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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衣服的第2次生命

2016-10-13

海外文摘 2016年10期
关键词:旧衣服达尔工人

约阿其姆·利恩哈特++南之瑉

我们将旧衣服扔进垃圾箱,而印度人从中发展出一个数十亿规模的产业。

萨奇·金达尔和哥哥尼亭拥有一处面积1000平米的住宅、7辆汽车和一家名为“金达尔·乌伦工业”的公司。萨奇开着越野车,来到印度港口城市坎德拉附近锈迹斑斑的分工厂,飞奔进他的办公室,洗好手,麻利地脱下鞋子。然后,他在银色的伽内什(象头神,印度神话中的智慧、财富之神)圣坛前摆好姿势。萨奇用棉球蘸上油,点燃它,然后双手交叉开始祷告。他微笑着解释:“伽内什给我带来幸运和财富。”

印度帕尼帕特市的一名工人根据颜色分拣旧衣服。

阿拉伯海沿岸的工业区,上午10点。坎德拉有全印度最大的私人码头。一辆载重汽车刚刚将一个写有“汉堡南部”字眼的集装箱倒拖进装卸平台。像这样的集装箱也能增加这对兄弟的财富,而且比象头神更可靠。萨奇·金达尔将船运单据猛摔到桌面上,上面写着“消过毒的干净羊毛和人造材料针织旧衣服”“47捆,20480公斤”的字样。萨奇站起来,他想去看看新到的货物。“对你们西方人来说,它们是垃圾,但对我们而言,它们就是黄金。”36岁的他说。

唯一能让旧衣服发挥价值的国家

来到金达尔兄弟这里的,是那些慈善组织不需要,旧衣服回收商也无法为其找到买主的衣服。这些衣服就连在非洲和乌克兰也卖不出去。它们是价值数十亿规模的衣物捐赠回收链中的最后一环。仅仅在德国,旧衣服工业一年的销售额就高达约8亿欧元,尽管德国的服装行业并不景气。由于变换得越来越快的时尚潮流和纺织品质量的下降,需要被处理的纺织品越来越多,能够回收再利用的却越来越少。

这两个印度人为此感到高兴,两年前他们还需要为一个集装箱的衣服支付如今价格的两倍。他们每年购入约10万吨旧衣服。“我们的货物来自德国、瑞士、比利时、加拿大、美国——可以说来自全世界。”萨奇·金达尔说,“印度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能让这些旧衣服发挥价值的国家。”

旧衣服是金达尔兄弟的故乡帕尼帕特市的全部工业的基础。这个城市位于新德里北部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萨奇·金达尔和哥哥在那里以旧毛衣为原料进行生产。以前主要是为印度市场编织毛毯,如今,这些经过再处理后的毛线已经成为印度的热门出口商品。

旧衣服企业家兄弟萨奇·金达尔和尼亭·金达尔在他们父亲的肖像照前。

由一个瑞士农民捐赠的一件中国制造的羊毛衫,来到坎德拉的工厂里,其原料几个月后就可能重新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成为玻利维亚印第安人的披肩、埃塞俄比亚农民的毛毯、肯尼亚马赛人的围巾,甚至还能作为某个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运动上衣出现在米兰商场中,只要衣服的质量足够上乘。

已经预先分好类的旧衣服靠着装卸平台的墙面成捆摆放,堆起约有10米高。一捆捆各色衣服,压合在一起的毛衣、针织衫、运动衫,用蓝色塑料带绑紧。它们也许来自布鲁塞尔?或是纽约?或是上弗兰肯地区(巴伐利亚州的7个行政区之一)的克罗伊森?例如那条藏在某一捆中间的带有德国拜仁慕尼黑体育俱乐部Logo的围巾。

挑选,割碎,染色——旧衣服回收过程

旧衣服供货商

而让·比尔斯海姆的公司就位于克罗伊森,他是金达尔遍布世界各地的供货商之一。比尔斯海姆的公司采购捐赠衣物,发展至今已经是第三代了。大部分衣物来自巴伐利亚红十字会,有些也来自搜集旧衣物的商贩。对他的商业模式而言,衣物来源根本不重要。

目前,比尔斯海姆为每公斤衣物付给红十字会约50欧分,并将还能穿的衣服变卖给二手店、易趣卖家或是东欧和非洲的市场。这就是他的生意。“但是最多可以变卖出去一半的衣服。”比尔斯海姆说。剩下的,他用来制作抹布或汽车工业后窗台板的绝缘材料。连这都不适用的衣服,则被送到印度。“大约有5-10%。对我们而言,它们就是垃圾。”比尔斯海姆说。运走每个集装箱,他可以得到约3000欧元的收入,平均13欧分一公斤,远低于购入价,甚至连分类处理的支出都抵不了。“但是如果不运到印度,就只能扔掉它们。”比尔斯海姆说。这样的话,他就必须为清除垃圾支出很大一笔费用,与此相比,他宁愿花钱将它们用船运送到遥远的印度。

分拣衣服:山羊绒尤其受欢迎

在坎德拉,萨奇·金达尔抵达卸货平台,工人们打开刚到的集装箱。“我们所处的形势非常完美,”萨奇说,“供货商络绎不绝。如果我们不买他们的,就没人会买了。”他每月要进口100箱旧衣服。他唯一的条件是:只收毛衣和运动衫。因此他会对每次提交的货物进行初步的质量检查。还在卸货平台上,他就打开了一捆。“中等,还行。”萨奇评论道。

他付给供货方每公斤10欧分的价格。那是一家美国慈善协会。他不知道具体是哪家。“我对此不感兴趣,”他说,“我感兴趣的只有毛衣。”充当中间人的是一位在纽约生活的印度掮客。现在,一个工人用叉车将货物运进工厂,150个男女工人在波纹白铁皮屋顶下对货物就质量和原材料进行分类。

工人染上纺织颜料的手

CK(美国时装品牌)的一件黑色针织衫看上去还是崭新的,唐纳·卡兰(美国时装品牌)的一件灰色毛衣也是。有些衣服上还挂着手写的价牌,一件粉色高领毛衣的价牌上写着3.99美元,一件绿色背心是1.99美元,显然是在慈善义卖上滞销的商品。5个男人正在进行初步筛选。腈纶面料可以用来制纱线,棉质面料可以直接倒卖。山羊绒和一切羊毛含量高于80%的面料单独放在一堆。它们不用加工,直接被运往意大利普拉托市。在那里,它们被回收加工为绒线,然后制作成法兰绒上衣或夹克。

山羊绒尤其受欢迎,一公斤就可以卖23欧元。那天下午晚些时候,金达尔的工人们从一批货物中分拣出了200公斤山羊绒,单这一项收入,就足够抵掉整箱衣服的成本价了。“意大利人说,人们注意不到,产品不是新羊毛制成的。”萨奇说。30年前,意大利人还自己做分类的工作,但是后来,工资成本的上升使得他们做这件事不再划算了。

在萨奇的办公室中,挂着他的父亲汉斯拉杰的大幅肖像。80年代,他从意大利人手中买下他们报废的纺纱机,把两个儿子送去上大学。萨奇在新德里,他的哥哥在伦敦。10年前,他们进入公司,自那以后出口额一直在上涨,最近3年的增长率都达到了20%,雇工人数也翻了3倍。两兄弟都很懂经济。如果问他们是否靠捐赠发家致富,萨奇会温和地笑笑说:“我们并不靠捐赠为生,我们是付了钱的。”

萨奇手下最好的工人大约有十几个,闭着眼睛就能感觉出一种纤维中的羊毛含量。他们每天获得3欧元报酬,其他650位工人每天收入2欧元。经常有似乎从来没被穿过的布料在他们手中飞快流转,他们处在国外出口商的时间压力之下,要是进行精确分类,成本显然太过昂贵。

这些印度工人中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何这么好的衣服却被扔掉了。“外国人可能是没水洗衣服,或者是没时间。”工人拉洁西瓦里说,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背心,也是来自集装箱中的衣服。“也许水太贵了,”她猜测,“用来洗衣服太可惜了。”

碎布变成崭新的纱线。

布料被撕碎,然后重新染色

44岁的拉洁西瓦里和其他20名工人一起,站在一个小小的圆锯旁,一块块地分割着衣服。离开码头时,这些衣服都要是不能再穿的状态。这是印度政府的要求,是为了避免这些捐赠的衣服进入本地市场,如同在非洲一样毁掉当地的纺织工业。另外,在送往纺纱厂的过程中,衣服被偷的风险也太大。

在1200公里开外的帕尼帕特,厚重的尘土弥漫在城市上空。位于德里北部的帕尼帕特,如同世界的回收利用之都。破败的墙面,随处可见的垃圾,吃着垃圾的猪,居住在路边棚屋中的人,门前在脏污中玩耍的光脚孩子,越来越拥堵的交通,混杂着马车和很多卡车,卡车后的拖车上运送着成捆的织物。

一名工人对衣服进行预分拣。

“不要被这样的基础设施条件给骗了,这里生活着很多富人。”39岁的尼亭·金达尔说。他开着奥迪Q7,坐在白色皮椅上,疾驰穿过混乱的街道,开向公司的方向。他和弟弟萨奇一样,到达公司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向象头神祷告。然后,他将最近几份集装箱运货单放在桌子上,有肯尼亚、智利、马拉维的。“我们给所有冬天或夜晚寒冷、百姓贫穷的地方送货。一年来也开始送往中国。”金达尔骄傲地说,“我们肯定是这个行业的一大‘巨头。”

这些织物小山有15米高,按颜色进行分类,堆在货仓里。女人们坐在地上,用弯刀将已经被处理得不能穿的毛衣割成小块。约有一半会被漂白,然后重新染色。工人们在大甩干机中赤脚踩干这些织物。“非洲人喜欢鲜艳的颜色,”金达尔说,“南美人则相反。”

60公斤重的捆装彩色衣服由载重卡车直接送到尼亭的办公室前。工人们将它们扛进工厂大厅。在50米的生产线上,布料被撕碎,打磨得越来越精细,最后看起来就像回丝了(纺织厂生产过程中的废料)。加上油和水就能织成一种羊毛,机器可以用它纺出纱线。

今天正在制造的是埃塞俄比亚一位客户的产品,全是粉红色,10小时生产8吨。一辆载重汽车开来运货时,尼亭·金达尔已经在办公室里和来自肯尼亚的客人缔结了新合同。以前肯尼亚自产纱线,但如今,它在价格和质量上都比不上印度了。

尼亭没有一分钟不在做生意。他和在德里活动的意大利客户通电话,不久又接待了印度市场上最大的羊毛和羊绒旧货商。但是未来属于出口,他说:“国外市场正在不断扩大。”

在印度,化纤被的销售量也增加了,尽管它们比用旧衣服纤维制成的要贵。但它们更加柔软,也因此而流行,被认为是地位和经济繁荣的象征。因此金达尔兄弟将化纤被生产提升为他们生意的第二支柱。但是大部分被子还是由旧衣服丝线纺成的。

生意前景很好

“生意一直都很好。”当地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回收再利用纺织厂老板,36岁的皮玉希·米塔尔说,“最晚到冬天,仓库就又空了。”他的公司前停着一辆马车,装载着金达尔兄弟生产的一卷卷绿色纱线。他喜欢购买颜色鲜艳的纱线。在大厅中,工人们正在将布料打包成大捆。有些布料上装饰有漫画人物图案,有些有佛教装饰花纹。

皮玉希·米塔尔的顾客包括联合国、军队和医院。一年半前的尼泊尔地震这样的灾难非常有利于生意发展。在政府的委托下,50万床被子从帕尼帕特运往灾区。以前需要3班倒24小时不间断生产,现在不用轮班了。他的公司每天生产5000床被子,这个城市每天一共生产10万床。如果旧衣服工业倒闭,来自富裕国家的旧衣服就只能被送进垃圾场了。处理垃圾的费用也会随之轻微上升。如果将旧衣服扔进旧衣服搜集箱不再那么容易实现,有些顾客在购物时也许会更加谨慎。

帕尼帕特最大纺织工厂的老总皮玉希·米塔尔认为,纺织工业目前可以打消这方面的顾虑。“这里的生意肯定能够幸存下来。”36岁的他说。在印度,对回收再利用廉价被子的基本需求,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不管经济如何蓬勃发展,印度始终是个大市场,”他说,“我们这里总是有穷人。”

[译自德国《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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