你也大了,能照顾自己,妈妈走了也安心。说这话时,我看她眼眶红红的。我说:“妈,这病,我们还是要治。”这声“妈”我很久没叫了。我叫出声时,早已经禁不住泪流满面。

可是,什么都变了,一切似乎都回不到从前了。

4月18日,我请假到期,必须回去上班。走前,二姨来看望妈妈,就住在我家。晚上,二姨坐在我的床边,曲折地向我讲起妈妈这些年的苦衷:妈妈为了我们姐妹不肯再嫁,因为她怕对方不会真心对我和妹妹好。这些年她完全地依赖着庄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有我和妹妹一直蒙在鼓里。二姨说,妈妈即便真的喜欢庄越,那也是她个人的事情,再怎样,她也是爱我的,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作为女儿,我得学会宽容,学会自己长大,不能这样对待妈妈。“不光彩的那一页总要翻过去,对和错的事,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

二姨的话同样让我震惊又自省。漫长的夜,我平静了很多。如今的我,失去了心爱的男友,失去了可爱的妹妹,妈妈是我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人,我打算放下过去,离开让我伤痕累累的城市,带着妈妈去北方一座小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小编发言]

宋乐佳家庭的悲剧,折射出这个时代的痛点。现实生活中,我们常挥舞道德的大棒,对他人进行道德绑架。妈妈做小三,确实有不道德之处,但在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后,是可以原谅的。而庄越最终选择了回归家庭,这愈发证明了妈妈的可悲。妈妈为了女儿,放弃再嫁,隐忍二十多年,着实不易。无论如何,血缘是注定了的,面对患了绝症的妈妈,宋乐佳有更大的责任在等着她,千万莫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上演,最终后悔莫及。

编辑/肖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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